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一中是名副其实的“江菱第一中学”,它坐落于城中城北角,加上被约定俗成看做一中占地范围的校舍,可以在一中校区内实现从城中城核心区到内外城的交接线的横跨。
暑假只有一个月,自从寿宴那天定下了谢燕归上一中后,3天里他收到了30多条消息,内容清一色的在关心他的宿舍位置。
其中江贺洲格外热情,以一天一次的频率坚持打卡,甚至盛情邀请谢燕归有空一起搬宿舍。
好像所有人都已经将谢燕归入学江菱一中默认成了既定事件。
直觉叫嚣着有坑的谢燕归想了想,联系了周泉。
—周管家,我有些问题需要请教一下。
—入学一中都有些什么流程?
—我还没收到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会有影响吗?
—谢谢。
—先生和宁老说这件事他会去办,先生没有联系你吗?
——没有诶。
谢燕归看了几遍那句“他会去办”,着实没想到狗东西居然会故意接过额外的工作,就为了在这地方卡他一下。
他还没有直接把自己摆到宁北雁对立面的兴趣,借着自己不受父亲喜欢,怕宁摇风暗中用计之类的托词,把麻烦移交给了周泉。
宁北雁的态度太过模糊,短短几面的交流犹如雾里看花,谢燕归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在这个缺德爹面前自己需要保持绝对的警惕。
而宁摇风……
谢燕归回想了一下大半时间像个鹌鹑一样跟在宁北雁背后的某人,暗自腹诽总不能是狗东西热衷于培养废物。
哪怕说是那天宁北雁应激了,这种表现也显得过于无能了些,完全不像是一个会心血来潮杀了原主这个江菱科研所普通职工的人。
总不能是宁北雁刻意的压制与放纵。
……
还真说不准。
开门声响起,谢燕归放弃揣摩宁家的核墓家风,准备和欲言又止了好几天的人形摄像头交流一下自己的未来去向。
谢老爷子没有反对他转进一中的选择,只着重强调了注意和宁家的人保持距离。
谢燕归套了一下午的乖巧懂事伪装,方缘回忆一句往事配合着点一下头,方缘哭两声及时递去一张纸,方缘喝光杯子的茶立刻满上,连晚饭都是从外面叫的餐。
好不容易送走了方缘,谢燕归在沙发上坐了整整半小时平复情绪,深感绿茶果然不好当。
第三天一大早,谢燕归收到个同城寄送的包裹,里面是张常见的数据手环加装芯片,还一并塞了张卡片,写着芯片是一中的校园卡。
并不怎么相信宁北雁人品的谢燕归对着芯片看了半天,又塞回了远处,他拿上包裹出门,准备等时间阳间一点之后找可能有经验的老板看看情况。
[智械相关的内容,286可以提供帮助。]
谢燕归开门的手一顿,没想到系统会主动出声。
自从意识到未来可能会出现冲突后,他一直是对系统采取冷处理的应对方式。
宴会那天在宁北雁面前,他曾经有一瞬间想过让系统帮忙发消息,最终还是抱着不能养成依赖性的想法自己动手。
事后系统没有提及,他还以为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互不干涉的共识。
但此刻系统主动破冰,一时间他拿不准是否该拒绝。
286在他的迟疑中加大筹码:[该后门加密方式相对高级,以该世界科技水平下常规方式解决将耗费较长时间。]
已然是默认了芯片有问题。
谢燕归不是很想评价这种父爱如山体滑坡的行为,转移注意力道:“具体是?”
286:[实时定位。]
谢燕归:“?”
越发看不懂宁家扑朔迷离的亲缘关系,恰好江贺洲的第五条问候发了过来,谢燕归随手拍了张照片。
—刚收到校园卡。
—一中的录取流程居然这么简洁吗?
—怎么可能!
—等我一会
很快江贺洲也发了张照片来:洋洋洒洒的纸质资料铺开了一大片,在已经全面信息化的当下显出格格不入的稀有奢侈。
—你的资料是找谁办的?他脑子抽了吧?!
—哪怕准备的材料不够要踢掉几个人也不至于敷衍到你头上啊?
—寄件地址是宁家那边,可能是宁摇风……
毕竟和宁摇风有过杀身之仇,加上和宁北雁之间的龃龉不好细说,谢燕归毫不犹豫地把黑锅扣在了宁摇风头上。
怎么不算是一种代父受过呢。
谢燕归看着江贺洲发来的照片,宁北雁几乎嚣张到把“我动了手脚”写在明面的地步。
“芯片的异常容易被查出吗?”
[当前科技水平下测试出该异常相对考验技术,但在宿主找到宁久安的情况下,通过社交网络的流动,异常可以被发现。]
也就是正常情况下现在的谢燕归应该发现不了的意思。
表面上一眼可见的异常,真正深入之后却会发现难以追根溯源,似乎在挑衅:敢不敢收?
激将法啊……
谢燕归对宁北雁碟中谍的精彩表演被白费深表遗憾,顺着286的需求出门购买新的数据手环,用以维护父慈子孝的虚假伪装。
需要绑定身份的数据手环购买流程有些冗杂,没有提前预定的谢燕归睡前才收到了紧急调货来的商品。
把加装了芯片的新数据手环交给系统自由发挥,谢燕归惯例把身体放在床上摆好,自己回了系统空间。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认为自己发挥了重要作用,没有像前几天一样自觉失踪。
忆木安懒得理会cos白炽灯的系统,把自己往唯一的家具上一扔,开始了堪称日常折磨的试图入睡。
不知什么时候落入的梦境里,看不清面孔的人满头华发,语气是初知天命的苍颓:
“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你的终点不在此处,这山河四境亦不过你一时的归处,你必须登高望远……你要走下去!一直一直走下去!哪怕只有一个人……”
撕心裂肺的呛咳声响起,将话语混合成一片模糊,那人还在执着着开口,能隐约听清的字却只剩下了一个“走”。
“他”好像笑了一下,内心在一点点下沉,脸上却漫不经心地挑起了个笑:“好啊,只可惜再往后老头你看不到咯~”
……
简直噩梦。
梦里的景象迅速淡化,忆木安抬头找到了把自己挂回天花板的系统。
“下次我给你安个路灯。几点了?”
没有get到路灯背后意义的系统只是单纯回答了他的问题:“凌晨四点二十三分。”
为了保证原主的健康作息,忆木安一直等到五点半才回了身体。
原本通过正规渠道购买,到手就绑定了身份证件的数据手环已经被系统改的面目全非。
谢燕归按照系统指导把校园卡原装数据移动到了自己原本的手环,看了崭新出炉的定位器半晌,还是收了起来。
然后维持白切黑人设地给不出意外还没起床的江贺洲发送了骚扰信息。
—装好校园卡了,我准备今天搬宿舍。
—如果你还没搬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两条信息之间间隔了五分钟。
还没意识到新友人真正面目的江贺洲果然被吵醒,积极回了信息。
—你起这么早?
—可以先去宿舍看一眼缺什么再买
—一中西食堂正常营业,我们食堂门口见?
四十分钟后,理所当然成了食堂第一批客人的两人碰了头。
江贺洲顶着黑眼圈神色恹恹:“你起得真早,录取通知书的问题解决了?我还以为得再等几天。”
谢燕归深知自己买了个新数据手环瞒不住有心人,干脆借着江贺洲的嘴传播出一套虚假信息:
“没查出问题。”他随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新晋的定位器,“新买了个手环当备用,防止万一出现意外被失踪。”
江贺洲点了点头,知道这是对方给自己划的考点,也好应付那群知道他今天动向后闻声而来打探消息的人。
食不知味的一顿饭吃完,江贺洲带着谢燕归去了校舍区。
江菱一中的校舍占地很广,以一人一层为前提进行的设计极大保障了目标教学人群的隐私,甚至另配备了客卧厨房以满足可能会有的需求。
总而言之,非常符合广大人群对江菱城中城铺张奢华的刻板印象。
然后在路上终于提起了一点精神的江贺洲就看见:谢燕归随便选了个上下没人的安静一层走了进去,转完一圈后直接在数据手环上进行了某些操作。
江贺洲好像知道他做了什么,但又不敢让自己相信,只能明知故问:“你在干什么?”
谢燕归:“提交了宿舍申请,现在在线上选购家居用品。”
江贺洲感觉起了个大早的自己头上都仿佛顶着“怨种”两个字,完全找不到这么早来学校的意义。
“不再看看?”
谢燕归已经选好下了单,关闭了数据手环,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不都一样?”
江贺洲对上他天真单纯的表情,低头把怨气咽了咽,深怕又像几天前一样无意中踩了雷。
一抬头,对面那人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似曾相识。
和几天前和他说某句话时一模一样。
然后这人就在他的暗示下转到了城中城默认的下一代核心圈培养基地。
江贺洲闭眼回忆了一遍认识对方之后的经历,仔细琢磨下好似那人生如戏,人在戏外,他在戏里。
他却还以为自己终于能逃离周围人普遍钟爱的话里藏话的交流方式。
“谢燕归。”
“你可真是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