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茶杯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凸起、泛白。
这时沈舒宜才知道，清瑶不是在试探，她本就清楚一切。
“你想要做什么？”松开紧握的手，她深呼吸两下。
既然清瑶没有第一时间揭穿她，那她就是有所图。
既然是有所图，那就好办。
“沈小姐在说什么？”清瑶轻笑一声，自顾自的给自己倒着茶。
“直说吧，你想要什么？”沈舒宜手指在桌子下微微弯曲，她故作淡定的盯着清瑶。
清瑶看了过去，脸上带着笑意，手肘撑着桌子，手背支着下巴，目光在沈舒宜脸上划过。
她眼睛微眯，目光有些慵懒，似乎对沈舒宜所说的完全没有兴趣。
沈舒宜看着清瑶的样子，深呼吸两下，将心中的烦躁压下去。
她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猛然站了起来。
清瑶一动不动的等待沈舒宜之后的动作，她甚至连姿势都没换。
沈舒宜看着清瑶，胸口不断起伏，很快她又坐了下来。
看着完全不在意的清瑶，她咬着牙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紧紧盯着清瑶，恨不得将袖中的刀插在她身上。
“我只是想知道沈小姐在做什么。”清瑶换了个姿势，目光满是揶揄。
沈舒宜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深呼吸了，她看着清瑶，咬牙切齿：“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的痴心妄想罢了。”
清瑶看着她沉默两秒，突然说：“你和姜沅有仇？”
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茶杯上，看着里面的茶水。
许久，她声音才响起：“算是吧。”
这次倒轮到清瑶不解了。
在修仙界中，天魔堂的口碑可是要好上许多。
一心痴迷修炼不关心外界，但遇到被魔修伤害的人也会出手相助。
他们不惹事，不闹事端，但格外护短。
遇事不怕，更是痛恶魔修的典型代表。
“什么仇能让你做出这么大牺牲？”清瑶指的是沈舒宜竟不惜嫁给自己仇人以来报仇。
“如果你最重要的人被杀害，你还会在意这些吗？”沈舒宜目光平淡的看向清瑶。
她眸子深处带着令人难以察觉的伤痛。
明明没有没有看到她眸子中的悲伤，清瑶却能感受到她从灵魂里面散发出来的伤感。
他伸出手，看到手上仿佛沾满了鲜血。
不可否认，在这个修炼贫瘠的世界中，她的修炼天赋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不如意外的话，她可以再二十岁的时候踏入第五阶，成为百年来第一个成为仙的修仙者。
但无奈，她背负着家族灭门之仇。
哪怕她从未见过自己父母，不知道姐姐的容貌，但血缘亲情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她手上沾满献血，不过一切为家人报仇，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她断送了自己的修仙之路。
后悔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都是不。
这一刻，清瑶理解了沈舒宜。
“给你讲个故事吧。”在清瑶长久沉默中，沈舒宜说道。
似乎是太久没有倾诉过了，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才开口。
“很久之前，一堆普通的夫妻，他们很想要一个儿子，但很不幸的是，他们两次欢喜都落空了。”
她声音很平淡，语气缓慢：“他们总共两个女儿，大女儿从小做农活，却还经常被拳打脚踢，三顿饿两顿，原本他们想将小女儿杀死，但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心意。”
“改变心意并没有让他们心软，小女儿是靠大女儿偷羊奶才活下来的。”
她目光平淡，似乎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就这样，姐妹两人相依为命慢慢长大，而那对夫妻也如愿生下了儿子，在大女儿年满十五岁的时候，为了给儿子更好的生活，夫妻两人将大女儿卖给了青楼。”
“在青楼，大女儿拼命想要离开，不断的逃脱换来的是殴打谩骂，直到双腿被打断，大女儿才彻底死心，从那以后，她便不再哭了。”
“而妹妹，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说到这，沈舒宜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
继续道：“为了让她接客，青楼的人为她请了大夫，虽然医治好了，但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后遗症。”
“后来，她还是找到机会逃跑了，她拿着自己辛辛苦苦存的钱，想要带离妹妹逃离这里，但上天从不会眷顾她，那些人追了过来，她又被抓回去了。”
“这次被打个半死，躺在床上半个月，身体还未恢复就要去接客，就这样过了好多年，她几乎心死如灰，有一天，她遇到一个好心人，心疼她的遭遇为她赎身。”
说着她停了下来，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些愤怒。
“他欢天喜地回到家中，却发现那对夫妻已经搬走了，她从邻居那里知道，自己妹妹被卖给了大户人家。”
“又经过许久，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妹妹。”
“妹妹安静的等着她，面容恬静，上扬的唇角仿佛还在对着她笑。”
“但妹妹再也回不来了，她不敢想象被活生生扒下皮的妹妹有多痛苦，巨大的仇恨淹没了她，她只想手刃仇人为自己妹妹报仇。”
她的声音由平静道哽咽再到仇恨。
“然后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能力杀了他们，只能想办法嫁过来，再寻找机会报仇。”
“故事讲完了。”她说完竟然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撕碎伤疤会痛不欲生，实际上却格外平淡。
【请宿主查明人皮鼓真相。】
久违的系统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故事讲得很精彩。”清瑶唇角微微掀起，脸上没有其他情绪。
“我还有事找姜堂主，先行离开。”
转身瞬间，清瑶掀起的唇角隐了下去。
见清瑶毫不犹豫转身就走，沈舒宜急忙喊住她。
他急忙站起来，走过去拦清瑶。
她伸手拽住清瑶的手腕，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地。
一阵风吹过，她轻轻打了个寒颤。
冰凉的指尖贴着清瑶的脉搏，她微微侧身，脸上带着似真似假的笑：“沈小姐还有事？”
“姜家一家绝非名门正派，清院长难道要为虎作伥吗？”沈舒宜压低声音说。
“难道清院长不怕毁了学院名声？”
清瑶挑了挑眉，并不意外沈舒宜知道自己的身份。
只是，她勾了勾唇角，眼中没有任何笑意：“可是我也很难判断沈小姐说的是真是假。”
“我已经将把柄递到你手中了，难道还不真诚？”沈舒宜声音中略带焦躁。
“要说把柄，我手中原本就有不是吗？”清瑶收回手，面色认真：“沈小姐再隐瞒的话，我想我们没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
“你怎么这么难搞？”她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后妥协道：“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嗯？”清瑶示意她继续说。
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沈舒宜重重的叹了口气，手松开垂下，弯腰将自己的披风捡起来挎在手臂上。
“在青楼她没有遇到好心人，那人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现在心爱装乖中慢慢取得了他们的信任，终于有一天，她在他们的饮食中下了药，亲手杀了那几个毁坏她一生的人。”
“他跌跌撞撞回到家中，却发现自己的妹妹被卖了，只为给弟弟换置宅院，而妹妹原本能活下来，也是因为他们另有目的。”
“踏风了似得逼问自己妹妹被卖到哪里了，最后才知道，自己妹妹从一开始就是作为人皮鼓的材料而存在。”
“她彻底疯了，拿起刀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但是苍天有眼，她命不该绝。”
“武州府夫人经过此处，将她救了下来。在府主夫人的帮助下，她查到了天魔堂。”
“放·武州府府主夫人？”清瑶翻遍记忆，才想起来府主夫人黎锦，银罗门的门主。
“原来是银罗门门主黎锦，你也算是遇到好心人了。”她有些感叹。
之所以知道黎锦，也是因为银罗门除恶扬善而闻名。
“夫人是好心人，如果不是她，我早死在外面了，何来今日报仇一说。”沈舒宜话语中带着感激和未能报仇的失落。
“天魔堂，人皮鼓……”清瑶喃喃道，“不应该啊！”
谁不知道天魔堂的人品。
任凭怎么样，也没办法将这些事情和天魔堂联系在一起。
在圣阳宗所有长老不作为的时候，唯独银罗门和天魔堂管理的地方最为和平。
“夫人带我来过天魔堂，我曾在一个侍女身上见到过美美的耳环。”沈舒宜补充道。
“耳环相似很正常，会不会认错？”清瑶眉头微皱。
“不会的，妹妹的耳环是我亲手做的，上面有我刻下的字，我不会认错的。”沈舒宜十分确信。
“姜沅书房设有阵法，有人靠近会催动机关，你是进不去的。”清瑶看到沈舒宜手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猜测应该是昨日躲闪不及被伤到的。
“所以我要更努力才能达到目的。”沈舒宜耸了耸肩，脸上带着苦笑。
“今日姜沅外出，走吧，去她书房看看。”清瑶突然出声，直接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
“姜沅出去了？”沈舒宜脸色一变，“你之前在骗我！”
“你不也骗我了吗？”清瑶并没有说漏嘴的尴尬。
沈舒宜气愤、恼怒但没有任何办法。
为了大局她也只能咬牙和清瑶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