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正想说江芷的事，武雨已经站了起来，递过手机，“病例我带了的，请假怎么可能连病例都不带。

董姐，我已经把请假申请发给了孟部长，这是他的签名。你是人事部长，帮忙签个字吧。”说着她看向石林，“总不能连病假都不批吧，还是公司的请假流程也变了？”

拿着请假条，武雨却在大门处被拦住了。陈秘书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武副部长怎么来了也不和郑总打个招呼。”

“陈秘书什么意思？”

“我知道武副部长请了病假，现在郑总想请你帮个忙，你看行吗？”

武雨看向打不开的大门，“郑总好修养，请人帮忙就是这么请的？”

陈秘书依然笑眯眯的，“东西用久了，出点问题很正常，很快会修好的，武副部长不用担心。”

武雨看他睁着眼说瞎话，给气笑了，“是不是我不参加这个会议，今天就迈不出这个大门了。”

陈秘书表情不变，只是在那站着。

武雨不想一直僵持下去，已经有一些人好奇他们在做什么了，“带路，我不知道你们的会议室在哪。”

陈延辉边走边说：“多谢，我也是奉命行事，请您多多见谅。”

会议室坐满了人，武雨被引领着坐到孟树年的下首。

他点了点头，“你来了？坐吧。”

武雨微微颔首，坐下后看向主席台，上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武雨看了一下他面前的席卡，总管：卢岩修，他的左手边是认真听讲的张传水。

很快，卢岩修介绍完项目，张传水开始说目前的实验进度。

“我们有三百二十六位研究员，大部分来自各大研究所，实验设备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比如纳米级的仪器我们有三台，以及……目前的主要精力放在找到合适的生物膜……”

武雨听了几个关键数据，心想：“讲得什么嘛，几个月的进度几乎为零，净把精力放在了生物膜的电子通过率上。现在是抓这个的时候吗。还没学会走，已经想着跑了。”她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打开编程的聊天群。

张传水讲了一个小时，坐在下面的参会人员听得哈欠连天，张传水突然看向武雨，“武顾问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一些人打哈欠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

孟树年看武雨的指尖还在手机键盘上飞舞，胳膊肘不着痕迹地撞了她一下。

武雨猛然抬起头，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有什么事吗？”

张传水压下心里的怒火，重复了一遍问题。

“没有，张主管说得很详细，我没什么意见。”武雨示意自己面前什么都没有，她不是来找茬的。

“没有？我还以为武顾问有什么高见呢。”

“怎么会呢，张主管想多了。你看我面前什么都没有，就知道我只是带着耳朵来听的，并……”

陈秘书看了一眼郑文硕，站起来打断武雨的话，“我们请的Future汽车公司的考察团代表有些话想说。”

一个大肚便便，油光满面的男人扶了扶话筒，“你们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你们呢，也不可能把全部的实验结果展示给我们看。但是你们如果想让我们投资这个项目，起码要拿出像样的阶段性成果来。”他拿出一个黑色盒子，“这是郑总拿给我们的，就像这样，不难吧？”

其他几个汽车公司的代表纷纷点头。

武雨看了一眼他手里熟悉的电池，瞥了一眼郑文硕，估计自己的作用和这块电池一样。

散会后，武雨被郑文硕叫进了办公室。

“手骨折了？真巧。等你好了，是不是也要辞职了？”

武雨看着办公桌后的郑文硕，“是的，协议上写的是上市后半年不得离开，既然时间到了……”

郑文硕低头轻笑：“武雨啊武雨，你也太天真了些，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不明白吗？我起码有十种办法让你走不了。再说公司对你不薄吧，你请假这么长时间的工资，财务部也可以照常发放的。”

武雨往后一靠，“公司对我怎么样，我清楚，你也清楚，用不用我一笔笔算出来？我知道你可以拖着不让我离开，但你也要知道，即使我留在公司，也可以不做事，大家这么耗着，有意思吗？”

郑文硕自从回到C国，很少被人噎得说不出话过，他对武雨的投资是能算的清的吗，不提买版权的钱，他还给了股份，那么股份，什么都不算吗？

但这么和一个下属算账太下乘了，好一会他才说：“你也看到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外援，只要你能把东西做出来，即使是阶段性的成果，他们也会支持我们。在车企联盟面前，盛利这些公司也不敢硬碰硬。一旦车企站在我们这边，以后……你想想，那些更耗能的……”

这一刻在武雨眼里，他和石林重合了：两人都很会画大饼。

武雨却知道，他们的野心很大，却能力不足，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也要跟着受牵连，“郑总不用说了，谢谢您的关心，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是来领辞职单的。”说完她站了起来，“顺便问一句，公司的大门修好了吧？”

“修好了！”郑文硕咬牙道，话音刚落，陈秘书推门进来，“武顾问，卢总管有事找你，他有些问题要和你咨询。呃，他就在门外。”

武雨迈出去的脚顿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张传水站在卢老背后开口：“既然今天来上班了，总得做事，是吧，武顾问？”

武雨看着他狗仗人势的嘴脸，忍不住怼道：“我既没见过你们后来的实验仪器，也不知道你们的实验方向，去干什么？我这个顾问不过是担一个名头，怎么张主管一有事就巴巴地找我呢？”

“你别……”

卢岩修见两人吵起来了，冲张传水怒道：“传水，你闭嘴！这是什么地方，非得闹得这么难看吗？实力不如人就要认，嘴硬有用吗……”

郑文硕带着陈秘书看着两方争论，最后武雨还是跟着他们走了。陈秘书听见他嘟囔了一句：“养不熟的白眼狼。”

进实验室前，武雨声明：“即使给我看了，下一步我也不一定知道怎么做，你们确定让我进这个实验室吗？”

卢岩修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张传水挡在门口，对身后的武雨说：“还要我行大礼请你进门吗？”

武雨没理他，看到一排排实验仪器，她脑海中的精神丝不受控制地蜂蛹而去。

还没来得及把所有仪器的结构印在脑子里，张传水的声音在武雨背后响起：“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看呆了吧。”

卢岩修不明白，自己这个一向稳重的学生，今天怎么一再失态。虽说他早知道传水不喜欢武顾问，但……至于跟小学生一样，你叨我一下，我叨你一口吗。

他喊了一个人，“小刘，你过来。”

刘得听了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到卢岩修身边，“老师，您叫我。”

“这是武顾问，小刘，你来给武顾问介绍介绍我们实验室里的仪器。”卢老看到脸色不好的张传水，他怎么说也是实验室的负责人，不好撇下他，“传水，你师弟有没说到的地方，你帮忙补充。”

刘得和张传水齐齐应是，武雨却看到刘得有一瞬间咬紧了牙关。如果不是武雨的精神丝也‘看到’了，她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刘得是对自己不满，还是对张传水不满？总不会是对他的老师不满吧？

“武顾问，这边请，你看这台纳米自动检测机，是世界上精度最高……从E国进口……我们用它来检测每秒的电子……”刘得指着一台仪器介绍道。

武雨正要点头道谢，张传水说：“知道我们花了多少钱买的吗？三千万，还是别人为了还老师的人情，我们才能花钱买到的。”

武雨想点的头点不下去了，眼角撇到刘得嘴角的嘲讽。他没搭理张传水，继续往下说：“这是铂电子发射机……R国研发出来的最新技术，我们……”

最后总少不了张传水的报价：“两千五百万。”

“五千万。”

“八百万。”

“两千万。”

“超高速电子计算机扫描光线仪，用来检测电子密度……”

看完所有的仪器，武雨知道了它们的结构和运作原理，也知道了实验是怎么做的，她来到资料室，生物膜项目的所有实验结果都在这里。

江芷自愿留下给她打下手。还有一些石林原来的研究员以武雨的手臂骨折了为理由，要留下来帮忙，武雨向大家道谢后说道：“这里地方有限，有江芷一个人帮我搬东西已经够了，再多的人留在这里也没事做，大家都去忙自己手上的事吧。”

他们吵吵嚷嚷地走了，“还要做没结果的事。”

“我都不知道张传水是要我们干什么？”

……

见武雨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江芷解释道：“大家也是累狠了，又没有结果。抱怨才多了些。”

王笑这时推门进来：“两位美女，我虽然对资料不熟，但我对茶水间很熟，留下我给两位端茶倒水吧。”

武雨笑道：“我们晚上不吃东西，你回去休息吧。再说哪用你来端茶送水。”

“让我留下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也行啊。我是男生，江芷搬不动的，我可以的。”王笑露出胳膊上是肌肉，表示自己力气很大。

武雨再三推辞，还是没能说服王笑。索性不管了。

王笑就这么留了下来，气得江芷想挠他。

武雨在一张大圆桌后坐下，快速翻过一页页资料，把数据记入精神丝。她眼中不时闪过微光，江芷以为自己看错了，小武姐也许带了什么隐形眼镜反光了吧。见她翻这么快，江芷一边搬资料一边问：“小武姐，你记得住吗？”

武雨停下翻页的手，微微偏向江芷的方向，“不用担心，我记得住。”

王笑看武雨打哈欠了，递上咖啡，到了夜宵时间，给两人准备饭菜。

“江芷，你给我拿……”

“江芷，N82561的实验报告……”

“江芷……”

“江芷……”

到了第二天下班的时间，武雨说：“王笑，你去请卢老过来。”

卢岩修很快推门进来：“都看完了？”

武雨点点头，推过去几沓纸，“错的地方，我看到的都圈出来了。我是右撇子，现在右手骨折。左手画得不好，你见谅。”

卢老拿起一页细看，数值果然是错了，偏差有些大。接下来几页也是如此。他瞪了身后的张传水一眼，自己信任他，没有仔细检查这些资料。谁想出了这么多错，张传水这个负责人，是怎么当的？

但现在不是训学生的时候，卢岩修对武雨说：“我当初没看错，你果然适合文书工作，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资料全看完了。年轻就是好啊！”

武雨点头：“你说的是。”

卢岩修哽了一下，他这么说，明显是打压武雨，一旦武雨跟自己吵，他假装吵不过，后退一步，答应武雨顺势进入实验室，谁想她竟然就这么认了。

这么多资料，自己一周都看不完，武雨却在一天里找出了所有的错，果然是年轻人吗？

“你对实验方向有什么看法？”

“目前还没有。”

卢岩修想说整个方案都是你做的，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他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

他身后的张传水想说什么，也被他的一个眼刀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