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老太太和儿子儿媳叽叽歪歪的功夫，她悄悄打开了法术商城翻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她记忆中的真话术，其作用是可以让被施予者主动说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真话，受术时间为一小时。

有了这个，她就不信老太太还嘴硬的不说实话。

她看了一下价格，发现使用一次竟然需要100个功德值，对比噩梦术的2个简直贵的惊人了。

她又从上到下撸了一遍，这才发现噩梦术居然算得上是最便宜的一种法术！

可噩梦术的作用是一整个晚上啊，而真话术的作用才只有一个小时，两者的价格相差怎么会这么大？

系统果然是系统，不但功德值给予的多少无法揣测，就连法术的价格也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有些犹豫，要不给老太太个噩梦术，让她自己去感受一下小婴儿当时的冰冷无助和挣扎？

这样想着她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这老太太不像她爸妈习惯把头发染成黑色，所以看上去年轻又精神，而是任由花白的头发顶在头顶上，再加上下面那张不曾保养过满是皱纹的脸，这真是个年龄相当大的老人了。

这么大岁数的一个老人，能禁得住噩梦术一晚上的折腾吗？

如果因此害了老太太的性命，她的罪过反倒大了。

林臻否定了这个想法，转而查看起自己现在的功德值。

1563！

终于达到四位数了。

其中1000是那位放羊的大伯为了找大黑给的，也是迄今为止她收到过的数目最高的功德值，但照林臻的猜测这个数字也不一定是最高上限。

还有300是小黄狗金子为了给银子拔鸡骨给的，这个数目虽然比不上放羊大伯找大黑和车祸母狗托孤小奶狗，但也能排进前三了，足以可见金子这小家伙对银子这个小伙伴有多看重了。

至于那263，有203是扩大收取范围后余下，另外的60则是这几日家里新来吃食的鸟雀贡献出来的。

1563这个数字虽不至于让林臻行事大方，但也不会像原来那样扣扣索索了。

于是她不再耽搁赶紧兑换了一次真话术，然后不着痕迹的弹到正流着泪一脸歉疚的老太太身上。

看着还要开口的老太太，她引导着问道，“阿姨，你真的觉得你错了吗？”

老太太看向问话的姑娘，开口道，“我当然觉得我错——”说到这里，她眼神忽地一滞，话也跟着改了口，“我哪里错了？我想要个孙子有什么错？如果有错，那也都是你的错！”

她指着病床上的李红妍，表情忽然变得怨愤又狰狞，“是你非要作妖说什么就只生一个孩子，你要是生个男孩也就罢了，一个就一个，我也不说什么，可你偏偏不争气生了个丫头片子，既然这样，那这个丫头片子你也别想要！”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种隐秘的、恶意的得意，“我就不信这孩子死了你能不再生？你要是不给我生出孙子来，我就让你一个孩子也活不成，直到你生出男孩来为止——”

李红妍被老太太话里的内容气得浑身发抖。

她虽然认定是婆婆故意遗弃自己的女儿，可偶尔心里也会划过迟疑，那毕竟是她亲孙女啊，老太太真的会那么狠心吗？会不会是她愤怒过头弄错了？

而且老太太平时对她那么好，性子也温和，实在不像是会做出故意扔掉孩子这种事儿。

可此刻，听着老太太怨愤恶毒的话语，她心里再也没有了幻想。

林臻虽也早就预料到老太太的真心话必定惊人，但还是被她话中的内容给惊呆了。

“妈！”丁运明更是不能接受的大喊了一声。

老太太神情有片刻的清醒，她惊恐的捂住嘴，连连摇头道，“我我……我不是…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就是故意把孩子扔垃圾堆里冻死压死，这不怪别人，都怪你自己！”

在场人不是没注意到老太太反复奇怪的言语举止，然而她话中的内容实在太过劲爆残忍，大家已经没有心情去关注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李红妍更是崩溃的哭吼道“你怎么这么狠心，那是你的亲孙女啊！”。

“什么孙女，死丫头片子，我才不稀罕，我要的是孙子、孙子！”老太太瞪圆眼睛不甘示弱的大吼道。

“妈，别说了、别说了…”丁运明神情痛苦的扯住母亲，不想听母亲说出更残酷无情的话来。

“为什么不说，我就要说！”老太太一把甩开儿子，伸出手指指着儿媳妇，表情狠戾的喝骂道，“你个丧良心，你不给我生孙子，你是想绝我们老丁家的后啊，枉我之前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丁运明流着泪怔怔的看着眼前陌生而可怕的母亲，从他有记忆起，母亲就一直是个温柔慈祥的妇人，对他更是疼爱到骨子里，在他结婚后，同样也对妻子视如已出，是附近人都夸赞的贤良婆婆。

可是他从不知道，母亲心中原来有着这么多的不满与不甘。

秦玉梅看着三个当事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些话老太太从来没有跟儿子儿媳妇说过，忍不住插话道，“老姐姐，你有这些不满，你和孩子们说啊，他们不愿意生，你可以多劝劝，多沟通，但真不该做出把孩子扔了的事儿，那不仅是一个小生命，更是你的孙女啊，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人家不给你生孙子是丧良心，那你扔人家孩子就是有理的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却露出个十分轻蔑的笑容，“孙女算什么，女儿我都扔过好几个了，还在乎多一个隔着辈的孙女？”

在场众人被她突然抛出的惊雷震的回不过神来。

“妈！”丁运明身子晃了晃，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

他只听母亲说过他之前的几个孩子都没站住，却从来没有想过，背后竟然有着这样血腥的真相。

老太太看着儿子摇摇欲坠的模样却是温柔笑道，“儿子，老天爷是看到了妈的诚意的，所以这不妈最后就生了你？”

在场众人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却只觉得唇齿发冷，毛骨悚然。

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为的只是对老天爷表示她想要儿子的诚意？

老太太犹没感觉到在场人的恐惧，有些得意又愤恨的喃喃自语道，“可惜你奶那个老不死的没看到你出生，不然看她还敢不敢骂我生不出儿子绝了他们家的后！”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指着儿媳妇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想着我当初受过的苦，不能让你再受一遍，所以自打你和我儿子结婚以后，我对你多好啊，我婆婆当初经常拿着扁担把我打得下不来炕，可我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吗？我也不求你别的，只想着让你给我生个孙子，就这么点小愿望，你都不愿意满足我这个老婆子啊，好啊，你不想生，那我就让你不得不生……”

老太太这辈子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畅快的直抒胸意过，期间无论儿子怎么劝阻，她都说骂个不停，她恨因她生不出儿子对她多年打骂不止的婆婆，也怨自私自利只生一个的儿媳，她甚至怪林臻这个救了她孙女的多管闲事者坏她好事……

林臻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悲哀。

在老太太颠三倒四怨气极重的描述中，她知道，老太太曾经也是重男轻女陋习中的受害者。

可几十年后，身份摇身一变，她从受害者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加害者。

屠龙者，终成恶龙。

一个小时后，老太太才慢慢停止了喋喋不休，清醒过来。

当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后老太太神情颓然的瘫坐到地上。

有些心思哪怕再阴暗歹毒，只要不宣之于众，人仍是光明善良的，可有一天，当它们被拿出来晒到阳光下，就再也无所遁形，无外躲藏，也无法挽回。

“妈，我送你回家吧！”丁运明抹了把泪，走过去伸手扶起苍老母亲。

所有人都可以怨她、怪她、恨她，但他不行。

老太太无力的瘫靠在儿子身上，苍老干瘪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了力气。

当看到两人走到门口时，李红妍突然开口道，“我想生一个孩子，是因为觉得现在家里的条件供不起两个孩子，也是因为一个孩子可以得到父母全部的爱。”

她看着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的两人，继续说道，“可人的想法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也许有一天，我会觉得一个孩子太孤单，就想再生一个。也许有一天，我不满足于女儿贴心，也想要个儿子依赖，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身子颤了颤，轻轻呜咽了一声，已经衰败下去的身子似乎被重新注入了活力一般微微挺直了一些。

待两人离开，李红妍才再次抱紧怀中的女儿失声痛哭起来。

秦玉梅忙在一旁担忧的劝慰。

李红妍慢慢止了哭声，再抬起头来时，不知是不是被泪水洗刷过的原因，她的眼睛重新有了神彩。

“阿姨、林臻今天让你们见笑了。”她哑着声音说道。

两人连忙摆手，秦玉梅因为生过孩子的原因，更是给她说了一些月子和带娃的注意事项，意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林臻因对这个不了解，只在一旁听着，偶尔抬起脖子看看在她怀中酣睡的小婴儿。

那天晚上的小婴儿肤色还有些紫红，但经过这些日子的成长，此刻已经变成了可爱的白白嫩嫩。

李红妍注意到她的动作，轻轻把孩子递出去，“你要不要抱抱她？”

“我吗？”林臻指指自己，见她点头，她有些犹豫，“怎么抱啊？我不会抱！”

那天晚上因为心惊又着急，她反而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把孩子简单一裹就抱去了医院，此刻看着软软嫩嫩的宝宝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怕抱不合适伤到她。

李红妍看着她有些僵硬紧张的模样，忍不住轻声说道，“你可是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给她善意的人呢！”

林臻愣了愣，慢慢伸手接过宝宝。

秦玉梅在一旁指挥着女儿调整姿势可以让宝宝更舒服。

说来也怪，刚才那么大声吵架都没有醒的宝宝，此刻到了林臻手里却忽然动了。

“呀，她醒了！”林臻有些紧张道。

紧接着，她就看到小宝宝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纯净明亮水润的大眼睛啊，林臻觉得只要看着，内心所有的黑暗阴郁都会被消杀。

想到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婴儿差点暗无声息的寂灭在脏臭的垃圾箱里，林臻就一阵阵后怕。

刚刚李红妍护孩子护的紧，秦玉梅也没机会看清孩子的长相，此刻站在女儿身边才有幸一窥全貌，不由惊呼道，“宝宝长得可真好看！”

李红妍神情温柔满足的看着孩子对林臻道，“宝宝还没有名字，林臻你能给宝宝取个名字吗？”

“啊？”林臻有些惊讶，摇头拒绝道，“名字可是父母对孩子爱意的最直白体现，怎么能让外人取呢？”

“可你才是给她第二次生命的人。”李红妍温柔慈爱的说道，“遇见你，才是她好运的开始，所以，我想让你帮她取个名字，让这种好运可以伴随她一生。”

林臻看着她，清楚的感受到一个母亲为了孩子可以退让到何种地步。

她看了眼怀中不哭不闹的小婴儿，对着精神上仍瑟缩惶恐的李红妍道，“那…我给她取个小名吧？好不好？大名还是你自己来取。”

李红妍想了想，接受了她的好意。

林臻看着小婴儿，思索了片刻，道，“那、就叫你小猫吧？希望你未来聪明、优雅、快乐且拥有保护自己的爪牙。”

她怕李红妍不喜欢这个名字，又忙对她解释道，“其实真正救了宝宝的不是我，而是一只小猫……”

她细细说了一遍当时的情景。

对这一细节，李红妍的确不太清楚，等林臻说完，才恍惚问道，“那只猫…长什么样？”

“是只成年黑猫，脖子下面有些白色。”

李红妍听后微怔，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知道这只猫。”

林臻疑惑。

“我之前在食堂工作，有时会把剩饭带给家附近的流浪猫狗，其中就有这只猫……”

秦玉梅听完在一旁抚掌而笑，“所以，你看，种善因得善果，其实是你自己救了你的孩子。”

李红妍捂嘴哽咽，神情终于释然。

所以，她不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妈妈是吗？

秦玉梅知道她没有亲近的女性长辈，接下来的时间给她分享了更多的带娃经验，尤其两个人生的又都是女儿，更有一股惺惺相惜之感，到了最后，两人更是像忘年交一般加了彼此的微信，表示以后要经常联系。

临走之前，林臻到底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以后真的会生二胎吗？”

李红妍摇头，抱紧怀中的女儿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会，我已经受过重男轻女的苦，绝不会再让我的女儿再受一次！”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也不想变成我婆婆那样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