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抱怨不会被念叨中的任何一个人听到。
不然如果是织田的话,肯定早就用尽一切办法打破次元壁来把他从这个奇怪的世界救走了吧?
武装侦探社之中,很多人都知道一件事。
虽然是社长森鸥外最能让江户川乱步听话,但是实际上,跟江户川乱步在一起待的时间最久、且他最相信的人反而是织田作之助。
根据社医与谢野晶子的回忆,大概就是——
“在森那家伙收养乱步前的半年里,我记得一直是织田在照顾乱步……杀手和侦探的组合来着?当时里世界那边还有什么最强侦探和最强杀手的羞耻传说……哈?你竟然不知道织田以前是杀手吗?”
然后就会被新来的社员一脸震惊大喊:“织田先生根本不像是杀手吧!!”
之类的话给吵到。
每到这种时候社长森鸥外都会出现时微笑着来确认这个事实:“乱步君和织田君以前确实是很有名的搭档哦?”
但基本上与谢野医生都会白他一眼对他插嘴的事情表示嫌恶。
对于20岁的江户川乱步来说,21岁却像极了老父亲的织田作之助是他最信任的人这一点绝对没错。
如果把江户川乱步看成游戏玩家的话,那么他现在的游戏面板应该是——
[姓名:江户川乱步]
[年龄:20/13岁]
[身份:世界第一名侦探]
[智力:100(已达上限)]
[体术:0]
[生活技巧:0]
……
类似这样。
而那始终为0从不见涨的生活技巧和体术,基本都在织田作之助身上。
织田作之助体术绝佳,江户川乱步聪明绝顶。
两人在一起,才真正符合「武装侦探」,二人的组合也是传说级别的无敌。
默契程度甚至乱步说“那个那个”“这个这个”时织田作之助都能准确猜中,并在多次迷路时,第一时间把他找到。
反正,只要发现他失踪的话,织田他一定会来找他……的吧?
从警署出来后,随便找了个附近的秋千坐着的江户川乱步想到这里却突然有些不太确定。
如果,他是说如果。
织田并没有发现他失踪了该怎么办啊?
“……”
江户川乱步看向周围,旁边有老人有年轻人,还有在看到他坐秋千也非要吵着玩的小孩。
看看小孩,又看看自己缩小的身体,乱步毫不犹豫就大声拒绝了:“才不让给你!”
被从小宠到大的小孩那里受得了这种拒绝?
怔愣了一下一咧嘴,豆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随即,整个公园都是小孩的哭嚎声。
“不知道让着小孩子吗?!”
应该是小孩妈妈的女人正对着他指责,之后一边哄着自家小孩一边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散步的老人也走了。
刚刚在长椅上坐着时乱步没有让座给她,当时乱步隐约能听到她摇头叹气。
“现在的人啊,不知道尊老爱幼。”
然而,他却有看到老人离开时顺手捡起刚刚着急离开的小孩家长丢的钱包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江户川乱步面不改色,像个旁观者一样将一切尽收眼底。
看到小孩家长后来着急来找时,他依旧目光冷漠,并不打算多嘴把刚刚的老人告诉他。
最后公园再次空无一人。
临近黄昏的天空将橙黄色打在他的发尾。
江户川乱步无聊地晃着双腿,夕阳把他的影子连着秋千拉的很长,空无一人的公园让他看起来十分孤单。
他玩一会儿抬头看看四周,像是在等什么人。
真的很奇怪。
在暗处观察着江户川乱步的诸伏景光这么立下结论。
从警署离开后,诸伏景光就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乱步的后面。
所谓异能力的信息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少年自称“江户川乱步”时也不像只是在说谎。
在警署时他也隐约听到了乱步说自己父母已经不在了的事情。
一个穿着不合适的衣服还光脚走在地上,父母双亡看上去无家可归的小孩,警察的本能让诸伏景光完全不能放心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乱步天生有一种与人群格格不入的感觉,也就一直观察到了现在。
太阳已经基本落下,公园的路灯也闪了闪被点亮,诸伏景光抬头看着暗下来的天空皱眉,意识到江户川乱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有些迟疑。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出面装作碰巧遇上,好心将人送回家时,几个身影的出现却打断了他的想法。
几个染着黄毛红毛,明显是社会混混的不良凑近了还坐在秋千上的乱步。
他们带着刻意的笑和伪装的好意,蹲下身来与秋千上的少年搭话,哄骗的声音传出:
“跟哥哥走吧?今晚有大餐吃哦?”
旁边的另一个混混在乱步开口准备说话时将口中的烟吐在了乱步脸上。
他皱紧眉头,忍不住攥了攥拳头。
这旁边就是警署,这些人太大胆了吧?
眼看着乱步乖巧地点头说着“好啊,我跟你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伸出手就要握住那不良的手跟着离开,诸伏景光总算无法继续看着了。
“喂!”他终于出现,甚至压低了嗓音,让自己听上去更像一个粗犷高大的男性:“你们在做什么!”
那些动歪心思的社会混混显然只是新手,听到声音后就吓了一跳,心虚把廉价烟丢下踩灭就跑了。
诸伏景光赶紧上前,去确定乱步有没有受伤之类的。
“你没事吧?乱步君。”
然而,少年显然对他的出现不是很意外,他又坐回了秋千上:“好慢啊你。”
诸伏景光:“……?”
“你知道我在附近?”
“是啊。”江户川乱步无所谓地晃了晃双脚,秋千随着他的动作随意地动了动。
“从下午就一直在了吧,太明显了。”
诸伏景光僵了僵,咳了一声。
该不会自己这一个下午的观察都被他看在眼里吧?
“当然,我可是名侦探。”乱步回答了他的想法,骄傲地仰了仰头:“任何人在我眼中都无所遁形,就连你们在想什么我也都知道!”
“不过嘛,绿川先生你还是蛮厉害的。”
江户川乱步眨眨眼,他想说绿川光遇隐藏气息和身份的能力,但想了想白天的事情还是没提,只是举例:“像刚刚那几个坏人就比你差远了。”
刚站到那里的第一秒他就已经发现了。
诸伏景光皱眉:“你知道他们是坏人?”
“不是很明显吗——等一下!我知道你要问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跟他离开?’是吧?”
江户川乱步提前打断了他,直接回答:“这个也很明显,因为我没有家,没有地方可以去,现在的天气就算我不饿死也会冻死。”
他说着说着有些不高兴的塌下肩膀:“我不想死,当然要跟着他们走,人口买卖的集装箱里起码可以防风。”
诸伏景光感觉有些不妙。
“但是……”
“为什么不去找你?”江户川乱步歪头,诸伏景光一噎,但还是点了点头。
江户川乱步不由自主从秋千上跳下来开始踱步,像讲道理一样跟他举例子:
“你看,你观察了一下午都没有动作,我该怎么确认你跟他们不是一样的?还有啊,就在今天下午,你明明看到是老人拿走了钱包往那个方向去,不是也没有出现告诉来找的女人吗?”
“绿川先生——这么说的话,你也是坏人是吗?”
当然——不是那回事。
但是诸伏景光发不出声音,他如同幼儿般为不理解的话呆滞着,几乎听到自己的嗓间发出了类似哽咽的声音。
那个将钱包捡走的老奶奶离开的方向是警署,在捡到后就将钱包失物招领登记在了警署里。
那位女性经过他时正要去旁边的警署,自己没有必要特意去说这件事。
他想这么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他意识到,江户川乱步应该也注意到了老奶奶走的方向,说出这些的话说不定还会被他反驳:“你怎么知道那个老人没有拿里面的钱呢?”
其实稍加善意的思考,以江户川乱步在警署问话时的聪明绝对是能看出真相的。
但他明显非常自我,主观上十分相信自己第一眼的判断。
他认为指责他的人就是坏人,而坏人就只会做坏事,所以下意识认为是老人偷拿了钱包。
自己是坏人吗?
什么样的人才能说是坏人,什么样的人又能称之为好人呢?
诸伏景光觉得大概给不出乱步想要的答案。
对于好人坏人的这个问题,肯定有某种答案可以直接回答。
诸伏景光想不到,或者应该说,这个问题本身很容易回答,但目前他所有能想到的都不是最佳答案。
只要稍微回答错一点点,那么江户川乱步的观念不仅不会改变,反而会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他的脑中模拟出各种回答,最终浮现——划掉——浮现——划掉——如此反复。
最终,诸伏景光从嗓中憋出了一句如同叹息,又莫名其妙的话——
“……不然,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