涂山攸和庚芊的嬉笑声音很大,而文命端着酒杯沉吟,好像没有听到。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酒杯:“小芊姐,取俺的全幅披挂来。俺齐天大圣孙悟空要会一会这位西方如来大天尊。”
庚芊把悟空打扮得整整齐齐,威风凛凛。
涂山攸拍手叫好:“阿密,这身衣服好华彩,比从前治水时威猛多了。”
“没法比嘛,俺知道,治水时,都是赤膊上阵,有时只穿一件小衣,有时亮着屁股。哎?你是说咱脱了衣服不好看吗?”悟空打趣道。
涂山娇笑起来:“好看,好看,不仅好看还好用哩。”
她刚刚说完,院外门口就响起了老白猿的声音:“大圣,西方三圣全到了。孙青已经率队到西山门迎接。”
“知道了。”
悟空双手捋着金冠上的雉鸡翎,回头对涂山攸道:“黄夫人,看清楚,俺老孙从没有治过水。”然后看着发愣的涂山攸,手一松,两根雉鸡翎一阵突突乱颤。
他哈哈笑了几声,大踏步走了出去。
七彩云霞铺满花果山的西海时,孙青亲率一营将佐,身着新衣,威风八面,缓步来到西山门前。他们列好队伍,随即奏起鼓乐。孙青站在队伍之前,向缓缓逼近的云霞里张望,可什么也看不清,偶尔听到几声凤鸣。
云霞从海面舒展到岸边,渐渐凝成一座云桥。从云霞里当先出来一位菩萨,迈步踏上云桥。
此仙身材十分高大,身着黄袍,头顶毗卢王冠,神色极为得意。菩萨身旁两位护法:一位胖墩墩圆滚滚,偏偏腰细如竹管;另一位瘦削冷峻,身子单薄如同搓板。
标志性的两位护法,再加中间的菩萨,惹得孙青从脚底板翻上脸来,都是笑意。他向前一步,朗声说:“地藏王,别来无恙。”
地藏王菩萨哈哈笑着,来到孙青面前,拱手道:“阿弥陀佛,上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孙青笑道:“几年不见,地藏王你是越来越风采照人了。”
“托孙将军的福,贫僧的日子还过得去。孙将军,我家三位教尊都来了,请问大圣可在家?”说着他还四下里张望,似乎想找出孙悟空来。
孙青暗笑,借机调侃道:“你四下里张望,难道怕大圣爽约吗?花果山里都是实心男儿汉,不像你们西方四大皆空,说过的话儿也空空如风。”
地藏王碰了一个软钉子,却也不恼,嘻嘻笑道:“夫人在家吗?”
孙青脸色微变,回答道:“大圣和夫人特命我在此迎接西方三圣,地藏王,有请你家三圣吧。”
地藏王向七彩云霞里招招手,厚厚的云霞忽然打开,就像拆去了一堵厚重的云墙。拆除的墙壁化为莲花,在海面上构筑了数架莲花桥。诸天、神女、功曹、伽蓝、罗汉、菩萨纷纷经由莲花桥来到西山门前。
天空彩凤纵声欢叫,莲花桥头金龙随乐起舞,在万众瞩目下,西方三圣款款而来。
中间一位身材高大,肩宽臂长,脸形如满月,肤色似淡金。他身着一袭褐色袈裟,那上面缀满各色宝石,发出灿烂的霞光。左侧那位形容差不多,身材偏瘦,一身古朴气,身着天青色袈裟;右侧那位也是彷佛形容,身材却很胖,白色袈裟的宝扣松开着,露出了一大片圆滚滚的肚皮。
孙青心道:中间这位应该就是释迦摩尼,两旁一位是燃灯古佛,另一位是弥勒佛吧。
地藏王对了三圣行了礼,启奏道:“教尊,这位就是花果山孙青上将军,他奉齐天大圣的军令,特地来山门迎接。”
三圣都没有发话,只是微笑不语。
地藏王转身笑道:“孙将军,这三位就是我教三位教尊。中间这位是释迦摩尼佛,左侧是燃灯古佛,而右侧是弥勒佛。”
孙青不慌不忙,等地藏王介绍完后,对着三圣行礼毕,朗声道:“花果山山主齐天大圣驾下上将军孙青,奉命迎候三位教主。”
释迦摩尼道:“有劳孙将军引路。”
孙青回身传令:“响礼炮九九之数,欢迎三圣大驾光临。”
于是西山门外炮声隆隆,响过二十七响之后,中山门处也传来二十七响礼炮,最后是从遥遥地铁板桥头传来二十七响礼炮。
炮声一停,孙青道:“三位教主,请随我来。”
鼓乐声中,孙青带队和地藏王一起先行,而三世佛后面紧随,其后是比丘尼、比丘僧、诸天、罗汉等等。大队浩浩荡荡,沿着花果山西山门大路直行。沿路之上,猴兵猴将、山神土地列队欢迎。孙青还派遣手下做法,在天空中下起漫天花雨。
一时间:落英缤纷香阵阵,贤圣毕至乐遥遥。
从西山门走山路到铁板桥有几千里山路,如果徒步耗时太久,必将误事。孙青早就计划好了,等大家全部踏上山路,他便暗地里祭出缩地之法,将这几千里山路缩为几里平路。诸多军事要塞,曲折险要关隘,都隐匿不见。
众仙在绿竹柳荫下行走,踏着满地鲜花,心情十分愉悦。地藏王对欢迎仪式非常满意,觉着自己
立了一份大功劳,走路都有些发飘。
转过茂林修竹,水声轰轰入耳,德济河的大拐弯处赫然跳入眼帘。德济河道大弯环之上二三里就是铁板桥,大弯环的对面就是铁板桥头的演武场。此刻早已盛装成了礼佛会场。
德济河大拐弯处,河面宽阔,河床很深,渡口就设在这里。孙青早就下令搭建了九道浮桥,大家分批从桥上过河。等大家渡过渡口,沿着青石铺就的甬道,从河堤内侧转出,来到河堤之外,就到了会场之外。
演武场原是依山临水,只有一座南大门供出入。孙大圣决意在演武场接待三圣,孙胜担心一座大门出入不便,就又开了一座西门,正好朝向渡口。
孙青、地藏王引着西方三圣走向会场西门。远远望见孙悟空率孙胜、白忠圣迎了过来。孙青道:“释迦摩尼大天尊,对面杏黄大纛旗下就是我家齐天大圣孙悟空。”
释迦摩尼微睁慧眼,凝神细观对面的孙大圣。大圣丈八身高,细腰如黄蜂,长臂赛古猿,手足四肢薄如麻秆,金睛乱转獠牙外翻。
一看之下,如来暗地叹息:相由心生,面貌凶顽,心底绝非良善。我欲安天,需要他鼎立相助。此妖心性刚毅,只可智激智取,不可软声求告。
孙悟空也在观察释迦摩尼,他见如来佛光、神光和灵光三光闪耀,灵动不息中时不时有些停滞。
悟空知悉文命曾在可仙居看过如来,此时他再看佛祖,心底里暗笑不止。
孙大圣按下心底里的私念,哈哈大笑:“来者是释迦至尊如来佛祖么?”
释迦摩尼向前一步,双手合十:“正是贫僧。久闻花果山天降圣贤齐天大圣的威名,今日相见,幸何如之。”
悟空回身指着彩棚,笑道:“这几座彩棚我是搭好了又拆掉,又搭好了再拆掉,反反复复。蹉跎了无数春秋,只为专等你来。佛祖今日姗姗迟到,总比让我空等的好。”
如来没有料到初见面,就遭悟空当众指责,陪笑道:“诸佛如恒河之沙,佛门琐事冗杂。大圣莫怪。”
悟空道:“我是高兴,不是见怪。傲来国有句俗话——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诸位里面请。”
悟空坐了主座,请西方三圣依次坐了莲台,还有五座莲台请地藏王、文殊、普贤三位菩萨,降龙和伏虎两位金身罗汉就座。孙青和孙胜只在悟空身侧侍奉。老白猿亲自带人奉上香茶,众人一起品茶。
一杯香茗的香味还未散尽,悟空把茶盅一放,笑道:“释迦至尊,西牛贺州的灵山大雷音寺距我这东海荒山,遥遥几十万里云路。古人说行远路,必有求索。不知何事见教?”
释迦摩尼端坐莲台,与悟空相近,他侧身答道:“贫僧有一位不争气的女徒,唤作观世音,在贵处做客很久了。大圣,能否放她出来一见?”
悟空嘿嘿一阵干笑,却不回答。
孙胜抗声答道:“释迦尊者,观世音水淹花果山,犯下了滔天罪恶。你要救她,红口白牙说得忒容易了。”
如来两眼依旧眯缝着,但孙胜已经看到他眼中神光流转,犀利如刀。
如来笑问:“大圣,他可是枪挑二郎显圣真君杨戬的那位孙胜孙将军?”如来并不搭理孙胜的话,而是将他轻轻晾在一边。
悟空道:“正是。阿胜两次击败天兵天将,得了些虚名,言语就带了些火性。不过,释迦尊者,他说的是事实。”
如来一怔,心道:这个孙悟空贵为齐天大圣,居然要亲自与我讲条件吗?好笑好笑,为了救观音,难不成还要我俩天上地下的讨价还价不成?
如来很快恢复如常:“大圣,观世音不遵法旨,擅自搅扰贵处,造下无边罪业。贫僧有失管教,特向大圣道歉。”
孙胜厉声道:“好轻巧,明明是杀戮,到了尊者口中成了搅扰。你们这算什么道歉!”
悟空咄了一声,说道:“阿胜,释迦一行是贵客。他们已经道歉了,咱们就不必字字计较啦。”
孙胜拱手行礼道:“大圣,我听闻佛门子弟不打诳语。什么叫诳语,就是不由衷之言。释迦至尊是佛门领袖,他今日轻描淡写,替下属开脱,实际是纵容下属。上行下效,正因如来尊者轻慢生灵,才有观世音恣意屠戮花果山。”
如来此刻才知道对面的孙悟空不好糊弄。显然孙悟空安排孙胜唱白脸,他自己唱红脸,定然是打算狠狠讹诈一笔。
果然,悟空板起脸来,怒斥道:“我讲过了,西方三圣是贵客。阿胜,你不得无礼。还不退下去?”
孙胜无奈,只得悻悻然而退。
悟空笑道:“释迦尊者,区区一个观世音菩萨,恐怕劳烦不动你们三圣的金身大驾。俺花果山都是心底爽直的汉子,最喜欢听真话。有事尽管讲来。”
如来哈哈大笑:“大圣果真直爽。贫僧此来东土,原是有一件天大的事要同你商量。”
如来看看左右,整个彩棚有万余见方,四下里坐满了自己的门徒和花果山的将士。人多嘴杂,难保机密,他犯了犹豫,沉吟不语。
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