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银作为鲛族先祖,一回到鲛族,就将各种杂事扔给西弗亚处理。
西弗亚找她的时候,要么传休息,要么传待客。
黎璟一行人成了鲛族的座上宾,住在东银的侧殿。
正是如此,这也就成了东银最好的借口。
现在的鲛族,跟东银管理的鲛族除了模样,完全不像。
之前的鲛族是上古七族之一,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都精通技艺,不比妖族勇士差。
现在,雄性鲛人还会寻找海兽,雌性鲛族,就只会唱唱歌,采珊瑚,织鲛纱了。
屁大点事,还找这找那的。
东银又一次拒绝了西弗亚的邀请,转身回殿堂。
她用鲛人泪护住平乐的心脉,苏巧巧迟迟不愿意取婴补丹。
这项秘法必须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不然效果可能不尽人意。
平乐作为天命之人,承载着大陆命运,就凭着这一点,她就不能死去。
寝宫没有牢房,东银饶了几条水柱做成锁链,再布置一场幻境,走进去就是一副阴暗水牢的样子。
东银走过去,站在黎璟旁边:“鲛人泪不是万能的,越迟修复,效果越差。”
正打着哈欠的黎璟点头,像是小学生开小差遇到老师一样,唰地一下坐好。
“我知道了。”
“嗯。”
东银提醒完就走了,待客算是完成。
她每天都来说一遍,苏巧巧和黎璟每天都听一遍。
说完这个,就是饭点。
不出意外,苏巧巧依旧拒绝进食。
黎璟将水润的桃子擦干净,当着苏巧巧的面削皮,不急不慢,东银的话像是耳旁风。
“元婴修士可以一年不用进食,但这里是鲛族水牢,克制你的灵力,没有灵力的话,你只能撑七天吧。”
苏巧巧被关了五天,一开始还有一群小屁孩过来捣乱,东问西问,她还能装死不说话。
但她现在面对的是黎璟,一个不合他心意就给你喂丹药的傻逼。
苏巧巧很硬气,黎璟说什么她怼什么:“我就算饿死,也不会给出元婴去救一个废人!”
黎璟夸:“这是你第三百四十八遍说这句话了,有毅力。”
要是换个地点换个场景说这句话,被夸的人都要翘尾巴了。
苏巧巧听起来,那就是在阴阳怪气。
于是她回怼:“你们就算是杀了我,也别想救人。”
黎璟:“你不是最惜命了吗?”
苏巧巧不说话。
她很惜命,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惜命。
为此,她不惜铤而走险,修炼咒术,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想活着。
黎璟捏着苏巧巧下巴,给她喂了一颗真言丹。
丹药入口即化,苏巧巧没有拒绝的机会。
苏巧巧抬头,神情从看淡不屈服变成暴怒。
“凭什么。”
“我捣毁筑基台,自废金丹,从一介废人变成让人仰慕的万药宗宗主。我修炼咒术,每个月都要忍受咒术折磨,她不过是一个试验品而已,凭什么要我用元婴去补一颗废丹!”
苏巧巧用力嘶吼。
相比于苏巧巧,黎璟显然淡定许多。
黎璟说话还是那个悠闲的语速,连语气都没变,甚至还比不上夸苏巧巧“有毅力”。
黎璟:“化神期除了雷劫,还需要渡过心魔劫。你知道你的心魔不可逾越,修仙路就此终止。你不甘心,于是开始跟昆仑宗的人合作,想靠着外力渡劫,没想到把自己搭了进去。”
苏巧巧抬头,眼中怒火更胜。
黎璟继续:“于是你将错就错,利用血咒的力量将魂魄分离。”
“你在学我。”
“你想复刻我的路。”
黎璟盯着苏巧巧的脸看了两秒,摇头:“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话里还真一股惋惜劲。
黎璟话音刚落,苏巧巧反驳:“没有什么不可能!”
“……”
黎璟:“非要我明说吗。我承了上古七首仙鹤的恩,我分离的魂魄有天道赐福,不受苦难和厄运。”
黎璟话音一转:“但是你不行。”
“你承接了鲛族的血咒,再使用这等方法,只会雪上加霜。于是你就想了个办法,利用禁术将所有厄运都转移到温萝身上,你的小徒弟苏宁,”
黎璟呵笑一声:“说的真好听,到头来不还是你的一个试验品。”
“拿灵魂做实验,这等魄力我真是佩服。”
一丝不差。
苏巧巧见多年的伪装被拆穿,干脆破罐子破摔。
“是又怎么样。”
苏巧巧:“你们将我作为试验品,不管我的死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你在看,看他们放我的血,看他们抽我的筋骨,看我求饶却熟视无睹。”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当我站在宗主之外上,你们说我用尽手段,说我阴狠刻薄。对,我不是好人,我冷血,自私,”
“我只是为了谋生而已,有什么错!”
水牢里的锁链哗哗响,苏巧巧被水柱化成的锁链拉回,对着黎璟:“呸!”
“罪魁祸首,你哪来的资格指责我!”
一片沉默。
黎璟盯着苏巧巧看了好一会,低头,笑了。
“罪魁祸首。”他重复。
“你助纣为虐,草菅人命,残害妖兽,现在就换了一副受害者嘴脸,在这泼皮赖脸。苏巧巧啊苏巧巧,让一个小孩去承受你的因果,在高位站久了,就忘了因果缠身的滋味了,是吗?”
黎璟换了一个态度,手指伸出的藤蔓缠紧苏巧巧脆弱的脖颈。
“还是说,你早就忘了自己种下的孽果。”
苏巧巧惊恐:“你是,无常。”
黎璟歪头,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像是在说:无常是谁?
苏巧巧挣扎:“你不是无常,你不可能是无常!无常应该死了才对!”
苏巧巧说完,挣扎地更狠了。
像是疯了一样念叨着“你不是无常。”
不是就不是。
一颗药丸弹|入口腔,黎璟封住了苏巧巧的嘴。
黎璟点了点苏巧巧的鼻子,食指竖起,比了一个别做声的手势,“乖点,别乱叫,我耳朵疼。”
苏巧巧疯狂摇头,眼泪哗啦啦流,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高兴的。
反正真的哭了。
万药宗杀伐果断的宗主,也有哭得乱七八糟的一天。
苏巧巧怕无常,爱无常,狠无常。
她当初能逃离魔窟,到后来收服万药宗跟昆仑宗抗衡,都是无常的功劳。
或者说,是披着无常皮的黎璟的功劳。
后来她修习咒术,自废修为,一步步走向高位,身后都是一个叫无常的面具人在指导。
她不知道无常叫什么,只知道这人性格乖戾,上一秒还在勃然大怒,下一秒却能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
他行踪不定,每次都能准确找到她的位置。
她问过无常为什么要帮她,那人回答棱磨两可。
他说,等你的报恩。
苏巧巧跟他开玩笑,笑着说“要是我背叛了你,会怎么样?”
无常说,你不会。
苏巧巧回他一个笑脸,没反驳。
她一个机关算尽的人,怎么可能报恩。
苏巧巧坐稳宗主之位后,开始盘算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无常。
这人知道的事情太多,并且一点都不受控制。
一天不除,她心不安。
她开始关注无常来的时机,地点,还有神态,衣着。
无常喜欢绿色,披发,经常晚上来,白日走。
无常带着一只狐狸面具,她看不清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说话不着调,喜欢开玩笑。
却很少对着她开玩笑。
无常一点都不在意她。
无常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救了出来,怎么能不在意她?!
苏巧巧恨过,怨过。
那人态度不变。
不好,也不坏。
像个平常人。
直到一次机会,无常第一次找苏巧巧办事,要她把万药宗的五长老和他的小徒弟一起送出去。
那是昆仑宗和万药宗的一次结盟会。
五长老反对万药宗参与昆仑宗所谓的“改造妖兽计划”,甚至私下召集人手想反水。
刚巧,被苏巧巧发现了。
自然而然的,五长老成了万药宗立威和杀鸡儆猴的对象。
她把事情弄砸了,她亲手杀了五长老。
然后静静等无常来找她算账。
经过这一次,她才发现一直援助她的无常跟她立场相对。
无常要的报恩,她这辈子都给不了。
苏巧巧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见无常。
无常没有责骂,没有怪罪,只是说“缘分尽了,他该走了。”
走去哪呢?
她怎么可能让无常走呢。
知道她秘密的人,无论是谁,都应该在她的掌握之下。
死了,或者,屈辱地活着。
她将无常引入万药宗撒下的天罗地网。
那天她很早走了,算是给无常最后一点颜面,没有看到他的死相。
她吞了一瓶丹药,睡死过去。
醒来已经是三天后,有弟子报告,说违背万药宗意志的人已经死了。
连骨头渣都不剩。
你看,所谓的报恩,就是让你死的连渣都不剩。
苏巧巧笑着说好,还给跑腿的弟子赏了丹药。
又有人来汇报之前联欢会的事,说五长老还私藏了一个小弟子,被他跑了。
跑了。
挺好。
苏巧巧垂眸,挥挥手,让人下去,说不用找了。
她大发慈悲,就当他们都死了吧。
五长老和他的徒弟。
还有无常。
之后,苏巧巧的宗主之位越来越稳,修为却再也不能突破。
苏巧巧眼神复杂,回想起那段历史,还是心里恨恨。
苏巧巧盯着黎璟,也就是无常,问:“你当时,在想什么”
黎璟没有回答。
苏巧巧锲而不舍,像是一个执拗的没能得到糖果的小孩:“你说,你当时是怎么想我的,伤尽天良,还是恩将仇报,泯灭人性……”
“可怜”
黎璟打断苏巧巧的话。
我觉得你可怜,所以救你。
苏巧巧张开的唇就这么愣在那。
没有收,也没有动。
无常救她,是可怜她,怜悯她。
苏巧巧双目通红,脸上表情似哭似笑。
她说:“好啊,我救。”
“你记住,是我苏巧巧可怜你,施舍你而已。”
黎璟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
束缚着苏巧巧手脚的锁链突然崩断,她没有丝毫犹豫,右手成爪,在心脏里抓出一团金光。
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雾,都能感受到其炽热明亮的气息。
那是平乐被偷走的气运。
黎璟接过,这次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眉头一挑,嘴角上扬,绿色的光点从他指尖泄出。
无常的习惯还是没改。
“这次我欠你。”
不要。
我不要欠你任何事了。
你也不用欠我。
苏巧巧想说话的,可她看着破损的心脏,眼前一晃,好像又看到了来找她的无常。
我报恩了。
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最近流感,咳了一个多星期,然后开学忙,忙完还有活,就QAQ
给大家道歉
认真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