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苍龙?”
京笙端稳这小水缸,问道。
星罗:“这是自然。你且护好它,不出一会儿陛下便回来了。”
京笙:“刹河怎么了?”
星罗:“像是有修仙门派不自量力竟然想强攻,你宽心,有陛下在。”
“我还得去走些过程,等着理顺战后的事宜,先告辞了。”
说着星罗就离开了,这倒是搞得京笙有些紧张。
修仙门派强攻……没有她青云派吧……她这掌门都不在呢。
等等,不会是他们为了救我,专门找苍龙吧。
她忽然低头看这黑乎乎水缸里的小泥鳅,发问——
“你被打成那么小了?”
里面的小泥鳅,噢不,小苍龙,它像是不满意这句话,扭动了身子,溅了些水在京笙的衣裙上。
“别动啊。你现在那么小,可得小心我打你哦。”京笙把小水缸放在院内的桌上,坐在凳子子就这样同小苍龙大眼瞪小眼。
却听声响。
转身一看——
是冥煜和麋结。
那么快就回来了?这魔帝解决事情就是快。
“陛下回来啦。”
她有些着急地站起来,就这样看着他。
冥煜依旧一身深紫色的袍子,此刻墨发高束,还有那么几分意气风发之感。
只是周身那种对万事万物都淡淡然的气质,还是那么浓烈。
他回应了她。
依旧只是一声“嗯”。
她伸手示意:“这是星罗送来的。说是苍龙。”
冥煜上前,他手中的灵力没入了那水缸中。
京笙连忙退后一步,是不是苍龙马上恢复原型了,那么大只的龙,她得让让路。
却见冥煜忽然就这么瞅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怪异。
但他收了手后只是摆摆手,吩咐道:“把它送回渊池内。”
麋结领命,端着小水缸称是,离开了。
原来不用她让路啊。
京笙这才又上前:“它……没事吧?”
冥煜:“谁?”
京笙突然有些磕巴:“苍龙?”
冥煜嘴角忽然扬了弧度:“是。它回了渊池,不出两天就能恢复。”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地道,上司出去打架,自己得先关心上司才对。
于是她跟着冥煜会空遥殿的步伐:“那陛下没事吧?”
冥煜转头看她:“吾岂会有事。”
她帮着倒了杯茶:“也是。好像,所有人或事的命运,都能在你的一念之间。”
“这就是神魔的一念,绝对强者、上位者的一念。”
听她自顾说话,冥煜抬眸看她:“你想说什么。”
京笙顿了顿,还是选择了直接问他:“陛下,我想知道,攻打刹河的人是谁啊。”
与其私下问麋结,也不一定有答案,不如直接问冥煜。
只见眼前的男人抿了口茶:“就是人界里为首的几个修仙门派,为了刹河底的崆峒印而来。”
京笙:“崆峒印?不是早在大战就消失了的神器吗?”
冥煜:“我修好了。”
京笙依旧试探:“哦。陛下真厉害。那修仙门派可是折损了许多人?”
冥煜:“嗯。”
听这声嗯,她有些着急了:“可有青云派的人?陛下不知,我怎么也还是个掌门……总归还是不希望他们真出事。”
“这拿了崆峒印他们也根本打不过您的。我只是想知道,我门派中人是否安好。”
“我只是……怕他们是为我而来。”
她都有些语无论次了,面对这位魔帝,她始终是有些紧张的。
冥煜听完只是道:“吾知。”
“知?您……知什么啊?”她疑惑。
冥煜好似觉得她问的有些愚蠢,忽然就抬手把她丢出了殿外。
她从草地上爬起来,倒也不疼,就……还是没问出什么。
他知。他能知什么。
等等,这魔帝能耐那么强,定能探知天下事,也许她说的那些他的确都知道。
可这有什么,能让他不杀那些修仙者吗?别人都打到刹河来了。
这个世界又人魔两别,千万年立场泾渭分明,她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干戈呢?
她突然拔了拔地上的草,叹气:“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悲也好哀也罢,有时候命运,就是显得那么必然,又那么合理。”
此后这两日她也就待在自己房中,只是心中难免记挂,她甚至半夜去闯了空遥居对她设的结界。
可任凭碧海潮生如何运转,披星斩月如何坚韧锋利,结界纹丝不动。
一个内力不稳,还吐了口血出来。
看来不能急,她只得回了捣衣阁。
只是第二日去书房,照旧想随意翻书来看时,却看见那幅她题了诗的画被裱好名贵的画轴,挂在墙上。
她有些惊讶,看着底下多的两行诗——
及我迁宜春,意欲携以俱。
心平行而高,已久不可渝。
笔走龙蛇,是好字,也是好诗。
显然是冥煜接着她的题了诗上去。
她在思索,他是什么意思。她的思乡之举在诗里暴露无遗,可他是觉得,一切都不可渝,不可改变,于是这样施施然提笔定论吗?
她忽然有些愤怒。
他太高高在上了,就这样冷静地漠视众生所有合理的感情与羁绊。
她转身却看见了正前来的冥煜。
她忽然道:“您对命运的安排,向来如此随意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平静死水下轻飘飘的定论,是吗?”
冥煜似是有些不理解,她为何突然质问,但能感受到眼前人在谈论命运。
他忽然想起之前她在草地上的感慨,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他好像懂她在质问什么,他愿意提点一下她。
可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淡然——
“没有什么命运不可以用藐视来克服。”
她只觉得生气,依旧陷在不得出去的愤慨中:“可,只要是人,就会有羁绊、有牵挂。会因悲哀而伤感,因不公而苦痛。不是所有的荒谬都能被内心妥善安放!”
冥煜试图理解她的情绪,还未等他说什么。
她就径直离开了。
京笙坐在草地上,摆弄着彼岸花的根茎,有些烦闷:“我刚那样说话,会不会被一把掐死啊。”
“我不杀你。”
是冥煜的声音。
她抬头看他:“你……”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她刚刚才对他大声质问来着。
可冥煜忽然伸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的大掌触碰到她的手臂时,隔着薄薄衣物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是暖的。
甚至比起她冰凉的手臂,显得有些发烫。
原来魔帝也身躯也是同人一样,被砸了会疼,伸手也是温热。
她的眸光从手臂移到他的脸上,下意识道了声谢谢。
只听他说:“你想要什么?”
京笙:“啊?”
冥煜:“告诉吾,你想要什么。”
这是要满足她的心愿?
“我说了,陛下都会满足我吗?不止一个,都可以吗?”
冥煜:“你先讲。”
京笙连忙:“我想知道,那日刹河,发生了什么。”
冥煜忽然伸手到她的腰腹处。
离得有些近,她下意识想后退一步,脚却迈不动,愣愣看着眼前这张好看的脸。
原来他是拿出了青云镜,他施诀间,青云镜上就有了那日的景象——
原来朱勋感应到了刹河的崆峒印,于是联合修仙门派夺取崆峒印,美其名曰有了崆峒印,就能多一重与魔帝对抗的胜算。
甚至铤而走险,提前私自带着修仙门派自愿前来的人强渡有结界和杀阵的刹河。
于是折损了不少人在刹河。
等约定的时辰到了,各门派的人到了,却看见陷在杀阵中的剩下的人。
眼见朱勉旗要上前一命换一命,把朱勋从杀阵中拉出来。
却见龙吟声起,苍龙随之赶到,直接把众人从杀阵中震了出来。
是救了他们,可也震伤了不少人的心脉。
而青云派的和花长老见了苍龙,却是红了眼,就迅速列阵去杀它。
苍龙正压下被朱勋强制召出的崆峒印,于是一下着了道,疼得直折腾,龙身沸腾,几乎要掀翻所有人。
这时冥煜赶到,布下了结界,众人皆是被他的力量压得双目紧闭,不能动弹。
他捞起了苍龙放入一旁的缸中,递给了星罗,命令:“带回去。”
最后他忽然把崆峒印唤出来,崆峒印就这样在他的法力驱动下轻飘飘落在了白晨征的身上。他再飞身离去。
等众人自行破除那种威慑的余力,刹河已经恢复了平静,只好打道回府。
京笙看完了所有,忽然有些愧疚:“是我误会了你。”
“抱歉,我对你,好像有偏见。”
她以为魔帝本质难免作恶,于是一听有折损,就觉得是他本质嗜杀,甚至觉得他会杀她。
可是,镜中,明明是他们因为贪婪而自取灭亡,他从未伤人;空遥居中,他也从没伤害过她。
她不知道具体的真假,但也明白,他没有理由骗她,也根本不需要骗她。
“冥煜。谢谢。”
意料之中得来了一声“嗯”。
京笙:“你不会放我离开,是吗?这里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但我在外还有羁绊。”
“人是需要自由的,陛下。”
男人的目光未曾离开她,垂眸道:“这世上本没有绝对自由。你在这里,也不会再遭受任何的危险。”
“可是,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的。天际无边,可人和事都没有永远,总要有个期限。”
他的喉结动了动:“那你自己定个期限吧。”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让她定期限?他到底为什么留住她尚且不知,就这样让她定?她要是定个几天半月的,岂不是立马能离开。
但她忽然抬头看了看周遭。景致美丽,院落闲适,若是放在上辈子那种古代的环境里。
她怕是抱着这院子就能赖着不走。
别说啊,要是现在,立刻走,还真有些舍不得。
这里的生活,其实也挺安逸的。
而且,这里的男主人……还长得极为养眼。就是欣赏,也根本看不够。
她缓缓定了个日期:“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