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让云敏和我分手的吗?”
儿子眼底是不平、郁闷的。
他攥紧手心,却又在缓缓松开后重新握紧,人几近无力地斜靠在欧式门框上,眼眸渐渐低垂,将年少时的无能为力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这开口说的是什么傻话。
你妈让她和你分,人家二话不说立马就分,难道你不应该掂量一下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分量么?
只不过,季行烟还没来得及开口,以此来证实是她这个亲妈“从中作梗”,她身后冷不防出现了另一道身影,而这一道身影与年轻、稚嫩且容易打发的徐尧天不一样,仿佛无形之中有着天然的压迫感。
他越过徐尧天的身侧,径自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在这猝不及防的靠近中,季行烟不动声色地朝着另一侧挪了挪身子,似要急忙逃脱,可那影子无处不在,至少这一刻,强有力地包围在她的左右。
将她完美地遮挡在他的庇护之下。
徐霁无情的面孔居高临下道,“鬼叫什么东西?”
“我平常不在家,恐怕不大了解,”徐霁对着青春期的儿子完全没有一丁点仁慈,厉声呵斥道,“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季行烟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最后已经几乎维持不住了。
毕竟,这件事上,季行烟理亏在前,她按着系统最后的任务,暗中找上了徐尧天的小女友,作出这项计划之前,她对这场母子之间的冲突早有预感。
更别提云敏的特殊提醒,好在,徐尧天的反应尚且不及想象中那般激烈。
他忿忿不平的只不过是自己毫无通知的插手。
季行烟处理起来不能说得心应手,但她亦有自己的思量。她打算稍稍扮演下傲慢的亲妈,正大光明反抗一下儿子的恋情,最后又不那么轻易地为儿子说服,决心洗心革面,暂且同意两人的交往……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男主他爹会跳出来为自己鸣不平。
会为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撑腰。
她无奈之下放弃了既定的规划,还不得不对着意料之外出现的男人嫣然一笑。
“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他语气冷然,恍若夏天制冷的空调,却将内容如实以告,“今天下午我去政府大楼开个研讨会,开完就回来了。”
“那你也不和我提前说一声,好让我早些时候在厨房忙碌起来?”其实就是和负责厨房的小阿姨说一声,电饭煲里多放半两米,多煮一碗饭而已。
季行烟说得清新脱俗,好似真是一位贤惠温婉的妻子。
“我就是不愿你太辛苦。”
谁知道,今天的徐霁竟然清闲到回敬她这么一句,这心虚的季行烟恨不得当场离开这是非之地,可眼前这两位姓徐的男的可都不好招惹。
徐尧天被徐霁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一通,脸色看上去更加自闭了。
甚至有几分说不上的憋屈。
季行烟这会儿功夫也不好向徐霁传达亲生儿子被甩了的破事,唯恐伤害到这个年龄段孩子的自尊,更无意解释自己掺和其中的缘由,她只想着借“做饭”的名义实则去玩手机,尽快摆脱掉眼前的两尊大佛。
她也硬是没想过,爱情的力量竟然会如此伟大,大到让这个从小到大对他爸唯命是从的男孩生平第一次对徐霁红了眼。
他的莽撞对准的也不再是自己,而是转向了高高在上的徐总。
“爸,你知道我和妈妈在说什么事吗?”
“你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不,你是压根儿就没有关心过任何人,”徐尧天不再斜靠在门框上,他一手撑在金属门把手上重新站起,如同初生的牛犊蓄力待发,一脸无视他父亲存在般的轻笑,使出浑身解数却仍被死死压低一头道,“你看上去是为妈妈说话,其实你只是和天底下所有的爸爸一样维护着自己作为家长的权威罢了。”
“闭嘴!”
徐霁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一场腥风血雨在这个偌大的家中彻底掀开。
季行烟怎么不知道自己都走完最后一个剧情了,怎么后面那些父子反目成仇的片段还要在她眼皮子底下上演啊,就不能离她稍微远一点吗?
她问系统对这接下来的剧情走向的迷之困惑,认为很有可能和主线又有了不小的偏离,然而系统却仍在维修,并不理会她的烦恼。
其实,系统生怕季行烟旁敲侧击的目的不在此,而在于耿耿于怀那五百万,于是继续装死。
正当季行烟打算悄然无声地离开,却见原地的父子却并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两人面面相觑,彼此交错的目光当中都有了一丝隐约的敌意。有阵子没见两人同框了,这些时日徐尧天拔高了不少,虽然气势上仍犹不及,但在徐霁身边已然微微构成了不小的威胁。
儿子想要超越父亲的成就 ,父亲看不上儿子的平庸。
正如同青春期的大多数父子,他们鲜少沟通,只不过因为两人原本不怎么讲话,相顾无言,所以才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么久,到了今天,颇有一种水火不容之势。
徐霁冷眸以待,“等什么时候,你不用家里的钱了,你才有资格这么和我说话。”
潜台词显而易见,徐霁自然而然认为徐尧天并没有反驳他的底气,而徐尧天拥有的一切光环不过是这个家庭赋予的。
徐霁却站直了,身姿挺拔,轻率开口道,“那我从今天开始就不用了。”
这得罪了谁不好?
偏要得罪了家里最会赚钱的老男人?
当然,他也许没有在社会上立足过,不知道钱有多重要,才会这么天真地和自己亲爹说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
季行烟有意调和一下父子之间的矛盾,可他俩的骨子里的固执一脉相承,谁也不可能朝对方低下高贵的头颅,哪怕她有意地掰扯了下徐霁的袖口,他不为所动。
她这会儿真要走了,哪怕亲自煮饭也比站在这里看这对父子要强,“天天他不懂事……”
“妈妈,无需你为我说什么,”徐尧天愤怒的锋芒已经完全避开了自己,而是只针对眼前的高大男人道,“无论是奥数竞赛还是校际篮球,我从来都力争上游,或许我并没有那种所谓不费吹灰之力的天赋,但至少我在每一件事上全力以赴。我知道父亲您的优秀,了解过您一穷二白创业时期的艰辛,但我从来并不觉得未来的我会比今天的您要差劲。”
“我并不是想过借此得到您的几句夸赞。”
“但是,我以为今天父亲对待我就如同对一个三岁半无知且任性的孩子……”
季行烟想走开,却又不得不放下脚步,听儿子这么些年从未有过的控诉,不过一边听着这些的她主要在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傻孩子你谈恋爱得花钱啊,就算你有奖学金,那八千用来在食堂吃饭勉强差不多,怎么和你的小女友未来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
难不成你出去打工么?
她突然脑补出了一则徐尧天在徐霁公司打零工并且被徐霁这个无良资本家各种压榨的狗血桥段。
在她脑海深处,徐霁瞬间化身成黄世仁再世,而长工徐尧天穿着几块破布,四处奔波,最后人瘦了一大圈,顶着个楚楚可怜的黑眼圈,而云敏则是在一旁不嫌事大地看热闹,对着推拉黄包车的徐尧天发出一阵轻快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这些,徐尧天对他父亲的沉默习以为常,没有希望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失望。
他转身离去,临走前说出的话果真和季行烟设想当中的毫无差别:“或许,我可以试着找一份兼职。”
季行烟多想在这一刻表达一下自己的心疼,又或者她可以通过自己的私库偶尔但不经常地接济一下他,然而却在这道宽大的身影当中无能为力。
人家徐总之所以出面说这些,也是为了自己抱不平,她要是临时转变立场,岂不是很不道德。
当然这其中必定夹杂着私心,夹杂的不是别的,正是老母亲的存钱计划不想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当然也包括在场的亲生儿子。
儿子走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行烟觉得这家人日后的生活定然有了一些戏剧性的变化,如果不是自己身陷其中,作为旁观者,那一定觉得万分好笑的。
在这个家庭内部,大的不再压制怒火,对于儿子的轻蔑与不屑写在了脸上;而小的跃跃欲试,随时想着推翻了亲爸的权威。
换言之,她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危险地带。
随着儿子轻轻扣上了家中的大门,扬长而去,这个家庭纠纷暂时告一段落。
有心无力的她闭麦了。
没过多久,餐厅的氛围变得有几分古怪,她来到常年不靠近的天然气灶台前,面对着比利时灶具上的外文字母,终于想到了自己的唯一用途——
拿了两把试汤的奶勺,交替换过之后,猛地尝了几口。
厨房的小阿姨朝她挤眉弄眼,像是无声地在说,“好喝吧,太太。”
季行烟一味地点头,鲜得眉毛都快掉了,不过因为要伪装成自己的杰作又无法吭声,只能暗中决定给小阿姨涨上两百的工资。
而那边徐总还没有入场,小阿姨已经懂事地摘下围裙了。
所以,徐霁方才拐入开放式厨房的另一侧,就能听见她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太太穿着纯白而明亮的围裙,驻足在一锅炖汤前宣扬着自己的厨艺,“我怎么煮汤煮得这么好喝啊?”
他突然发觉围裙身后的丝带系得松松垮垮,却并不妨碍她腰肢在这个视角下的纤细与曼妙。
徐霁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搭了上去,但牵动他的却不止是这一根洁白的细绳。
作者有话要说:离家出走的徐尧天:今晚我没饭吃了:)
岱旦:你可以吃点狗粮hhh
来晚了啊,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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