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厉走了,彩霞这才恐慌地站起来:“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京笙瘸着脚走过去,往懒椅上一躺——
“怎么办?当然是摆烂!”
她偏头看着彩霞:“你也坐,刚才跪了会儿,这地板有又硬,膝盖疼不疼?”
彩霞摇头:“小姐我没事。这才一小会儿,我习惯了。倒是小姐,主君不会真将您嫁给穆管家吧?”
京笙:“习惯了?看来以前咱们的日子果然也真不好过哪。改明儿我们缝个那种轻便又软和的护膝,察觉情况不对,就赶紧戴上。这样逼不得已要跪的时候,也能舒服点。”
彩霞哽咽:“知道了小姐。”
京笙:“回头咱们就去选布料,再来点棉花什么的……”见着彩霞神色依旧担忧,感觉快要哭出来了,她叹道,“你别怕。嫁不过去的。我这不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吗?”
彩霞还是忍不住问:“那小姐要怎么办啊……”
京笙拿起一旁的扇子,摇了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都还没说具体要我做什么呢?我们先搁着担忧什么。没必要。”
彩霞吸了吸鼻子,点头:“都听小姐的。”
京笙坐起身,在身旁的桌子上拿了一块点心温柔哄她:“好啦,这点小事儿怎么就真哭鼻子了,我们彩霞可是个漂亮小姑娘,一直哭可就不美了。你放心。我可不会乱嫁的。来,这椅我做的宽敞,同我一起躺着。”
彩霞摇头:“不了小姐,我作凳子上就好了。躺着更不好。回头被发现了就是坏规矩了,省不了挨罚。”
京笙也不再劝她,这不受待见的庶女就是麻烦,没权没势,在这不平等的时代,根本没有话语权。连着丫鬟在自己房间也要多守规矩。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得那番话,她若是不实话说她曾偷看到亲兵烧信还大胆揣测,怕是也不会让京厉觉得她这个一向卑微的庶女还有点聪明能利用。
还有她的确太大意了。镇北侯怎么可能守卫不严,她偷溜出去和李永煜说话玩耍,定然也是被发现了的。
还有春烟嬷嬷,嘴上怎么没把门?她不是白姨娘的人吗?白姨娘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女,本是白老夫人房中的侍女,多年也唯有春烟嬷嬷对她忠心耿耿。怎么忽然跑去京厉那里坦白告状了?
“彩霞,你去把春烟嬷嬷找来。”
等春烟来了一问才知道,原是她准备出去抓药时慌忙间在前院撞见了京厉,京厉询问她为何出府,为何抓药,才引出后面的事情。
关键这嬷嬷也是个老实人。问完还跪下求京厉,说二小姐也是他的女儿,希望就算不给她指婚太子,也请他多关心关心二小姐。说着她当时还给京厉磕头了,所以而今额头上还有点红。
京笙看见她眼前诚恳着又要老泪纵横的嬷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好心办坏事?也的确怪不了她。
彩霞有些气愤正要责怪嬷嬷办了坏事,京笙却拦住了她,道:“嬷嬷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小姐?”
“多说无益。她已经这把岁数了,再转变也转变不到哪里去了。她身体本就不好,让她安享晚年吧。”
“小姐不怪嬷嬷吗?”
“有什么好怪的,若是怪,这个时代的局限与腐朽才是罪魁祸首。而且,我也有错,是我不谨慎。”
“小姐……”
京笙:“好啦。替我煮茶好吗?新得的茶叶呢。我们就在这院中煮。”
彩霞虽不知回春堂为何送会来这样珍贵的茶叶,但也不多问,就去准备炭炉和陶炉。
院落静谧,茶香四溢。
下午的太阳正好照在懒椅上,微微刺眼。京笙拿起身旁那柄留青竹柄团扇,挡住阳光。
太阳能把人晒得暖洋洋的,也能夺目得刺眼。
京笙:“说不准我要是少费那些心思,干脆一开始就装傻装疯。还能多享受几日这样的闲适日子。”
“是我把这里想得简单了。到哪里,社会都是复杂的。”
彩霞忙着煮茶,并未听清:“小姐在说什么?”
京笙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离国空气挺好,这样的小院落也很舒适。倒是懂那些古人为什么老想着归隐了。”这毕竟还没有空气污染,白色污染的古代,哪怕是个庶女的侯府院落,也还是很雅致。
彩霞似懂非懂“嗯”了一声,小姐有时候总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只是在我们那里,是没有这样明显的尊卑的,我们提倡科学提倡民主,每个人都有平等的受教育权。”
“其实,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但是在我们那里,我还是最好的年华,一点不担心嫁娶。”
“我小时候读书还连着跳级,所以还有不到一年也能拿到硕士学位了。我是计算机系的,还选修了文学,可惜这些在这个社会,用处并不大。电脑的苗头都没有,计算机的用处何来?”
“还有。我在那里的爹爹,很好。印象里他对我又温柔又耐心,他也会烹茶给我喝。他在时,母亲也不像后来那般偏执和武断。”她眸中泛泪,像是说给彩霞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还有一个幼弟,只是他还没记事时,父亲就离去了。母亲现在虽然总训斥他,他还是忍不住调皮捣蛋。但他好像不太爱接触我,是了,他还没有犯病的前兆,本就是到处疯玩的年纪。”
“哦。我还有一个表哥,是舅舅生前领养的。小时候我身体好时,我们关系可好了。后来关系也疏远了……说来奇怪,我此刻竟然对他的长相也记不清了,模模糊糊的。”
彩霞听得也迷糊:“小姐何来的表哥?姨娘未有亲人……不过小姐有不少堂哥,不过都是旁系的。”她关怀道:“小姐可是困了?”
京笙浅笑:“嗯。我说梦话呢。”
“梦里也不全是好的。”
“在那里。我得了治不好的病,初中时发作了,抢救过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些孤僻,没有什么朋友。从此我的母亲也替我规划好了所有的生活,她也做了一些不那么好的事情,还有……”
彩霞端着茶杯过来:“小姐都在说梦话了,这会儿睡了,夜晚可要睡不着了。请小姐品茶。”
杯里的紫笋茶叶被冲开,呈兰花状,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她笑了笑,此刻她竟然想起了九曲泛舟那日,那日的他。
还有李永煜那些话。
“我觉得看见你受伤就是我所有事情的重中之重。”
“我愿意将刀锋磨得锋利,任你情绪。”
“仿佛我生来,就是要走向你。”
她此刻,竟然有些想他。
她忽而放下茶杯,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她竟然真的被他蛊惑到了。
可她明明才到这个世界两个多月,她也并不想一直留在这个世界。若是任由这样的情况下去……
她无奈笑笑。莫非她真是来谈恋爱的?
可女主男主的剧本怎么那么曲折,她一点金手指也没有,反而多是感慨生活,还得独自面对风雨……
真是的。裂开。
可是自己的意识却慢慢有些模糊。
“小姐?小姐?”彩霞一摸京笙的额头。坏了,发高烧了。前日小姐回来就一身伤,还说掉湖里了,这会儿又穿得薄,太阳晒着,手却也冰冰凉凉的。果然还是着了风寒。她急忙去禀告白老夫人,也请来了府中的大夫。
夜幕降临,此时京城何府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家眷们都在悄悄收拾包袱想要离开,主屋里更是传来了哭闹声。
可按道理何府本是顺天府府尹何钦的住所,且何氏一族是太子的拥趸者,何故此景。
但是何府门口却把守许多了军卫,且看衣着,都是禁军服饰。
一黑衣男子下马,威风凛凛,丝毫不客气,佩剑直接进入了何府,还又带了不少军卫。
何钦从府中出来,神色悲戚:“原来是花提督。看来是圣上亲自下的旨意了。”
男子并不理会他,举起右手一挥:“搜!”
一刻钟后右边的军卫赶来,搜出了二十来个箱子,军卫们将其打开,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官银。
男子问:“还有其他的吗?”
军卫们回禀:“没有了。”
男子看了四周,径直走向何钦的房中。何钦似是要拦,军卫直接拦住了他,他根本动弹不得。
他进去查看四周,被军卫们翻得很乱,但无甚异样。他又用剑掀开床的帐幔,里面什么也没有,正欲离开。
他又转身,把被子全部掀开,用剑敲了敲床板,实心的,往前走一步,一敲里面的床板,却是有回响。
他看向原本用帐幔遮住的床立柱,上面有一个奇怪的圆环图案,他伸手一转,床板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些金条……还有一些画卷,是各种花的图案,却是很奇怪的材质。
他吩咐身边的军卫:“带走!”说罢便出去。
而何钦看见那些图案画卷,很是震惊:“这些不是我的!”
“花提督莫要冤枉了本官!本官主审此案,怎会知法、执法又犯法!”
男子表情没有任何波澜:“有没有犯法是陛下说了算。何大人只需告诉本提督,此事还有何人参与?”
他上前紧逼:“是章家,还是镇北侯府?或者……还有其他人?”
不久黑衣男子终于出府,上马离开,身后的军卫们抬着那些箱子和画卷。
而何府内传来何钦一声高喊,声音悲凉:“何家终究!还是败在了我的手里……”然后一连串地笑声,似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