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崖在洞府内转圈儿地收拾东西。
从小到大,景黎给她的好东西能攒出一仓库,放在芥子囊中的只是一部分。
随着灵光一闪又一闪,她不断收纳进新东西。
系统不解:“宿主,你搬家啊?”
“不搬家,是离家出走。”
颜崖拿起一个葫芦判断了下,里面是正阳丹,用来辅助灵气吸收。
以前她从不屑于依靠丹药之力,但她现在这个体质,恐怕离不了丹药辅助了。
于是她果断收了起来。
系统很觉得意外:“啊?你不在清虚宫呆了?”
颜崖叉腰叹了口气,小声骂道:“盛岚谛个傻——哔,就知道他一点也靠不住。多亏了他,大家都知道分化成欧米伽的修士修为会倒跌了。等这消息从沧澜派传到清虚宫,我还争什么宫主之位。”
系统想想也觉得气,本来颜崖还有周转的余地,但消息一传开,颜崖确实就没机会了。
系统跟着愤愤地骂:“这倒霉玩意儿!”
“但是宿主你打算去哪儿?”
颜崖说:“我还没想好,先离开清虚宫再说吧。”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急吧?”系统还是有一点不解,“就算清虚宫的人知道了,也不会拿你怎样……”
系统:“………………”
系统惊慌脸:“邵一丹不会的,是吧?”
颜崖无奈:“我不知道。”
在邵一丹表现出对宫主之位的野心后,颜崖就发现她完全不了解他。
她从情感上认为,师尊收的徒弟品性一定过关,竞争再激烈也不至于到你死我亡这一步。
但理智上,颜崖不敢相信邵一丹。
等到夜幕降临,颜崖从头上摘下柳叶抛向夜空。
大黄不知道从哪儿散步回来了,冲颜崖摇着尾巴,眼神从热切变得些许疑惑。
“我又要离开一段时间了,大黄你要看好梨汤它们喔,机灵一点保护好自己,也会有人来喂你们的。”
大黄尾巴失落地垂了下来:“呜……”
颜崖踏在柳叶上飞向清虚宫出口。
天空清朗,无云无月,整个清虚宫也安静无声,仿佛也陷入了睡梦。
她本应该畅通无阻的,可无形的屏障却消无声息地铺设在了夜空中。
颜崖无所知觉,直到额头与这无形屏障碰撞的地方亮起蓝色的亮点。
以这亮点为中心,迅速分裂成一张蓝光线条组成的网。强烈的麻感贯穿颜崖的经脉。
夜风中似乎带来一声隐约的“入网了”。
这么简单的陷阱都没能察觉出来。
一个念头闪过颜崖的脑袋:炼气境这破境界她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她从柳叶上跌落,像从枝头坠下的花,衣裙在风中盛开。
缩小的柳叶如流星一样向下追逐着主人。
颜崖昏迷前所见的最后景象,是旋转的满天星辰,如此神秘美丽。
系统焦急的呼唤声转瞬间湮入黑暗:
“宿主你撑一会别晕啊!”
“啊邵一丹来了邵一丹真的来了!”
“……完蛋!”
此时的魔界。
魔修陆子莫不动声色地看向宝座上那新上任的魔尊。
这位魔尊有着一张极年轻面容,但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戾气已融入他的神态中。
他的眼眸金光锐利,令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两眼,就会被割伤。
陆子莫是个Beta,不受魔尊信息素的影响。
但其他性别的此时都已承受不住魔尊突然爆发出来的强大的信息素,惧怕地匍匐在地。
拾牧一手搭在宝座扶手上,一手按在心脏的位置。
心脏正在他的胸腔内狂跳。
拾牧因为这突然发生的感应面沉似水。
他默念着那个名字,猛地站了起来。
颜崖……颜崖……
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然他为什么会忽然感到不安?
“啊……”
一个战战兢兢端酒上来的半兽人没躲开起身的拾牧,酒樽中的酒水全数洒在了拾牧身上。
这下半兽人不只是战战兢兢了,他吓成了一滩软泥,两行眼泪唰地冲了出来:“魔魔魔魔尊饶命……”
拾牧看到,他珍惜地系在腰间从不离身的那件轻云般的罩衫,被酒水浇透了,颜色泅得变深,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酒精味。
拾牧缓缓抬起头,脸色铁灰。如果半兽人不是一直叩头在地,若他看到拾牧的表情,一定连哭都不敢再哭了。
不受控伸长的犬齿冰冷地抵着下唇,拾牧攥着濡湿的轻衫,无法控制将这个半兽人撕碎的冲动。
从那场席卷了整个魔界天昏地暗的杀戮走出后,血腥味就永久地留在了拾牧的身上,而暴虐融入灵魂中,从此与他共存。
拾牧很难再控制自己的脾气。
这世界不就是以死亡和鲜血组成的吗?
被勾起怒气后,理智便被杀意取代。
这该死的半兽人,真想杀了他!
“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拾牧抬脚,踩在半兽人的背上。半兽人皮肤上自动浮现出了鳞片用以抵御,但也无济于事,重压之下,半兽人一口血喷了出来。
“魔尊息怒!”
浓浓的杀意压迫得使人难以呼吸,堂下魔修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唯恐魔尊的怒火烧到他们身上。
陆子莫也跟着跪地,但并不是因为畏惧。
这个魔尊,很强。
看呐,所有魔修与魔兽都屈服在他的权威下,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陆子莫对他很满意。
拾牧的脚愈发用力,半兽的人的胸腔紧紧地贴在地上,下一秒就会被踩碎。
就在半兽人以为自己今日就得嗝屁时,背上的重压忽然撤去了。
“滚……”
拾牧坐回宝座,阴沉地撑着额头:“都给我滚!”
几秒内魔修们就撤了个一干二净。
第一次觐见新任魔君,就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他们在心中哀嚎:这任魔尊绝对难搞,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啊……
在半兽人都拖着内伤跑掉后,拾牧撩起眼皮,看向下面唯一一个没离开的魔修。
陆子莫肤色白皙,眉清目秀,与魔修们普遍狂野的风格不同。
拾牧在修真界长大,知道陆子莫身上这种格格不入的气质来自哪里。
——他曾是修士,堕魔而来。
拾牧厌恶修真界,来到魔界后他又很快确定——他也讨厌魔界!
所以对于修士变魔修的这个陆子莫,拾牧也给不出好脸色:
“还不走,你想找死?”
陆子莫挺直了腰,对拾牧说道:“我知道魔尊在修真界的经历,您曾被豢养在沧澜派中。”
拾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呢?”
陆子莫:“我出自道纯宫,对沧澜派素有了解。魔尊在沧澜派中,忍受了不少欺辱吧?”
拾牧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
陆子莫微微一笑:“您已经是魔界之主,百万魔修任您驱使。往日耻辱,您尽可一洗而空!上任魔尊因誓约不敢对修真界动兵,导致那些道貌盎然的老东西越发为非作歹,如果您决意攻打修真界,我等皆愿为您赴汤蹈火!”
拾牧恹恹地想,让魔修与修士相互厮杀,一起毁灭,倒也清净。
拾牧摩挲着湿透的那件罩衫,似乎她的体温还留在上面一样。只是泼在上面的酒水将残留的气味全都遮盖了。
这是颜崖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还是他自己强拿来的。
他总会控制不住地想,她现在在做什么,同什么人说话,会不会有一刻想到他?
……不会的。
他只是一只趁她不适逃走的魔兽罢了,他利用了她对他的恩德,无耻又自私。
她应该在讨厌他了。
或许早已经将他抛在脑后。
拾牧神色消沉。
陆子莫见拾牧反应不大,便加了剂狠药:
“我听闻,门派大会上竟有一女修以您为坐骑,坐在您的背上在众人眼下来来往往。这等奇耻大辱,难道您就不想报复回去吗?”
报复颜崖?
这样离谱的话他可想都没想过!
但,如果颜崖知道他成为了魔尊,她的目光会再次落到他身上吗?
陆子莫信心满满地看着拾牧表情有了松动。
魔尊果然痛恨那个女修。他就知道,拿她来刺激魔尊百分百见效。
“我想想,你先下去吧。”
拾牧挥退了陆子莫。
他一人坐在巨大的宝座之上,周边空荡荡的。
拾牧又想起方才心悸的感觉,抿了抿嘴。
她是清虚宫的大师姐,人缘好修为高,会遇到什么危险?
如果能回到她身边。
哪怕要忍受她的遗忘抑或憎恶,只要确保她平安无事,那他至少能安心。
可他回不去了。
……
拾牧视线下落,看着一个黑色毛团团Q弹Q弹地从他的脚边滚过。
这小东西在魔界随处可见,没有任何攻击性,也没有任何价值。像杂草一样生命坚韧随处可见。
它普通到没有个正式的名称,一般都叫它小毛球。
拾牧两根手指将它拎了起来,小毛球马上假死,动也不动地让他提溜着。
这小东西找不见五官,浑身长满细长的软毛。
颜崖大概会喜欢,拾牧想。
她常摸他兽形时的脑袋,拾牧猜她喜欢毛茸茸。
拾牧将小毛球拢在手心,有了个想法。
密室中。
汗珠从拾牧下巴滴落。
他盘腿而坐,双手托着浑身发颤的小毛球。
分裂神魂的痛是最顶级的,哪怕分出去的只有一小片。不过在沧澜派常年受罚的拾牧,对神魂之痛已经有了经验。
良久,小毛球突然细毛根根竖起,跟触了电似的。
拾牧猛地出了口气,闭眼喘息。
而小毛球则动了起来,从他掌心跳下。
一开始它的动作还很生疏,东滚一下西滚一下,并不习惯这个小了很多的躯体的限制。
拾牧不等自己适应,就开启了传送阵。
小毛球闷头滚进阵中,随着光芒一闪,它离开了魔界。
“宿主,你醒啦。”
颜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昏暗之中。
系统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颜崖用她炼气境不是太灵光的眼睛看了看四周,这儿是个密室。
“你直说吧。”颜崖对系统道。
系统:“好消息是,你师兄没杀你。”
“坏消息是,他可能要在密室里熬死你。”
颜崖:“……他关了我几天了?”
“两天了。”
“那他来过吗?”
系统愤愤:“一次也没!就把你抛这儿不管了!”
颜崖按着太阳穴,让自己的大脑从两日的昏迷中快速清醒过来。
不管怎样,她都要把师兄喊出来,见他一面。
颜崖双手拢嘴大声喊道:“师兄!我饿了!给我送吃的来!”
系统:“宿主你朝哪儿喊呢,没门又没窗的。”
颜崖淡定道:“没关系,他会听到的。”
系统嘀咕:“你是阶下之囚哎,要是喊饿就能把人喊来,那还算什么囚禁。”
随着机关转动声,不算明亮的光线照了进来。
系统噤声了。
邵一丹站在上方的出口俯视颜崖,他手中提着食盒,似乎只是普普通通地送一趟饭来:“我带了师妹喜欢的点心来,师妹,接着。”
他将食盒抛下,但颜崖没接。
木制食盒啪地一声摔烂,几块精美的点心滚落出来。
空气一下安静了下来。
颜崖:“师兄,你都把我关起来了,我们就敞开说话吧。”
邵一丹叹了口气,仿佛他是逼不得已一样:“师妹放心,我不会害你。你先在此处呆一段时间,等我成为宫主之后,就放你出来。”
“师兄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争宫主之位呢?”
“跟你争?”邵一丹温和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师尊总是理所当然地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她也理所当然地接受。
她凭什么认为他就应该矮她一头?
邵一丹向前重重踏出一步,方才被他挡住的光忽然落在了颜崖的脸上,他的怒气就像被风一吹,倏然消散了。
她的容貌一日比一日娇艳,像开到盛极的花。
分化成Omega后,师妹性子里那些强势的部分,都被这幅楚楚动人的容貌给消解了。
邵一丹怜惜道:“师妹现在有什么能力同我争呢?或许师妹还不知道,清虚宫所有人都知道分化成欧米伽意味着什么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亲耳听到邵一丹这么说,颜崖还是抿住了嘴。
邵一丹朝颜崖伸出手:“我知道宫主戒指在你身上,给我吧,师妹。我可以承诺,等我成为宫主后,你在清虚宫的地位将仅次于我,一切待遇都和师尊在时一样。”
“你猜错了,宫主戒指不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它在哪儿。”
颜崖冷脸道。
邵一丹微微一笑:“师妹不告诉我也没关系,但师妹要原谅我在你身上用用搜魂术了。”
颜崖心脏一缩,不可置信地抬了下眼。
但在看到邵一丹的笑容后,颜崖的心就渐渐沉了下去。
搜魂术这法术霸道强悍,被施法的人神魂都会有所损伤,轻则失忆失智,重则暴毙。
师兄会对她如此残忍吗?
她不能确定,也不敢赌。
“我给师妹十秒钟的思考时间。”邵一丹胜券在握地开始倒数:“十、九、八……”
系统同时叫道:“戒指是你最后的底牌,宿主不能给他啊!”
两种声音吵得颜崖头痛,让她想好好思考都不行。
当邵一丹吐出“一”时,颜崖也张开了口:“我——”
“有魔气!有魔物潜入清虚宫!”
响亮急迫的喊声传来,邵一丹身体一顿。
“邵师兄!大师兄!清虚宫有魔物!”
有人正朝这边来寻邵一丹。
光线和声音同时消失,邵一丹匆忙离开了。
留下为清虚宫焦急的颜崖,徒然地跺脚:“什么魔物?情况如何?开防护阵呀!”
系统:“……你师兄估计找不到那魔物。”
“怎么说?”
“因为那魔物跟咱们一块关在这密室里呢。”
咦?
颜崖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从黑漆漆的角落里辨认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小毛团。
魔界还能长出这么可爱的小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双子,想写狗血,所以又开了一个预收!你们一定也喜欢的对吧?!
《错嫁》
身为郡主独女,凤翾被宠得娇憨可爱。
听闻父母亲为她精挑细选了一门婚事,她满心好奇地去看那个将与她共度一生的人。
青松树下,怀真玉冠白衣,高洁似仙。
凤翾睁大了眼,少女春心第一次萌动。
她纯真坦荡,常常跑去看怀真。
但他总是冷面以对,几次给这位京中最炙手可热的贵女吃了闭门羹。
凤翾不信世上竟有人不喜欢她,反而更缠着怀真。
直到怀真将要与她退婚的消息传遍京中,凤翾沦为谈资与笑料。
他说,此女轻薄,非为良配。
她哭了一日,也仅有一日。
世上的确会有人不喜欢她。
那她也不喜欢他好了。
后来,怀真边关遇险,生死未卜,凤翾果真照常宴饮游玩,心无波澜。
赏春宴上,她摘花时不慎从树上跌下,却落入一人怀抱。
他穿着她与怀真初见时的白衣,眉目依旧,只是眼尾微微上挑,一丝邪气。
“阿翾,都是他们编排,我从未想过退婚。”
怀真追随凤翾,如影随形。
众人都信了退婚只是谣传,皆道怀真对凤翾情深爱重,令人歆羡。
直到两人的洞房花烛夜,真正的怀真带伤闯入。
他不复清冷自持,红着眼对凤翾伸出手:“阿翾,他不是我,来我这里。”
假扮怀真多时的怀锦一身喜服,含笑拔剑。
既已骗她到这一步,他焉能拱手让人。
大不了,给她扮一辈子替身也罢。
可凤翾却抓住了他持剑的手,不在意地对怀真笑笑:“我早知道。若他是你,我才不嫁。”
怀锦明明与怀真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可他却只能隐于暗处,一生作为哥哥的替身存活。
他与怀真都明白,他俩命中注定互为敌手。
那日,他看到偷潜进来的小姑娘,那是刚与他哥哥定亲的凤翾。
从此孽火再难熄。
*男主是弟弟怀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