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沈思嘉学校外面找了一个四川火锅。
厚重的红油在高温下不断翻滚着，热气逐渐涌了上来。
隔着一层热气，沈思嘉有些看不清对面张怀的脸，只隐约觉得他的表情好像很严肃。
说来也怪，张怀最近怎么总是出现在A城？
她记得很清楚，张怀考去了隔壁省省会城市，读的是一所在国内名列前茅的大学。
现在不是寒暑假，他哪里来的时间逗留在这里。
正想着，对面的张怀说话了：“思嘉，你怎么看起来那么憔悴？”
憔悴吗？沈思嘉下意识转身看向窗边玻璃上的倒影。
里面的女孩散着微卷的长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却有些没有神采。
她这段时间一直试图从各种地方找寻谢韵的痕迹，但她却绝望地发现，不管是手机里的照片，还是这些年他们洗出来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没有了谢韵的影子。
有时候比失去更可怕的是，你已经找回了它，转眼又彻底消失了。
谢韵的痕迹就这么被抹杀在了这个世界上。
对，张怀，张怀和谢韵也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她一定有印象。
沈思嘉的神情变得激动了起来，她一把抓住张怀放在桌子上的手，怀揣着最后的希望问道：“张怀，你还记得谢韵吗？上学的时候她就坐在我们的后面。”
张怀先是怔了一下，眼底慢慢浮现出几分不忍。
他轻轻垂眸，看着不断翻滚着的红油，轻声说道：“思嘉，你在说什么？谢韵是谁？我根本不认识她。”
张怀的声音很轻，每个字却都狠狠砸在了沈思嘉身上，她仿佛听到了最后一丝火苗熄灭的声音，桃花眼中刚刚燃起的神采瞬间又消失不见。
半晌，她轻声问张怀：“你这几天一直待在A市，是有什么事情吗？”
张怀抿了抿唇，将服务员刚端上来的肉下进去了半盘，随后说道：“我来这里，都是为了你。”
氤氲的雾气之中，他的声音似乎也带了几分朦胧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但沈思嘉却听得十分真切。
她有些看不懂张怀了。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她和张怀虽然有联系方式，却从来没有聊过一句天。
按照现实世界的流速，她和张怀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联系了。
若硬要说二人之间有什么关系，恐怕也是高中三年，沈思嘉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欢。
她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整整一年半了，我们连微信都没有聊过一句，你无缘无故跑到A市来找我干什么？”
张怀的表情有些奇怪，带了几分茫然和失措，像是沈思嘉说了什么他听不懂的话一样。
沈思嘉觉得有些奇怪，却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不信你看看你的微信，聊天列表里应该都没有我吧。”
听着她的话，张怀的表情越发严肃了起来，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却微微蜷缩了起来，显然严肃的表情只是在掩饰他的无措。
他果然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沈思嘉的表情迅速冷了下来，隔着火锅升腾的雾气，她冷声说道：“你不是张怀，你是谁？”
“张怀”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慌乱，他安静地看着沈思嘉，半晌说道：“你都忘记了，是吗？”
沈思嘉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她忘记了什么？这个人又为什么冒充张怀？
张怀没有给她多少思考的时间，他接着说道：“正如你所说，你和张怀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为什么会答应我的邀约？”
沈思嘉抿了抿唇，嘴比脑子更快说出了答案：“因为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说完，沈思嘉自己也怔住了，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像谁？
“张怀”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又迅速掩盖了下去，他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像谁？”
他的声音像初冬的雪一样，带着几分清冷，却让沈思嘉觉得很熟悉。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却始终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这种感觉让沈思嘉十分难受，她向来是个不愿意受人摆布的人，先是谢韵的痕迹被抹除，然后是自己的记忆被强迫遗忘。
这种自己的生活被随意干涉更改的感觉让她越发的不舒服和反感。
这时，服务员提着给火锅加水的小壶走了过来，走到他们附近的时候，不知怎地，她突然踉跄了一下。
手中的壶顿时脱手飞出，直接落到了沈思嘉身上。
壶中早就加热好了的汤底，悉数倒在了沈思嘉的腿上。
服务员顿时慌了神，忙扯过桌子上的纸巾去给沈思嘉擦拭，嘴中不断道歉：“对不起女士，有没有烫伤？”
沈思嘉看着自己满是汤渍的裤子，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去忙吧。”
服务员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好说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感激的神情：“谢谢您，太谢谢了。”
等她离开以后，沈思嘉才伸出手摸了一下腿上的汤。
这些汤都是煮沸以后才加到壶里的，就算是在一旁放了一段时间，也不可能一点温度都没有。
没错，这些洒在她腿上的汤，不冷不热，甚至感觉不到几分湿意，如果不看，简直就像不存在一样。
她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腿上的汤立刻有了温度和湿意。
就像有什么东西察觉到她的想法一样，立刻让这个想法变成了现实。
沈思嘉抿了抿唇，扯过几张抽纸，自己擦拭了几下。
扔垃圾的时候看到对面的“张怀”正端着茶杯看见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
沈思嘉的学校在闹市区，斜对面就是一个很繁华的商圈，旁边是A市著名的教堂景点，经常有外地游客在那里凹造型拍照。
他们吃饭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最繁华的街道和教堂的大门口。
“张怀”笑了笑，眼睛看着外面，轻声说道：“原来，你的世界是这幅模样。”
沈思嘉闻言，心脏重重一跳，她看着眼前的“张怀”，问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