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用力闭眼，主动脱离记忆画轴。

黎璟一直守在旁边，见状问：“不看了？”

平乐揉揉脑袋：“不想看。”

后面的剧情是她梦里见到的，云璟离开稻香村，在各大宗开门收徒时选择加入万药宗，成为苏巧巧的师兄。在万药宗的三年，云璟修习炼丹炼器，并常年呆在万药宗的藏书阁，拓印里面的各种典藏丹方和功法往稻香村送。

不管有用没用，先拿了再说。

万药宗对于弟子去藏书阁拓印功法修炼这种事情一向不会制止，一是鼓励弟子全面发展，别到时候出去就是一个自会拿炉子砸人的脆皮丹修，二是因为藏书阁的功法也好，丹方也好，都是拓印版本，不能说来一个弟子借走，其他人就看不了这本书了吧？

万药宗一次招近万名弟子，活跃在宗门内的弟子数不其数，而且修习功法，没个三五年很难有成绩，总不能说一本书，接手一次要三五年吧？

就算藏书阁有数十万本藏书，也不够他们霍霍的。更何况还没有。

这种情况下，云璟偷书简直易如反掌。

守着藏书阁的老头很喜欢这个勤劳有礼貌的小弟子，每次来都给他带一壶酒。

酒好喝是好喝，就是烈了点，没次喝完脑袋都热乎乎的，有点朦胧的美感。

那小弟子也是听话，他说什么做什么，就是省心。

云璟的藏书阁之旅一直延续到小师妹进门。

所谓的小师妹，也就是现任宗主的亲女儿，云璟的五师妹，苏巧巧。

小师妹是水灵根，长得也水灵可爱。因为身份尊贵受人追捧，平日里还勤勤恳恳修炼，修为甩了同龄人一条街。

在众星捧月中，二师兄冷淡疏离的态度就显得与众不同。

苏巧巧开始注意到这个天天往藏书阁跑的二师兄。

二师兄的勤奋可谓是无人能及，哪怕是卷王苏巧巧，也不得不承认云璟的努力。

可是二师兄的修为增长缓慢，听说她入门前是金丹初期，现在还是金丹初期。

苏巧巧直觉告诉她这事不对劲。

她最了解她那个暴君一样的父亲，他门下的弟子，要么是炉鼎之体，可以借势提升修为，比如她的大师姐。要么是灵骨天相，比如她那位火木双灵根的三师兄，一个天赋奇高的炼丹天才。

至于她这个早早入门的二师兄，论天赋比不上三师兄，论作用比不上大师姐，论背景比不过四师兄。

除了刻苦努力之外，一无是处。

她的父亲，是决定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无用之才做弟子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得注意才是。

不想，正是这样一个小念头，还真让她抓到了二师兄的小辫子。

“师兄平日里既不参加宗门举办的活动，也不争抢师尊的宠爱，最喜欢待在这沉闷的藏书阁里，原来是来偷万药宗的典籍的。”苏巧巧只身前来，靠在书架上，抱着臂。

聪明人之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云璟合上书，拿在手里：“你想要什么？”

苏巧巧嫣然一笑，她说：“我想要宗主之位，你帮我吗？”

云璟手指收紧，沉默许久。一层的窗户大开着，窗外有弟子打闹经过，却像是没有看到师兄妹对峙一样，说说笑笑走了。

有只灰雀飞下，停在窗沿上。再往前一寸，就是结界。

苏巧巧右手抬起，撒了一把米到窗台上，灰雀低头啄食。吃完，一刻未停，飞走了。

苏巧巧看着灰雀飞到树枝，不过十秒，就直直坠下，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死了。

苏巧巧看着死去的灰雀，转身，心情很好地问云璟：“二师兄考虑得怎么样？”

人畜无害的小师妹，平平无奇二师兄。

谁能想到他们私底下，一个野心庞大，心狠手辣，一个处事不惊，做事滴水不漏。

都不是什么德良之辈。

既然这样，那合作又如何。

“我答应你。”

万药宗的小师妹背着师门跟二师兄往来，苏巧巧教导云璟剑法，云璟教苏巧巧咒术。

苏巧巧只教云璟一些基础剑诀，云璟也是给苏巧巧讲一些鸡肋的咒术。

云璟自从被苏巧巧发现在藏书阁拓印功法后，就时常去藏书阁盯着云璟。

虽然她跟云璟是合作关系，但这些都是万药宗千百年来的沉淀。

家里的古董突然被人做成盗版流出去，任谁都受不了。

苏巧巧不待见云璟，云璟对苏巧巧表现得不卑不亢，之前是什么态度，现在还是什么态度。

我行我素。

万药宗不教剑术，苏巧巧的剑法，是苏父，也就是现任万药宗宗主花大价钱从剑宗请了一位元婴真君过来教的。

按苏父的意思，是让苏巧巧学点剑法，做防身之用。

苏巧巧学个皮毛，后面还带着一个偷师的云璟。

苏巧巧对剑术不感兴趣，却对那位元婴真君手里把玩的弓箭有兴趣。于是转学射艺。

云璟没了偷师的对象，只能靠着之前一点基础，在藏书阁自学剑法，每日挥剑万下。

苏巧巧不甘下落，将从云璟那偷学来的的咒术融入箭羽，每日要中百把红心才罢休。

直到一次意外，云璟的真眼被发现。

苏巧巧转头就把云璟给卖了，万药宗的二师兄，成为了苏家的阶下囚。

苏巧巧的母亲是温家人，有等到成年，有一定机会激活天赋神通，温家的最高的天赋神通是“真实”。

除了千年前的温家老祖，温家后辈竟无一人继承这项天赋。

苏巧巧想夺走云璟的真眼，占为己有，并对外谎称她继承了温家的宝藏。

苏巧巧夺取真眼失败，反而被云璟发现她身上的异端。

比如，她是单根纯种水灵根，却很不稳定，因此练剑无望，炼丹无望，只能修习术法。

比如，她是万药宗的宗主之女，有家族的万千宠爱，要什么就给什么，却私底下主动找他合作，偷学术法。

比如被名家指点的苏巧巧，剑术甚至还比不上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

还有就是，苏巧巧身上的咒虫。一个备受宠爱的苏家大小姐，身上竟然有不能被业火灼烧而死的咒虫。

这跟传说中的天才小师妹大相庭径。

苏巧巧，是异世者。

仙鹤说的，四个异世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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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乐听完黎璟的讲述，沉默不语，默默伸手抱住了他。

云璟说的时候，都是捡着些好的说。他省去了被关在密室的，暗无天日的十年，省去了苏巧巧将他当做药人，大肆实验毒药，省去了苏父丧心病狂地将他扔进妖兽堆里，任凭妖兽撕咬得血肉模糊。

黎璟低头，看平乐头顶：“觉得恶心？”

平乐闷声：“不忍心。”

黎璟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平乐头上的珍珠红花上，“怎么不忍心？”

平乐抬头：“就是你……”

视线对上，黎璟嘴角勾了一下，“我怎么？”

“没什么。”

平乐别过头，不理他。

“别生气。”黎璟伸出藤蔓勾她。

“没生气。”平乐气鼓鼓。

藤蔓勾着平乐的手指，慢慢往上爬。

“上辈子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惨。被关小黑屋的时候，你在。”

平乐瞪他：“我只是一个魂体。”

黎璟指着心脏：“你当时在这。”

黎璟说的还真是实话。

平乐其实对她第一次被招魂的记忆很模糊，一直以为自己是以魂体的方式出现的。

其实在那之前，她曾还有一段经历。招魂成功的平乐没有降落到合适的躯体上，而是化作一只新出生的小花精。

开在云璟门口，矮矮的，软趴趴地躺在地上，根系很浅，被云璟一捞就连根拔起。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真眼一直发烫，云璟接着真眼一查，发现这家伙刚成精就经脉絮乱，体内还有一颗妖丹。

暴虐的妖力横冲直撞，要是不救，这家伙不出半天就得死。

云璟不忍心，拿出仙鹤留下的一截凤凰木，想将小花精的魂魄弄进去修养。

他当时心里有个念头，一定要救她。

可是苏巧巧破门而入，进来就逼问他有没有看到一株红色的，快死的花。

那只花妖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云璟不得不使用真眼将苏巧巧逼走。

若是再晚一些，苏巧巧发现异样，或许就不是被关小黑屋那么简单了。

甚至，他们都没有未来。

“为什么给我说这个。”

“因为你处在风暴中心，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起因。还有就是，”

黎璟停顿，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因为私心。”

平乐弯着眼睛笑，手指戳黎璟胸口， “黎璟同志，你有点明目张胆了。”

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是啊。从一开始，你就住在我心里了。”

“我当时就想着，谁去死都可以，你不能死。”

黎璟笑着说完那段黑暗的经历，虽然过去百年，但一想起来，好像还能看到平乐蹲在一旁看他包扎的样子。

后面平乐的魂魄被黎璟带去汤谷温养，现实中的平乐醒来，兴致勃勃地给云璟和苏巧巧造了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恋情。

结果她跟书里主角搞到一起去了。

现在想起来，真是尴尬。

平乐将头埋进黎璟的衣服，小声说：“对不起。我当时，断章取义。”

“每个人都有犯错误和承认错误的权利，平乐。”黎璟扶着平乐肩膀，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我想邀请你一起去修正错误。”

“可以吗？”

平乐伸手揽上黎璟的脖子，将黎璟之前的回答原封不动还给他。

“乐意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之前是不想他们表白的，之前想的是都心知肚明但心照不宣。

结果！

还是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