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层是“生老病死”主题之一,每一间房间都代表着某个时代最典型的病症,毫无疑问,第三层的主题是“病”。
然而考虑到第四层分明是阴曹地府布局暗示“死”,但实际上却象征“生”的前车之鉴,卷耳不敢说第三层的主题一定是“病”。
障眼法不是没有可能。
再说这第十一间房……
第三份文档着实让季飞池难以理解。太过于详细真实的证据反而让人不可置信。
最主要的是,季飞池想不到蛀虫背叛组织的理由。
为了钱?组织能给的更多;为了权?蛀虫已经做到高层……
估摸还有一部分对组织的情感在告诉季飞池不要轻信。
离间计的可能性很大,对吧。
可季飞池能分不清真假吗?
重新拾回所有记忆的季飞池一遍遍翻阅记忆书页,在被放到犄角旮旯的记忆中找到了当初出任务时,她所察觉的一丝不对劲。
当时曾色如不过刚刚恢复嗓子不到一月,许多生字的发音还未重新掌握,且体能上远远及不上坚持训练的同僚们。双重debuff加持下,曾色如的能力并没有保证,为什么会让曾色如担当我的队友?
队长的说法是:曾色如与她季飞池的默契无人可及,她俩双剑合璧,会是最默契、成功率最高的搭档,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总结中心思想一句话:有默契远大于有能力。
为此,队长不惜以未来的职业生涯担保,让她俩共同作战。
那时候季飞池光顾着感动,感恩于队长对她和曾色如的信任,未曾多想。可如果队长真的是蛀虫,所以那是他并不是信任她们,而是作秀呢?
按理来说,曾色如并不应该马上投入任务中,毕竟按照正规流程,曾色如需要经过全身检测与能力适应测验,并接手几个小任务熟悉流程,曾色如才有资格和季飞池重新成为搭档。
可在队长的坚持下,她们……
来送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是来送命的,只有她们两个当事人不知道。
被蛀虫蛀空的组织,眼见着她们来送死。
“季飞池,你在想什么?”卷耳道。
季飞池的状态很不对劲,原本就紧绷到极致的人此刻更像是被紧紧拨弄的琴弦,无论是松手还是继续施加力量,琴弦都会立刻断裂。
“我……”季飞池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卷耳说。
在她的记忆里,卷耳也是集团要暗害的一员。不同于季飞池和曾色如被打晕后洗脑,面前尚且对过往记忆一无所知的卷耳是生生被集团折磨了很久,才送进建筑中的。
当时的组织分明有能力阻止,却以“保证任务完成度”而自发放弃了对普通民众的守护。
这样的组织,算不算背弃了自己的道义?
“你信了?”
见季飞池神色有异,卷耳就知道她被动摇了。
“由不得我不信。”证据确凿,组织中出现蛀虫这件事犹如一加一等于二一般,是小学生都知道的真理。
卷耳看不见那些证据,光听季飞池的描述,卷耳自然无法理解季飞池恍若崩溃的精神。
但卷耳知道不能放任季飞池这样下去。
建筑中暗无天日,唯一的光源要看建筑中灯光的心情。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不疯就是最大的胜利,更何提需要解密作战往下走?支撑季飞池和卷耳来到第三层的,始终是他们心中不愿意死去的那口气。
季飞池忽然得知组织中出现蛀虫,妄图害死她和她的爱人,对她的心理冲击不亚于见证日本史上最高温度。
“别想太多,出去质问他们。”卷耳言。
这番言论卷耳已经说得驾轻就熟,之前他安慰欧阳旦也是用这样的道理。安慰人毕竟是个困难活,卷耳只会转移注意力、找到新的目标这一招。
不过招数不在多,好用就行。
季飞池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卷耳一句话,瞬间助力季飞池将发现蛀虫的难过转移为对队长与组织的愤懑。
“你说得对。”季飞池振作起来,“他们还欠我和曾色如一个解释,我得活着出去。”
在这里想再多都没有用,猜想终归是猜想,证据也可以作假,活着才能搞清楚真假。
提到曾色如,季飞池后知后觉道:“曾色如和舒雁子呢?”
那两人被他们留在第六层,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她们俩却还没有来到第三层与他们汇合?
该不会……
季飞池的猜想不受控制往极其坏的一方面策马狂奔。
万一,她是说万一,万一曾色如死了呢?
她是不是永远没办法见到曾色如了?
“不会的。”没等卷耳开口,季飞池自行调整好了心态。
当务之急是出去,而不是关注生生死死情情爱爱。
大不了曾色如死去,反正有遗书,季飞池知道该如何对待曾色如的尸体。
摒弃胡思乱想,季飞池继续在房间内寻找着。
“这里有块板子,写完就给电梯线索。”季飞池拿出床底下找到的画板。
画板上有很多颜料,花花绿绿的。美术生喜欢试色,调完颜色后手边若是没有趁手的纸张,就会干脆在画板上抹一笔看看效果。
所以房间主人是个美术生。瞥见衣柜里的脏乱外套,季飞池想着。
但还是不能确定房间主人的性别与真实身份。
她有预感,如果能搞清楚房间主人的身份,集团的人员构成将不再是秘密。
“你没说问题。”卷耳提醒道。
“哦哦,问题:第三层的病因,不超过三个字?”
季飞池话音落下,两人面面相觑。
病因?
真该让出题人去看看第三层所有房间里那五花八门的病症,病因天南海北,有不通风闷病的,有不做防护措施被传染的,有不小心被猫狗抓伤的……哪里是三个字可以概括的。
“为难人。”季飞池盖棺定论。
“就是就是。”卷耳附和。
可不管再不合理的题目,既然都出现在眼前了,接受应试教育的两人自然会想方设法答题。
看题干,第三层,病因,不超三字。总共三个条件。说明有隐藏项,例如第三层的划分范围,又例如似病非病这一情况。
“这个第三层……”季飞池有点犹豫。
以一般情况来将,第三层当然是指她与卷耳脚底下这片地面。可若是第三层的范围如此之大,病因的寻找难度则相对应提升。
毕竟那些病太多。
卷耳提出新的可能:“第三层不包括那些房间。”
可如果第三层的范围不包括房间的话,就只剩下一个走廊的范围了。走廊里没有任何可以称为“病”的东西。
“说说你的理由。”
卷耳动不了,只能用眼神示意季飞池:“你看我轮椅。”
季飞池往轮椅那儿看。
卷耳一直坐着轮椅,轮椅的刹车被他死死摁住,导致地面上出现长长两条刮痕。
失去自由行动能力的卷耳当然无法让轮椅在刹车状态下运行。
——有外力在促使轮椅下滑!
“地面是斜的?!”季飞池恍然大悟。
地面倾斜的角度并不明显,至少季飞池感受不到。可这样一点倾斜,对于灵敏度极高的轮椅来说,不亚于豌豆公主晚上睡觉时床垫下有一粒豌豆。
幸而卷耳轮椅有刹车,且卷耳早有预感启用,不然卷耳进入这个房间没一会儿,不能动的他就该滑到房间底去了。
“地面是倾斜的,地板与第三层走廊不处于同一个水平面,可以认为并不属于第三层。”用机器人的眼珠子探查完其他房间,季飞池回到第十一间房汇报进度。
很好,第三层的范围确定了,那些房间属于题目中的干扰项,并不是他们俩需要考虑的“病因”。
但新的问题出现了。
第三层的病是什么?
季飞池站在走廊上,目之所及都是各色各样的房门,密密麻麻,像蜂窝煤,像跨年时长沙的五一广场,像一望无垠大海中的游曳的鱼群。
季飞池唯一能想到的相关的病症,就是“密集恐惧症”。
她烦躁地摸摸头,开始无比期望能天降神兵给她一个舒雁子。
好歹舒雁子算是十个人里头最懂医学的存在,没准能从这走廊中看出什么呢。
然而想想就够了,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
季飞池观察着走廊上这些玩意儿,眼睛都快看花了。
忽而,神思混乱间,季飞池想起意见事:欧阳旦呢?
不是说欧阳旦滚到第十一间房了吗?人呢?
不好!
季飞池连忙转身,却见第十一间房门已经闭死。
季飞池一个箭步冲上前,炮弹般撞上门。
饶是加上加速度与季飞池本身的重量,季飞池她还是没能撞开第十一间房的房门。
直到此刻季飞池终于明白第三层的病是什么——
杂乱的房门设计、宛如蜂窝一样的布局、生怕不把人晃晕的摆设……
以及她能打开而卷耳推不动、现在拒绝她进入的第十一间房。
第三层的病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