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谷跟着千代进了休息室,坐到沙发边上,气氛有些严肃,池谷正想给千代端杯水什么的,但还不等他站起来,千代就先开了口,“池谷前辈,如果拓海遇到不愿意参加的比赛,你不要用赛车手的荣誉跟尊严来逼他,”
千代的开门见山,让池谷一愣,赶紧摆摆手,有点慌乱地解释道,“我,我不会的,”
“……”对面的千代却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即又道,“其实,我知道你不会的,拓海他,性格非常地倔强,如果不想做,没人能逼他,但他又很心软,所以如果是你让他去跑,就算不情愿,”千代的话没说完,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她有点颓然地坐到了沙发上,伤神地看着外面侃侃而谈的拓海,他真的,看起来很开心,她默默地瞧着他,而池谷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什么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安静地听着,
“但我总是想,找个人谈一谈,好像这样,就能避免一些事情似的,”千代的声音很低,不知是说给池谷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池谷却明白,千代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但她却并不能直白地告诉拓海,因为拓海一定会为了不让她担心而离开车队,甚至再也不赛车,可这也绝非她的本愿,于是她便只能将这份担忧转递给池谷,给周围所有能够看顾拓海的人,仿佛这样,他们便真的能够保护他,不出任何的意外,
“……千代,你,你别害怕,我保证,只要我在,就一定不会让拓海出任何岔子的,”池谷知道她的忧心,却也只能做出一些干巴巴的保证,但他知道再多的话,再多的承诺,于千代来说,也不过是无用的安慰罢了,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颇有些愁云惨淡的意味,
最后还是千代自己主动打破了这僵局,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千代站起身,腰背却有些佝偻,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她咬着唇轻声道,“拓海虽然平时做事,有些冲动,但他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一定是想清楚了的,再担忧也于事无补,池谷前辈你…也不要把我这些无谓的烦恼放在心上了,”
池谷瞧着千代这伤怀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内疚,正要说什么安慰,却看见拓海从外面进来了,这才将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倒是阿树一点不会看气氛,冲上来扒着他的脖子,“前辈,有活儿啦,有活儿!”
“知道啦,这就来,”池谷挣扎了一番,还是挣不脱,只好半背半拖着阿树一起出去了,拓海本来也只是顺便跟进来喝口水,却看见千代若有所思地盯着池谷跟阿树,忍不住过来轻声询问道,
“是不是,钱不够用啦?”千代一扭头,正对上拓海有点担忧的眼神,只这一眼,倒叫她心里千头万绪的情绪竟都平静下来,她站直了身子,柔柔地笑起来,摇摇头道,“不是,是,是前辈太大方了,我想着晚上做点什么感谢他呢,啊,这么一说,家里水果快没了,”“嗯,那我送你去车站,”
……
千代买好水果刚放到厨房,还没来得及整理,便听见电话响了,赶紧又滴溜溜跑出去接电话,是桐谷打来的,还是之前提过很多次的夏日学园祭,
“唔,咱们还是不要合作的好吧,”千代有点犹豫地绞着电话线,“明天就是最后的截止期限了,千代你真的不想参加嘛?”桐谷的声音顺着电话线过来,有点失真,却放大了他哀求的语气,千代其实挺想参加的,毕竟这是日本校园内最有特色的活动了,哪怕只是闹着玩,她也想体验一把。
但她因着之前的事情跟班里人关系都不太好,别说参加学园祭了,就连上化学课找个搭档都困难,但如果是跟桐谷合作参加,她又觉得有点尴尬,本就是不打算两个人再有什么交集的,现在又来这一出,显得她这个人特别出尔反尔,
“千代,求求你啦,我跟忠一什么都不会,你不加入我们的话,这次学园祭我们也只能当观众啦,”“当观众有什么不好的,吃吃逛逛玩玩的,”千代想象着电话对面桐谷祈求的神情,忍不住笑了一声,文太正拿着洗好的一碟桃子往电视前凑,千代闻着香味,有点心不在焉,冲文太挥了挥手,示意他给自己拿一个,但文太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就没发现,坐到电视机前就不动如山,千代有点无语,什么电视那么好看?
而电话的另一端,“咱们学校管得严,这可是高中生涯最后一次大活动啦,我去年就是当观众,今年又当观众,呜呜呜,千代拜托拜托嘛,”千代听着电话里桐谷失真的呜呜咽咽,倒是让她想起那天绪美跟她耍赖时的样子,便又笑了一声,引得文太回头瞧她,千代这才掩了掩嘴轻声笑道,“那你给我什么好处呢?”
“你想要什么都行,只要你愿意参加我们组的活动!”桐谷高声画饼,逗得千代忍不住又笑起来,“那你定个计划吧,到时候跟我再说,”“好耶!”
千代笑盈盈地挂了电话,一扭头,文太嘴里咬着桃子正瞧着她呢,“还是上次那个,桐谷君?”“嗯,”千代点点头,凑到桌子边,拿起桃子啃了一口,是脆桃,确实不错,她真会挑,千代吃得开心,站起来一扭身,
“我去做饭啦,”“啧啧,女大不中留啊,”文太砸吧两口桃,摇摇头,瞧着千代轻快的背影也笑起来,
“晚上吃什么?”“茄子溜肉段,跟西红柿炒蛋,韩式拌饭跟排骨绿豆汤,”千代在厨房里高声应道,
“韩式拌饭是什么东西?”文太听着有点不高兴,千代憋着笑,“就前两天电视里那个剧里的呀,澡堂家的,那个什么,老爸你看着不馋吗?”“…有什么好馋的,不就是加些紫菜跟酱,”“嗨呀,您等着吃就好啦!”千代听不太清,也懒得多嘀咕,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倒是端出来的时候,文太吃了一碗,又伸着碗要添饭,千代才眯着眼笑他,父女两个正闹着,拓海便回来了,“咦?今天怎么回来吃饭?”千代倒是饭倒是备得够,有点担心怕菜不够吃,赶紧钻进厨房想去菜,拓海进来一边洗手一边跟千代打趣,“怎么几天没回来吃饭,连菜都不给我备了,”
“谁叫你连个电话都不打的,”“我打啦,老是占线,”……千代一愣,别是刚才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吧,“我想着你去买东西了,还专门等了两个小时呢,”拓海语气颇有些委屈,千代有点心虚地讪笑两声,“那,那是老爸一直跟工会的人聊天嘛,他晚上要去开会,”“真的吗?”拓海一愣,脸上却不明原因地浮起个笑来,在抹布上擦了擦手便出去了,“莫名其妙……”千代嘀咕了一句,转回身来看厨房里的食材,一个是时间有点紧张,加上确实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干脆象征性地拍了两根黄瓜端出去,
“凑活吃吧,不够再加就是了,”千代刚坐下,就听见拓海在问文太,“千代说你晚上要开会,我是不是不能用车了?”“不能用车?你要用车就直说嘛。”这话问得奇怪,千代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于是拓海的脸上便露出了一点窘迫的神情,
“是,池谷前辈啦,他想让我带他下一次秋名山。”哦,原来如此,这么说她倒是能理解拓海这不太情愿的样子,
“你不是刚同意池谷前辈加入车队嘛,只要前辈负责出汽油钱,带他跑跑也没什么的,”千代看热闹不怕事大,笑了一声,“可,可老爸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嘛,没有车的话会很困扰吧,”拓海噘着嘴,低声嘟哝道,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不用车你很困扰似的,”文太也学千代逗拓海,“也没有啦,”拓海有点不好意思地往后坐了坐,像是这样就能离这坏心眼的父女俩远一点了,
“没事,你晚上记得来接我就行,”“有集会还…”拓海闷头扒饭,嘴里含含糊糊地抱怨着,千代瞧着他又笑起来,“反正要去上晚班的话,那正好把便当一会儿顺便带上,”“嗯,好。”
千代放下吃完的碗就起身往厨房去准备便当了,刚开伙,电话就响了,拓海去接,嗯嗯啊啊了几句便拿着收拾好的空碗进来了,两人在厨房一个做饭一个刷碗倒也和谐,
“谁的电话呀?”“桐谷,他说什么,一会儿什么地方见…”“什么?”拓海说得含混不清,千代那边忙着炒菜,又开了抽油烟机,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倒是等千代一个菜结束,拓海又把碗筷放进洗碗池,这才转过身一字一顿地道,
“桐谷说,学园祭的事情,他想好了,说忠一在…‘Familys’?等着呢,”“Familys?那是哪儿啊,”千代将锅里的菜倒出来一边摆盘一边问,“好像是市中心那个商厦的咖啡馆,”拓海把刷干净的碗放到一边才应道,
“唔,那不顺路呀,”千代本想着坐拓海的顺风车,一听这话倒像是顺不了,拓海却笑了一声,
“他说一会儿过来接你,必不敢叫你费一点功夫,”“他能叫谁来啊,”千代嘴上问,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别是又……
千代的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
她把饭装好递给拓海,“那我就跟老爸先走了,”“嗯。路上慢点,便当盒里给你带了点饭团跟炸鸡块,保温杯里是冰镇的酸梅汤。”“嗯,好。”“好了好了,快走快走,你是哥哥,怎么还被妹妹惯着,”文太有点看不下去千代这事无巨细的嘱咐,忍不住拍了拍拓海的后背催促道,
只是车刚出路口,千代便听见外面两声鸣笛,“落下东西了?”千代取了钥匙嘀咕着走出去,原来是一辆白色宝马与拓海的车丁字路口对上了,她没认出来车,好在车窗缓缓摇下来,透出高桥凉介的侧脸,
虽然她也算料到了凉介会来,但……怎么来得这么快?!她心里暗暗叫苦,只往后退了半步,却被那兴冲冲跑过来的桐谷白文撞了满眼,
“千代!你收拾…好了?”桐谷有点疑惑地打量着千代身上的绿色围裙,“没有,我哪知道你们来这么快,我连衣服都没换呢,”“是我们来的太早了,不好意思,”从后面走上来的凉介脸上也露出了些微的歉意,他按着桐谷的后颈,轻声道,“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消磨会儿时间再来,”并不是商量的语气,
千代也正打算点头,却看着文太从车上又下来了,“诶?老爸你怎么…”“不是有客人吗,我一会儿再去商会也行,叫佑一来接就是了。”文太从千代手里接过了钥匙就往回走,千代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凉介,发现他也跟自己一样有些懵怔,只得收敛心神,冲着高桥凉介笑了笑做了个迎客的手势道,“那,那还是上家里等吧,”她也有点吃不准文太这葫芦里卖什么药,把两人迎进屋里,又回身跟拓海挥手告别,才进了屋子,
“……”千代看着桌上的茶壶,心里还是有点安慰,好在是文太,她端出茶点,跟在高桥跟桐谷身后也坐在了小茶几边上,然后拿起茶壶一边给众人奉茶一边轻声介绍道,“这是家父。爸爸,这位是上次来过家里的桐谷白文,这位是,桐谷同学的哥哥,高桥凉介先生。”文太顺着千代的话挨个打了招呼,又轻轻点点头,而那边桐谷白文则与高桥一同端起茶杯行礼道,“藤原伯父,贸然上门给您添麻烦了。初次拜会,请多关照。”这才算是过了一关,千代赶紧起身,“那各位慢用,我,先上去换衣服了。”文太端着杯子点点头,“嗯,快去吧。”
……这都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