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小白花马甲的谢燕归一时拿不准该怎么面对寄予厚望的秦锦书,下意识转了个身。
并成功和江贺洲四目相对。
两人同时头皮一炸。
大概是秦锦书过于直白的态度让谢燕归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被江贺洲抢了先:
“我实在习惯不了这些弯弯绕绕的,不出意外的话打算学理,宁摇风……我也觉得宁摇风挺过分的,可能未来会跟着白泽哥改善基础民生。”
急得像是生怕被排挤似的。
谢燕归抿了抿嘴,小心地将自己的表情调回默认:“原来洲哥哥这么早就已经有了职业规划……”
江贺洲:……
谢燕归居然还在试图维护他那似有若无的马甲。
还洲哥哥。
江贺洲双手合十:“燕大爷,求您放过我。”
校园卡提示收到条消息:为安抚学生情绪,学校放假一周。
自以为蒙混过关的谢燕归转移话题:“学校放假了,出了这种事,我得回趟家……”说着便打着回宿舍收拾东西的名号转身欲走。
没走成功。
秦锦书和江贺洲一左一右地包围了他。
秦锦书对着谢燕归半带报复地揶揄一笑,示意江贺洲拽着人找个安全地方细谈:
“燕燕啊,我们都给你透了底了,合群一点呗。”
在谢燕归未果的强烈挣扎下,这个安全地被半妥协地选在了谢燕归宿舍。
两人倒也没真的指望离初见才没过多久的谢燕归能清什么未来计划,变成了单方面的情报分享。
对宁摇风过往作为大致讲解结束,江贺洲总结:“小燕儿啊,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得保护好自己。该拿的东西别随便让了出去。”
秦锦书悠然补充:“比如被宁摇风扣下的枪。”
“不,重点在保护自己。虽然感觉你应该不会那么傻……”江贺洲神色哀怨,“刚刚你站出去的时候,我倒是要被吓傻了。”
被成功上了眼药的秦锦书神色一凛,慢慢坐直了:“怎么个事?”
然后两人一起对谢燕归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安全教育。
临走前,江贺洲还在依依不舍地劝说:“你要是出事了,压了全部身家在你身上的我绝对会被宁摇风给直接扬了。”
谢燕归一早上都算不上好的表情终于稍微放松,也笑了下,调侃:“谁让你乱买股。”
江贺洲一噎:“潜力股,不亏。”
已经出门的秦锦书听见,探回个头,“说的对,虽然不赞成你舍己为人的行为,但我相信不少人现在正打算着紧急加仓。”
“舍己为人”一词被咬得阴阳怪气的。
送走了两人,谢燕归半倚着门,眼底一片暗沉。
如果没有见过那父子俩,他不会意外宁摇风的处事方式,但那晚追在自己后面,眼中无来由恶意另人心惊的宁北雁让他不得不多个心思。
极端的态度真的源于宁摇风的本意吗?
亦或是——宁北雁的授意?
[宿主想多了。]
骤然响起的声音提醒着谢燕归,他用来在刚刚思想教育环节打发时间的思维交流还没有关闭。
……好像是在吐槽江贺洲是不是秦锦书的深情男二来着。
真的很有爹妈混合双打的错觉。
谢燕归虚情假意地在心底对便宜爹道了个歉。
然后虔诚地对亲妈解释了只是很关心自己的朋友。
没有被关闭交流通道的286短暂卡顿了一瞬,某种不受控制的数据流让它开口探寻:
[经判断,宿主当前行为为无意义冗余操作。]
谢燕归眼皮一跳:“没呢,说给你听的。”
[不能理解,经分析,宿主当前发言并未指定对象为286。]
谢燕归没回答,径直拉回话题:“你的意思是,和宁北雁无关?”
286如愿给出答案:[宁摇风的基因有缺陷。]
谢燕归:“?”
知道不会是出自情绪的污蔑,谢燕归明白被系统专门提及的一定是重要信息,猜想没有细说大概是只能透露到这一步。
“你最近好像大方不少。”
[伴随宿主进入世界时间增长,以及对世界融入度增加,系统收集信息更加完善,系统能够提供帮助的范围将等比扩大。]
谢燕归假意没看出这是根吊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却又懒得配合系统演出接话,分神随便挑了个问题:
“哦?都搜集的些什么信息?”
286的声音顿时平直到了失去音调起伏:[宿主权限不足,无法告知。]
谢燕归:……
就多余接这句话。
一场天聊的不欢而散。
系统冷淡,谢燕归只会更甚。
他伸手关闭思维交流,顺带着回翻被跳过的,深究会给系统带来尴尬的某个话题:
“不理解就对了,还当你不知道没和你说话呢。少管闲事。”
毕竟那既不是个问句,也没有指定系统作答。
冷漠又尖刻,像只即刻竖起防备的刺猬。
286突然就找回了对宿主的初印象。
在名为“谢燕归”外壳下,他偶尔会挖坑,不吝于与人交游,待人温和又另有志向。
但在层层伪装的内部,忆木安寡言空洞,到现在仍没有对系统空间做出半点改变,会在惊醒的深夜等到原主正确的起床时间,从不和同一空间的286进行无意义的寒暄。
也许正是忆木安在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里极力压缩了存在感,才让系统混淆了这份区别。
确实是个熟练的任务者——包括对系统的警戒与防备。
286删除了被记录的错误数据。
……
事件传开的很快,方缘甚至赶上了谢燕归的晚饭。
彼时谢燕归正回了宁洪涛询问的信息,和下一秒不放心打来视频的老人报着平安,楼下开门声恰巧响起,在谢燕归为难的神色中,老人主动提出了结束通讯。
针对新生代的袭击让城中城举城震怒,以不拘生死的论调展开了对城中背后组织“薪火”成员的搜捕。
除一中以外的学校都被打着以防万一的名号封了校。
独居的谢燕归在“上一次”是高危对象,还被针对性地进行了问话。
不过在一切重来的现在,算得上近期城中城红人的他生活轨迹一览无余,更兼具了受害者身份。
挨家挨户调查的相关人员见到开门的人是他后只简单问了几句,就赶着去了下一家。
四天内,江菱共拘捕薪火众数百人,并于第五日早宣布正式将对薪火总部进行打击。
为防薪火临死反扑,一周假期结束后,校园卡收到了新消息:暂时进行线上授课。
第十天,谢燕归照常在虚拟空间教室里上课。
彼时江贺洲正在感慨线上授课以来居然整整三天还没有一个人请假,话音未落,数据手环收到信息的经典提示音突然响起,不少人和他一样下意识掏出数据手环看了一眼。
“真是我的?我记得我调了静音,只有特定联系人的消息才会提示,这个发信人,没有印象啊?”
“我也收到一条。”
“我也有。”
……
确信自己设置了静音又没有指定特殊联系人的谢燕归在一众感慨中也看了眼自己的。
一条新的信息。
“我是薪火首领薪向阳,这是一条群发性定时消息。如果有人收到了这条信息,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已经死了。
是的,这是一封遗书。
关于我的过去,想来感兴趣的人总能找的到,为节省时间,此处便只用一句我是荒土平凡普遍的孤儿盖过。
我曾经进过城。
城内风光不必赘述,我就讲讲对比下的城外吧。
在这片被你们称之为‘荒土’的地方,一个孩子出生,他或她有四成的可能性直接成为孤儿。
那六成侥幸能获得成年或未成年长辈庇佑的孩子中,仅有一成会是父母双全的幸运儿。
这百分之六的少数群体是最有可能能够身体健全成长到12岁的下一代。
实际上,这一步的最终值还要砍掉二分之一。
也许有人会好奇身体健全的定义,这正是我接下来准备提及的内容。
百分之三的概率落在荒土的广袤疆域里是很大的一个数字,但一旦真正踏足这片土地,你会发现,看见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其实是件很稀奇的事。
现在,让我们把视线放回最后的三个孩子身上。
1是一个足够幸运的孩子,一家人从他出生为止就没有生过病,也许你会反驳这完全不可能,那好,让我们换个说法,生的所有病都是自行好转的。
不用惊叹这过于奇迹,很快你就会知道原因。
这一天,1家里终于有了人生了一场无法自愈的病。
在贫瘠的荒土,药物总是稀缺又昂贵,一个家庭12年的积蓄甚至不足以买到足以提供基础治愈的药。
唯一能够在价值上相持平又人人可得的资源,是器官。
不止江菱,在所有被划为“安全”的城市,甚至荒土,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意外。
区别在于,荒土的人没有选择,但城内的人可以有整片荒土的备选池。
自觉受了12年恩惠的1,也许是那个自愿放弃的病人,也许是那个为了回报父母的奉献者。
总之,从那之后,1不再是‘健全’的了。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2。
2不像1一样幸运,在这12年中,家里已经有人生过病,也许是家庭小有积蓄,也许已经有人做出牺牲,好在2完整长大了。
悲剧总是相似的。
现在,在2家里,又有一员得了病。
看,没什么区别,只在于消耗的多少。
至于其他先一步被淘汰者,他们也许不够幸运。又也许本就是为此而生的。
在做过交易的人中,足够幸运,是的,又是这该死的运气,足够幸运的人,可以购买或捡拾到机械义肢作为替代,更多的从此以固定的模样继续盘踞在荒土上,延续着上一代的生活。
别纠结那该死的3了,就像我说的,几场病就能轻易摧毁荒土的一个家庭不是吗?
别忘了你们刚刚还在吐槽12年一家没人生病的可能,何况是更加久远的一生。
好吧,如果你愿意,我是幸运的‘3’中的一个——因为我的‘家人’有很多。
我曾经满心壮志希望能够带来改变。
如你所见,哪怕现在也迟迟未能成功。
一些人太急,最终走岔了路。
本次约束不力是我未能及时察觉,一切错误皆归咎于我。
但我还是想为家人们最后争取一条生路:
如果未出现意外,我会在以下坐标自杀谢罪,届时将有专人录制基因采样到出现检测结果的全程,并上传到指定网站。
欢迎各位包括关注我结局的,关注江菱城中城动向的等各种热心人士进行查看鉴别。
最后,我对本次意外的受害者表示抱歉。
不过只有一点点。
毕竟人尽皆知,东南大区的垄断皆源自江菱城中城。
一代传一代的积累下,父债子偿从来不是新鲜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