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里覆着厚厚的积雪,像一只柔软的手,稳稳接住了他。除了尾椎骨有点麻,脚踝还有之前的痛,其他身体部位并未受伤。紧接着,箱子也咕噜噜滚落下来,刚好摔在他脚边。
池小闲试图呼救,喊了好几嗓子,声音却呼啸的风声吞没了个干净,就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体力耗尽,他索性在坑底坐了下来。坑底无风,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 身上的暖贴已经感受不到热度了,他摸出方樾给他准备的血,咕嘟嘟喝了大半。喝完几分钟后,一股热流从丹田涌向全身。 休息完后,他观察起这个深坑来。 深坑大概四米深,需要使劲儿仰头才能看到坑顶的边缘,池小闲迅速认清了自己爬不上去这件事情,伸手抹了抹坑壁上的积雪。雪簌簌地掉下来,露出了混杂着暗灰色的水泥块的土壤。 他用力抠下一块,摊在掌心看了看,发现里面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菌丝。他丢下这块泥土,伸手朝更深的地方又挖出一块来,仔细查看一番,发现依然如此。 因为寒冷而钝慢的心跳重新变得紧张,恐怖的猜想一点点占据大脑 这里离宿舍区已经很近了,如果真菌已经生长到了这种程度,恐怕整个地下宿舍区应该已经被菌丝包围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菌丝的监视之下,它们无孔不入。 想到这里,池小闲一阵恶寒。 哪怕是如此恶劣的暴风雪,真菌也依然可以在泥土下生长、繁衍.而人类只能躲在幽暗的洞穴中,战战兢兢地等待命运的镰刀挥下。 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池小闲身子一晃,扶住岩壁,正要坐下,耳边却传来些细碎的声音,像是沙粒在地上轻轻摩擦,有些熟悉的声音。 “这里.” “属于我的.” “叛徒.叛徒” 大脑像是自带了一个翻译转换器,让池小闲竟然听懂了这奇异声音中的一部分内容。 那不是银星的声音。 是噬肉真菌! “不它们也是母体” 脑子里传来有一个稚嫩的女音,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它” “它告诉我.” “它们已经是一体了” 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人紧紧掐住了他大脑里的一根神经,池小闲痛苦地捂住脑袋,蜷缩起身体。 “叛徒.” “不保护他.” “你错误” 脑子里仿佛有好几个声音在打架,在争夺,池小闲头痛欲裂,自己的意识则在渐渐变得模糊。 “池小闲!” 忽然有人在呼唤他,将他快要溺水的意识一把捞了起来。 是刘知的声音。 池小闲努力抬起头,果真在深坑边缘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在这里!快来,他在这里!”刘知扭过头激动地喊起来。不一会儿,坑岩壁上出现了李歌的脸。他们走出去没几分钟,刘知一回头忽然发现池小闲不见了,连忙拉着李歌回来找 人。刘知将安全带放了下来,池小闲捡起来绑在身上,被两人吊着拉了上去。或许是外界的声音变大,方才脑子里的那阵吵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呼啸的风声。
将池小闲拉上来后,三人拖着装有防护服的箱子继续前进。
池小闲吊着最后一口气,一瘸一拐地跟在大部队的后面,刘知发现了他的脚伤,主动将他的箱子摞到了自己的上面。
“谢谢。”池小闲在风中艰难道。
“你这小身子板,平时得多吃点啊。” 即便是已经精疲力尽了,刘知还是打趣池小闲。 走了一段路,池小闲忽然瞥到了什么,立刻顿住脚,喊了一声:“前面的等等!” 不远处的雪地上卧着个蓝色防护服的身影,走近一看,竟是那个骨折的病人。他本来是由另一个员工背着的,不知怎么,此刻正独自躺在地上。 刘知蹲下来正要去拍他,前面一人回头冲他大喊道:“别管他了,他已经冻死了!” 池小闲碰了碰那人的身子,硬邦邦得像坨冰块,早已没了人类的柔软。 明明在倒塌的仓库下捡回了一条命,明明离宿舍区已经很近了池小闲感觉胸口堵得慌。 他们继续艰难行进,拐过一个雪坡,前面突然传来扑通几声,紧接着是一声惨叫。 那是一处极其隐蔽的陷坑,上头原先是路,却已经被噬空,几个人的重力一下子将它压塌。底下没有积雪,三个人生生坠落到水泥板上,其中一人不幸地被一条钢筋洞穿了大腿,钉在了水泥板上,惨不忍睹。另外两个也摔得眼冒金星。 原本驾车是走不到这条路上来的,为了节省体力,他们才选择这条直线距离最近的小路。 “那个钢筋能弄断吗?”李歌边问边将安全带垂下去。 “弄不断,很粗!”底下人大喊着回应道,“还连在水泥板上!” 没有办法了,要把人弄上拔就拔得起来的,那人疼得嗷嗷直叫,豆大的冷汗从额头飙出,瞬间被冻成了冰珠。 “用雪敷着!”有人提议道,“冰冻一下就不疼了!” 几人连忙推了一大团雪下去,底下的人将雪堆到伤口处,企图冰封住那人的痛觉神经。 “一二三——”两人合力将他的腿一拉,从钢筋上拔了下来。一时间,鲜血如注。
他们接过李歌递下来的绷带和纱布,手忙脚乱地去绑那人的腿。 池小闲太阳穴突的一跳,意识到了他们做错了一件事情。 不应该用雪去止痛,雪混杂着泥土,里面肯定有噬肉真菌! 就在其中一人往身上绑安全带时,坑底的伤患突然变异,伸出胳膊一把锁住了边上同伴的脖子,张口就要咬下去。 砰!池小闲反应极快,一枪击中它的额头。剩下两人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忙爬了上来。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际,白茫茫的天地间忽然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汽笛。漫天飞雪里,浮现 出微弱的几星光点()?(),像是摇摇欲坠的萤火虫。
李歌迅速反应过来()?(),激动道:“有人出来接应我们了!”
池小闲想要看清楚()?(),却没有意识到体温已经降至临界点。
倒下去的前一秒3()_[(.)]3?3????3()?(),他看到了旋转着的灰色天空。鹅毛一般的雪花冰冷地他落在脸颊上,成了他最后的知觉。
他们出去的短短半天,宿舍区也爆发了一场感染。爆发从负一层开始,据说是有一名厨师突然变异,咬伤了其他同事,丧尸从食堂奔跑而出,冲向了聚在走廊里的人…… 为了防止感染扩散,赵新采取了隔离方式,将负一层通往楼下的通道全部封锁,在通道口进行埋伏射击。 这次感染规模是地下区历史上最大的,他们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清除了负一层的全部丧尸,最后清点人数时,死亡者达到了一百多人…… 鲜血几乎染红了负一层的整条走廊。 几乎所有的员工都参与了现场的清扫消杀工作。整条走廊充斥着令人喘不过气的浓重的消毒水味。死亡的阴霾笼罩在地下区,提醒所有人,他们距离感染只有一步之遥. 等丧尸都被解决后,方樾立刻去找方制凯,要求他派几辆车出去接应。因为池小闲他们出去太久了,远超出了预计行车时间。每多等一分钟,他们回来的几率就少一份。 出行前的一百多人,最后回来的,只有风雪里几个零星的淡蓝色人影。 方樾努力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即便是穿着一样的防护服、全副武装,他也能立刻认出来。 但十几个人里没有池小闲。 心脏被冰冷的手骤然攥住,寒意瞬间沁透了肌骨,胸口那一团藏了很久的火,倏的一下便熄灭了。 他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风雪里,像是被寒风抽走了灵魂。 “方樾!”忽然他听见了李歌的声音,“快来照顾你朋友!” 方樾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李歌正从一处雪堆后走过来。 热血冲上了脑袋,心脏开始重新狂跳。他飞奔过去,看到了倚靠在雪堆上的池小闲。 他阖着眼睛,嘴唇没有一点颜色,睫毛上结了一层晶莹的霜。方樾连忙去探他的脖颈,发现体温低得吓人。 “池小闲!池小闲!” 方樾连续呼唤了好几声,池小闲毫无动静。他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将他带上了车,将灌满热水的玻璃杯塞进他的羽绒服里,然后取出血包。 鲜血涂抹在他的唇齿间,池小闲连睫毛都没有任何颤动。 方樾心乱如麻,迅速开车将他带回了宿舍区。 一见到池小闲的样子,高美音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方樾来不及安慰她,让她立刻去帮忙烧点热水。 他取来被子暂且将池小闲围好,然后喊上kevin,两人从食堂搬来一只空置的冷藏柜,将滚开的热水倒了进去,兑上冷水。调试好水温后,方樾脱掉了池小闲的衣服,抱起他,将他放进了热腾腾的水里。 “又失温了?”kevin担忧地看着池 小闲。 “这次比之前都严重。()?()”方樾焦虑道,“以前我能用血味把他唤起来,这次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有,他的脚踝也受伤了。()?()”
在帮他脱鞋的时候,方樾发现脚踝完全变成了青紫色。 “他们在外面遇到了什么?()?()” 方樾的目光黯了下◣&?&?◣()?()” kevin久久说不出话来。 方樾伸手探了下水温,发现有些凉了,又往里面兑了些热水。他半跪下来,用沾湿的热毛巾一下下地擦着池小闲的脸。 睫毛的霜雪早已融化,但人迟迟没有苏醒。脉搏跳得异常微弱,银星也没有动静。 方樾的手臂伸向水里,托住池小闲的身子——池小闲已经无知无觉,只要一松手,就会立刻往下滑。 方樾的毛衣已经被彻底打湿,吸饱了水,冰冷的贴在身上。 “有需要叫我,我就在门外。”kevin将狭小的卫生间让给了两人,为防止热气窜出去,他只开了很小的一条门缝,出去后立刻将门关好。 高美音见他出来,一把拽住他的手,“池小闲怎么样了?” 看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kevin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放心吧奶奶,小闲过会儿就能醒啦,他就是冻得有点失去知觉了,没什么大碍的” 另一边,池小闲却做了一个有些混乱的梦。 梦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