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默默地祈祷着比赛的安全进行,而第一个弯道很快便在不远处若隐若现了,借助了系统的播报,千代轻易地便得知了拓海此时的速度,远比平时要慢,
但是他们跟在后面看却非常明显,拓海的入弯路线与之前相比几乎没有改变,千代心里隐隐有些发紧,“糟了。”她自语道,“怎么?”池谷见千代脸色不佳,有点紧张地跟着问道,
“拓海好像没意识到自己手绑住了,入弯角度一点都没调整,出弯怎么…”千代说话间,就如同步解说一般,车上的三人眼睁睁地看着86的红色尾灯在幽暗的夜色中划出一道惊险的弧度,仿佛失控一般甩动着车尾冲向了护栏,
“怎么!”健二跟池谷同时惊叫出声,又紧紧咬住了嘴唇,像是这样的喊叫也会影响到拓海的判断似的。而千代也倏地在瞬间坐直了身子,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眼睛直直地盯住前面的车辆,千万,千万不要失控,她在心中祈祷着,
唰!
轮胎的尖叫声响彻山谷,也在地上甩过留下深深的印痕,而前方红色的EG-6则轻易地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好险好险……”池谷眼看着86安稳出弯松了口气,他回过脸与健二交换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眼神,但显然拓海的劫难并未结束,千代眉头紧皱,一丝都不肯放松,
“快些适应吧……”她看着拓海明显有些犹豫的跑法,心中泛起些许忧虑,
“千代,你觉得,拓海有赢的机会吗…”健二抓住千代话中的关键,忍不住轻声探问,
“……只要他能找到这场比赛的关窍,不会输的。”千代自从知道拓海要参赛,就不止一次地与系统728模拟过赛道,虽然系统不肯告诉她比赛的结果,但拟合数据是不会骗人的,
她让系统用拓海的行车习惯配合86的车辆参数在秋名山的赛道上以最小转弯角度去过弯,事故概率只有万分之三,而且得到的下山数据比之前跟启介还有中里毅比赛的时候,还要快一些。所以千代根本不担心拓海会输,她是担心庄司慎吾发现自己没有胜算时,会做出什么行为,而拓海又能否应对…
而前方的拓海此时也从刚才的险境中冷静下来,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看着前方的弯道,在右手在有限的角度内,仔细地调整着入弯路线,他回想起千代之前与他认真分析的内容,要好好利用车子的特性,
这是86,是与他在这条路上同行了五年的伙伴,他最熟悉的伙伴,它不会输的,他也不会。拓海沉下心去用身体感受着车子与往日的不同,将手绑住到底对他造成了哪些影响,他自己或许还没意识到,但这正是千代先前跟他说过的,竞赛思维,
强烈的求胜心跟自尊心才会让人如此迫切地渴求突破,而拓海此时便在经历这样的情景,有时连本人也不会知道,人生的那些变数,都藏在这一个个谁也记不住的小小细节中。
跟在不远之后的千代突然听见了脑中的系统提醒她,即将提速,因为最前方的86的车速陡然提高了。一边盯着前路一边回看千代的池谷自然不会放过她脸上瞬间闪过的轻巧笑意,
“千代,怎么了?”他有点不明就里地问道,“你看车速。”千代简单地回应了一句便开始调整坐姿,她微微弓着背,全神贯注地盯着最前面的86,没错,从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拓海的行车路线变得流畅起来,
正如凉介之前的描述一般,那样的操作下的行车轨迹,简直像是优雅的艺术品,没有人不为他折服。虽然不至于像凉介那样痴迷,但能够亲眼在这样近距离的地方看到拓海在短短几个弯道内的飞速成长,千代觉得自己真是来对了,太有趣了。
她好像也理解凉介为什么要培养启介了,同样是直觉型的天赋选手,他们的蜕变犹如蝴蝶破茧,只在短短一瞬,便能看到奇迹般的进步,其中的满足感远比自己亲自战胜对手还要令人陶醉。
而千代身边的池谷则在她的提醒下看了看车速表,“…咿!”池谷发出了震撼的惊叫,他自己一个人时是绝不会飙到这个速度的,尤其还是在这样的黑夜与山道上,但千代的脸上却不显一丝波澜,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藤原家有独特的面瘫基因,怎么开车的时候都是一副表情。
“这是不是意味着,拓海已经习惯这种开法了?”健二也微微勾着腰凑上前来,语带欣喜,见千代点头示意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下一秒,车尾轻轻一甩,便叫他跌坐回后座上,贴在窗子上的左眼,甚至能看清车外护栏上的划痕……
“千,千代,要不咱们还是不要跟那么近吧…”健二捂着撞到玻璃的额头,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声,千代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的两辆车上了,现在正是直道,拓海能做的也就是将速度飙到车子的极限,
但千代看向前面的红色思域,车身时不时地左右甩动,那可不是因为高速,反而更像是猫捉耗子一般的耍弄,庄司慎吾应该也看出拓海适应的现状了,所以他这是在给拓海施压,逼迫他加速?
千代不喜欢庄司慎吾耍的这种小把戏,低声问池谷道,“前面那辆EG-6,是不是马力还没发挥到最大?”
“理论上,是的。”一边的池谷大概是怕影响到千代,轻声回答,“我之前也打听过,EG-6搭载的引擎B16A几乎是NA1.6升排量中最强的,何况,迄今为止,我还没见过比86马力还小的赛车……”
“那他迟迟不肯动作,到底在等什么。”千代听起来并不像是在询问,反倒像在确认,后追的车子心理压力小,也便于观察对方的驾驶习惯,寻找破绽,所以确实有人会采取后追的策略,但面对拓海这样声名在外的过弯高手,放弃直道优势,坚持后追,若不是他对自己的车技有相当的自信,就是在酝酿一些让人不敢深思的……计划。
“…death match,是赌上性命的赛事。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危险性也是摆在那里的……”千代不再往下说了,又或者是不敢往下说,若是再往前进一步,便是她亲口鼓动拓海参加了比赛,而这样的后果,她就算只在想象中,也承担不起。
而池谷,他与健二脸上刚才还明显轻松的表情也在瞬间收敛起来,“千代,别想这些不吉利的事。拓海他,不会出事的。”池谷低声安慰道,但就算他自己也能听出这话有多苍白无力。
而就在几人担忧之际,千代的神情又变了,“怎么?”池谷紧张地问道,“直道要到头了。”千代的声音细碎,仿若叹息。她其实有点后悔自己开车了,一个是因为这次比赛本身的特殊性,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她总是心不在焉地,另外一点就是不论身体托管到什么程度,她也始终会在意车子的行进。
这跟上次坐在凉介车里看比赛的心态全然不同,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甚至感觉方向盘都要打滑了,而坐在她身边的池谷则将她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
这对兄妹实在是厉害得离谱,拓海在短短几个弯道中便适应了这种正常人开起来稍有不小心便会直接车毁人亡的比赛规则,而千代则是几乎注意力根本不在车上,全然凭借一股本能开车似的,都能不落下风地紧跟在两人之后,
她才十七岁,连驾照都还没考,就已经有了如此的技术水平,若是今后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进,必定有难以估量的前途,那么站在他们身后,培养出这样一对优秀车手的那位藤原文太,又会多么地深不可测,池谷简直不敢多想。
那边千代倒是没感受到池谷的心情变化,她听见系统播报,说拓海的车速有变化,这时候怎么会突然调整车速,大概是会车?
虽然提前清空了赛道,但毕竟是公路赛,不能封路,有上山的车也不是不可能。她拉开与前车的距离,微微侧头仔细听着车窗外的声音,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86,车身摆动的幅度非常小,动线也很优美,
就算她看赛车的时间尚短,只能大致判断,但作为死亡胶布赛的老手,想来庄司慎吾已经看得非常清楚了,
而在这会车的时刻,尽管只是短短一瞬,三辆车便先后沿着近乎相同的线路冲出了弯道,健二看着对方车里司机惊恐的面容,一时间有种在照镜子的错觉,
确实,不论是谁,在半夜的山道上遇见这样惊险的会车,还是一连三辆,应该都会感到恐惧的。
“太可怕了。”健二低声喃喃道,“虽然知道拓海的技术高超,但强到这种地步,也有些太离奇了……”边上的池谷点头附和道,
“确实,虽然理论上,不靠方向盘,光用重心转移也是有可能实现四轮漂移的,甚至说,将手缠绕在方向盘上这种极端的形式,一开始的初衷也是为了能够在极限中理解这种技术,但这种理论始终是理论。就算是提出比赛的庄司慎吾本人,想来也是经过了无数次的练习才能够在这种比赛中获得优势。”
“但是拓海在短短的前半段路程中就轻松掌握了这种几乎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技术,面对对头车都毫不惊慌,不管是心理素质也好,还是扎实的车技也好,都好可怕。”健二大概是真的被刚才的会车吓到了,连着说了几声可怕,千代听着这俩人一唱一和,心里却一点都轻松不下来,低声道,
“没错,前半段坡度缓,直道长,拓海之前没适应的时候,庄司慎吾还游刃有余,总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但马上进入的后半段,坡度提升,马力差距不再构成决定性的优势,如果庄司慎吾再不抓紧机会超车,可就要被拓海拿住先机跑完全程了。”
千代的眉头皱得紧紧地,健二有点疑惑地从中央后视镜看了千代一眼,“那,那你还这么紧张做什么。”“乐观地想,庄司慎吾大概现在正在后悔轻易地接受了拓海的挑战。”千代说着却冷笑了一声,
“但我觉得,以他在外的风评,或者说,故意撞上池谷前辈以激怒拓海,逼他出战的行为已经暗示了,他不是这种乖乖认输,坐以待毙的人。”
千代的话就如同不祥的预言一般,下一秒,在入弯口的红色思域突然加速砰地撞上了86的尾灯,这样高速的行进过程中,入弯处本就是调整重心的关键节点,突然遭受撞击,整个车子立刻不受控制地横甩出去,原本还算淡定的千代都忍不住尖叫起来,更别说池谷跟健二了,
在路边观众与千代他们的众目睽睽之下,那辆鲜红的EG-6轻盈地躲开了失控的86,自顾自地扬长而去,
千代则有些手忙脚乱地猛踩刹车将车速迅速压低,为拓海留出足够的空间来调整,但是他却与她想的却并不一样,他并没有在急刹中停下,反而操控这86在行进中贴着护栏来了个360°的旋转之后,修正了车身,就像玩笑一般,只轻巧地在千代眼前晃了一下,便顺利地驶出了弯道。
“这!”千代就算亲眼所见,就算她对拓海的技术抱有百分之一百的信任,也仍对刚刚的场景有些难以接受,这不像是人类能够做出来的技巧,过于惊险,又过于精妙,她忍不住低声询问池谷道,“拓海有没有可能,已经挣脱那个胶带了?”
“可,可能吧……”池谷结结巴巴地回答着,经过刚才那险象环生的几秒后,他甚至连自己是否还清醒,都开始有些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