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定在一家北方菜馆，一听店名，钟俊宇就笑了。

“是个会吃的。”他夸赞李畅，摸着肚子笑着：“一般老饕才找得到，店子不大，胜在羊肉特别新鲜，当日宰杀当天做，踩着春末尾巴吃上最后一口鲜汤羊肉，美得很。”

李畅笑着起身先去开车，背过身忍不住擦了把额头的汗。

这店他是听楚衡提起过一次，说慢跑的时候发现的店铺，吃着味道还不错，没想到今天歪打正着。

一行人暮春吃着鲜美的羊肉锅子，李畅给每个人倒上一杯鲜奶。

何韬一边吃一边侧着头去瓜瓜，小白鸦站在一边的小凳子上，不紧不慢啄着枇杷。

“吃你的吧。”

钟俊宇夹起一块大骨放在何韬碗里，顺便戳了他一下。

何韬“哦”了一声，恋恋不舍收回目光：“瓜瓜不吃羊肉吗？”

楚衡将蘸料里带着的一点香菜叶子夹出来，放在一边，抬头看了一眼歪头看着自己的小白鸦：“它太弱了，我会喂它一点熟牛肉。”

闻言，瓜瓜拍着翅膀哇了一声，小声叽叽咕咕，逗得何韬笑起来。

吃完饭后一行人友好道别，李畅送楚衡和瓜瓜回家。

十字路口等待红灯的时候，李畅放下车门。

这个红灯有180秒，每次等候，除非下雨，李畅都会开启车窗通风。

瓜瓜站在楚衡肩头，叼着他的头发慢慢拉扯，父子情深。

李畅看了一眼后视镜，笑得很是开心：“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现在感觉自己人都要飘起来了。”

“那你脚踩稳点，你在开车。”

“楚老师看不出来，你很会讲冷笑话。”李畅乐不可支，舔了下下唇，忍不住开心。

“不过我今儿是真的高兴，非常高兴。”

楚衡捏了捏小白鸦的嘴巴，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边。

隔了一条车道，左转车道那边，一辆BM7露出半个车头。

楚衡看了一眼，转回目光。

左转灯先亮了，BM7先启动，左拐离开。

瓜瓜松开叼着的那撮头发，侧头盯着远去的车窗，绯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到车消失在视线中。

直行灯亮了，李畅轻踩油门，没忍住话匣子。

“楚老师，我今天再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有钱有能力，才有话语权。”李畅缓缓加速，继续道：“钟导是导演，但也不仅仅是导演。他导戏，也是投资人。虽然制片人没写他的名字，但他今天能单独来跟我们说宣传的事情，那基本就是他说了算。”

“楚老师，现在做宣传难啊，网络让人放飞自我，人人都可以表达想法，但平台资本却把握着宣传口，平台限制，就算你说得再多，也是枉然。”

李畅絮絮道，有些惆怅：“有时候想想，做一个只做东西的公司，是不是错误的选择？”

“万物有恒，此消彼长。没有什么东西能一直蓬勃向上，没有什么东西能一直长生不变，平台也是这样。人心多变，追求多变，‘活水’自流。”

楚衡微微抬起自己右手，看着白皙手背上鼓出的血管，目光里带着些许旖旎，李畅看不到的角度，他琥珀色的瞳孔缓缓浮现出一圈又一圈的金色，那金色逐渐浓郁，双瞳宛如流金。

李畅叹了一下，又振作起来：“您说得对，人心追求多变，像钟导，也是一个不服输的人。我就抑郁这么一下，明天咱们好好看！你可是钟导他们最看重的‘坏人’！”

楚衡笑了一下，抬头看一眼车窗外。

人类城市的灯光模糊了天地界限，路灯长明的夜晚，夜幕中的星光都变得暗淡。

但星星依然在那里闪烁，跨越千万年的时间与空间，依然闪烁。

李畅看一眼后视镜，减速拐弯：“楚老师又在看星星？”

“我在看……星星的遗言。”

“哈哈。”李畅发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声，楚老师真是一个有内涵的人，对天文学爱得深沉。

楚衡又开口了：“老板叔叔的那个故事，我很想知道完整具体的故事。”

李畅“哦”了一声：“哎呀，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楚老师想知道什么？”

“老先生说得含糊，上次也没听完整，既然你有说要安排演出，那肯定有一个完整的故事存在。”

李畅点头，通过保安确认身份后，开进别墅区：“好咧，我明天整理一下，把那个故事发给你。我这边整理了有三个版本。”

李畅将楚衡送回家后，又往公司跑了，他要做个规划，好和剧组对接好排播时间，再配合对方的台本，做好宣传的准备。

黑白路播出时间确定在5月8日晚上八点。江省电视台对这部剧给予重视，在本省新闻里还特地提到，江省日报也有一个小版面介绍这部剧。

楚衡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再看一眼电视里剪辑播出的片段，脸上带笑。

李畅坐在他身边剥着柑子，边看边咋舌：“哎呦，钟导会玩啊，看这个预告，谁能知道后面那么沉重。”

电视预告里，是欢乐基层二人组在街头狂奔。

年轻热血警察李好第一天报到，就被师父带着东奔西跑，找街头王师傅丢失的小狗，去巷尾帮李奶奶抓上房不敢下来的猫。

年轻的警察跟在师父身后狂跑，音乐诙谐有趣。

小李跑不动了，站在街头捂着腰大喘气，年轻的脸上全是不解：“师、师父，我们平常就做、做这些工作啊？”

诙谐的音乐卡了三拍鼓点，每响一声，节奏就渐变一拍。轻快的音乐渐渐隐去，只留下宛如心跳的滴滴电声。一拍一拍，和人心跳节奏统一。

两鬓斑白的警察成国伟笑容渐渐散去，他抬手拍了拍自己一脸稚气的徒弟。

“傻孩子，有时候，这种简单的事情，才是最好的幸福。”

李好露出不解的表情，就在此时，他们身后的人群里爆发出尖锐的哭叫声。

“我的孩子——”

一瞬间，电音拉长变成嗡鸣，渐变成警笛声。成国伟猛然转身冲进人群。

李好愣了一下，马上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镜头逐渐拉长，从地面拉到天空俯拍的角度。

预告画面最终定格在一条十字路口。

这个前后对比明显的短片预告显然很符合江省人民的口味，很快，电视的讨论热度就上来了。

剧组和钟俊宇也在自己的千浪账号上公布了播放的信息和演职员名单。

剧组公布的楚衡扮演的何为的照片，戴着金框眼镜，头发三七分，露出光洁的额头，带着些许拘谨和纯良。

剧组给他的备注是苦逼打工小弟。

楚衡饶有兴致地看着剧组公开的内容，主要演员的定妆照围成九宫格，九宫格正中间，是一个黑色的人头。下面备注写着处刑人三个字。

同时剧组开启了一个请你看剧的活动。

每天观众看过电视以后，可以参与剧组每日给出的线索进行剧情猜测和评论，每天随机抽取三人分别送出百元电话卡，百元购物卡。

同时每天根据当日出场的演员在剧组指定内容下发布一条信息，并随机决定四个数字，观众可以在那条信息下回复，踩中楼层的可获得剧组送出的28元红包。

这个宣传一出，剧组的粉丝可谓暴涨。

不少观众留言表示，奖品和红包都是小问题，只是想为悬疑推理尽一份力罢了。

李畅见状，摸着下巴倒吸凉气：“不愧是钟导，玩得花。”

他看看剧组宣传里何为的照片，回想起杀青戏的情景，忍不住抖了一下：“你说，观众看到后面，会不会气得给钟导邮寄刀片？”

楚衡笑得有些肆意：“那就让钟导自己收着。”

很快，黑白路电视剧的热度开始疯涨。不少粉丝去演员账号下留言，企图套个近乎，蹭点剧情信息。

演员们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发言都是“以实际播出内容为主，欢迎观看。”

也有观众网上搜索出疑似原作和剧本的N个版本后终于放弃套剧情。

一时间，黑白路剧组和相关人员热度不断。

许言回国后休息了两天，约了应简简吃饭。

两人坐在小包厢里，一人一台手机刷着千浪。

“我怎么觉得这个导演不怀好意呢。”

应简简尝一口桃胶银耳羹，用手指点着手机指指点点。

许言喝了一口茶，右手点在楚衡千浪的头像上。

楚衡新换的何为剧照作为头像，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一丝柔软和怯懦。

“你预感没错，这导演想玩个大的。”

“啊？”

“你看预告，导演喜欢用强烈对比的手法来展示内容。预告前段的平静祥和，琐碎生活和最后突然爆发的走失形成对比。再考虑到剧的名字。”

许言笑了一下：“肯定是有反转，而且看起来越柔弱，越可怜的人，可能反转得越厉害。”

应简简瞪圆眼睛，她切到剧组宣传的人物栏目那里看了又看，忍不住咳了一声：“那我看谁都是好人，这可怎么办，总不至于全员恶人吧？”

她想了一下，点开何为的简介，放大看了又看，再点开李好旁边，省厅厅长的简介，对照着演员看了一眼，最终放弃思考。

“不行，你这么一说，我真的觉得全员恶人，没一个好人的怎么办。”

许言伸手弹了下她：“小笨蛋，全员恶人过不了审，而且——你要始终心怀光明呀，总有人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保护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绝不和香菜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