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杳抬眸：“师妹怀疑令雾山的地形分布是一个阵法？”

白芷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抿了抿唇有些拘谨道：

“我初学阵法了解不是很多，最初因为好奇所以将地形给画了出来，后来越看越发感觉不对劲。”

浮杳并非否认她的话，整个令雾山的布局确实如白芷所言是一个巨型阵法，以玄灵峰为核心凝聚四座子峰的灵气形成了一个兼具聚灵与镇魔相互转化的复杂阵法。

若是之前，就算看出令雾山的布局奇怪浮杳也不会往阵法上想，毕竟玄灵峰身为整个玄灵门位置兼灵气最佳的地方，根本不需多此一举。

但在发现玄灵峰大殿下的密道以及下方存放的冰棺及镇压的殷绥时，一切却又分外明了。

聚灵是为冰棺，镇魔是为殷绥。

只是这场局，何时布下，玄灵门内又有几人知晓？

浮杳依旧不清楚。

她将看完的阵法图推回白芷面前，问：“此事小师妹可还同其他人说了？”

白芷摇头。

浮杳沉吟了片刻，斟酌道：“此事涉及师尊与玄灵门诸多事情，小师妹若是信的过我，先不要和其他人提及。”

“我自然相信师姐！”

浮杳话音一落便听白芷肯定的回答，没有片刻犹豫，语气坚定半点没怀疑她话里的可靠性。

浮杳一时间有些顿住了，疑惑于自己在小师妹心中何时有这样重的分量。倒是白芷一脸自然，半点没意识到自己话中有哪里不妥。

她问师姐：“方才师姐阻拦我杀那只大黑虫，莫非那是师姐养的宠物？”

修真界有修士契约神兽一说，但多为修习御兽及御妖一派的修士，像剑修签契约兽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毕竟剑修重在剑术一道，重在剑意，悟在剑心，有了契约兽便多了退路，反而损了剑的气势来。

面对白芷的质疑浮杳并未否认，今日小师妹既然见了殷绥便需给个合理的解释，而契约兽说是宠物也无不妥。

于是她点了点头。

却见白芷脸上微笑的神情僵了下。

浮杳只当她不喜殷绥黑乎乎的外貌，解释道：“那是条黑蛟，不过体型小了些，并非是寻常的肉虫。”

白芷笑的有些勉强，后续没和浮杳多说什么便起身告退，今日一趟似乎只是单纯在阵法上生了疑惑来找浮杳问问。

等到白芷走后，殷绥才从暗处溜了出来，她怒道：“你看你把我变成这模样，是个人都能欺负我了！”

想她曾经也是叱咤修真界的魔尊，如今沦落到被浮杳契约也就不说了，就白芷这筑基期的小修士居然都敢来欺负她！

这要是过去，七八个白芷都不够她吞的！

殷绥怒气冲冲要求浮杳给她接触周身限制，不说恢复修为至少能够保持人形。然而浮杳不应，反问她：

“凛霜峰虽只我一人居住，但不能避免有其他人会过来，若是发现你突然出现在此我该如何解释？”

殷绥毫不犹豫道：“来人时我会及时躲避，若是真被发现了我也不会让他有机会说出去。”

浮杳头疼，她不让她化形便是考虑到这一点。

根据长衡仙尊密道中的尸体来看，殷绥原本的修为和身份必然不简单，否认也不会被长衡仙尊特意布下镇魔阵法，又单独关押在其他地方。

然而浮杳不想殷绥却不罢休，结局就是浮杳去哪殷绥就跟着去哪，扰的浮杳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浮杳知晓一直压着她也不是办法，指不定什么时候又闹出事来，便约定夜间六个时辰许她便会人形。

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到底浮杳让步了，再说下去怕是连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六个时辰都没。

得了浮杳的许可，殷绥下一秒便离开了房间，留给浮杳一个安静的修炼环境。

整个大殿都被她布下了阵法，只要殷绥身上还有她的咒术在，没有她的允许就无法离开，所以她倒不担心。

她眸光望向空中某处，只是对于殷绥的身份她还需要再调查一下，尤其在正魔大战这一块。

先前她在调查亲传弟子死因时，曾涉及到与正魔大战有关的事情，只是相关资料太少没能查出什么事情。

正魔大战结束距今不过一百年时间，就玄灵门内现存的记录资料显然不正常。

她凝眉想了想给陈音送去了一道玉简，询问了下清云门内部对于正魔大战的记录。

她想着陈音回信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便打算先问问门派内参与过正魔大战的长老。

与她说话的是玄灵门内年纪最大的一位长老，至于找他的原因则是他淡出宗门事务已久，不会怀疑她调查的目的。

然而长老听她询问有关正魔大战的事情，却未第一时间回答反而问她：“你调查这个做什么？”

浮杳没有犹豫道，玄灵门的护山大阵被人为破坏，长老们怀疑与魔族有关，她身为玄灵门一员自然也想为门派做点事情。

她这话说的不假，先前跟随丘长老调查护山大阵的事情门内众人也都清楚，长老虽不参与玄灵内的事务但对一些重要事情尚有所耳闻，也就不再怀疑她的初衷，答道：

“你想知道些什么事情？”

浮杳并未询问正魔大战记载资料的问题，反而从长衡仙尊处入手：

“我观门内亲传弟子的死因里，因正魔大战死去的有过半数之多，师尊也曾是参与大战的亲传弟子之一。”

长老如今年龄愈发大了，退出门内事务也是因他没有飞升希望只能数着日子等待元神寂灭的那天。如今听浮杳提起百年前的正魔大战，脸上神情不免露出一丝回忆与悲悯。

在长老缓慢苍老的声音里，有关正魔大战的原因及经过缓缓展开。

那时的魔族远不如现在这般势弱，魔界有四城五域，各城各域分别有魔将自立为王，虽然也时常觊觎人族的地界，但小打小闹都成不了气候。直到两百年前，魔族突然多出一个混血，还是某位魔将与妖族的私生子。

妖魔两族向来不对付，各种传闻于人族而言不过是饭后闲谈，听听也就过了并不值得注意和考究。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妖族和魔族排斥的妖魔混血，短短五十年时间便夺了上任魔将的位置不说，还迅速攻下了其它三城两域的领地。

那时的魔族安逸的太久，也同人族一样丝毫没有意识到魔域即将变天，迎来属于他们的全新局面。直到四城五域中只剩一城一域，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这位新魔王的恐怖。

然而时机已过，剩下一城一域的领地也很快被攻破。

于是，魔族分散了近千年的四城五域就这样完成了统一，魔域第一位魔尊产生了，而正魔大战的伏笔也在那时埋下。

初代魔尊虽为混血却手段狠厉，动作迅速，直到妖族的新任妖王变动人族这边才开始发现端倪。

然而为时已晚。

根本未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在知晓自己备战的计划被人族发现后，初代魔尊迅速朝修真界发起了攻势，正魔大战就此展开。

正魔大战历时三百年，那时整个人间堪称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直到三百年后整个修真界的门派齐心联手这才找到办法重伤了魔尊。

浮杳抓住其中的关键词：“魔尊没有被杀死吗？”

长老摇摇头：“初代魔尊的修为太过高深，能重伤她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

浮杳凝眉不言，过了几息才问：“师尊也在诛杀魔尊的队伍里吗？”

长老摸着胡子笑了笑：“诛杀魔尊的修士中修为最低也是元婴后期，你师尊那时不过金丹初期修为，并不在诛杀魔尊的队伍里。”

浮杳并未解释长老的误会，问了另一个问题：“那因正魔大战死去的修士，名字都会刻在长生碑上吗？”

玄灵门内有一长生碑，上面刻满了门内各种死去修士的名字，他们大多因守卫人间正道而亡，死后名字便会被刻在长生碑上，每任弟子拜入玄灵门时，都会去长生碑前跪一一拜。

这是对死者的尊敬，也是对门内弟子的警示，玄灵门弟子当谨记自身职责，以济世救人为初心。

长老摸胡子的手停顿了下，而后剧烈咳嗽起来，浮杳连忙给他倒水递去。

引了茶水，歇息了好一会才见长老慢慢好转，他见浮杳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答：“是的。”

他道，“门内死去的弟子名字都会刻在上面。”

浮杳：“什么情况下，死去的弟子名字不会出现在长生碑上？”

“心有邪念，罔顾正道初心。”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师尊从何时开始，总是外出离宗？”

听见她问题后长老思索了片刻才道：

“好像自正魔大战结束后长衡仙尊便时常在外游历，有时在人界，有时甚至隐瞒身份混入妖界和人界。”

正魔大战？

浮杳心头的疑云并未散去多少，但也知多问多错，今日来问长老其实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门派内正魔大战的记录稀少，亲传弟子记录的缺失，门内长老其实都知晓。

只是不知其中缘故，十分避讳后人知晓。

见她问完想知道的消息后，长老却是好奇：“说是调查正魔大战的事情，问的却是与你师尊有关？”

浮杳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只说如今魔族异动师尊又独自外出，担心出了什么事情。

长老笑着让她不用担心，毕竟修真界里达到化神修为的修士寥寥无几，魔族与妖族里能与长衡仙尊交手的亦无几人。

浮杳点点头应下，谢别了长老后便御剑离开此处，并不知在她走后，原本慈祥带笑的长老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他开口：“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过了大约两息，才见一个身影从暗处走出，若浮杳在此处必然惊讶，她与长老闲谈之久竟未发现暗处有人。

长老看着来人，脸色说不上好，“我已按你说的做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何时办到？”

来人着一件靛蓝色长袍，听长老问话后从袖间拿出一个玉质白瓶，丢到他身边：“这是你要的东西。”

长老打开玉瓶一闻，果然是他多年寻找的东西，看着将要离去的男子，长老叫住他：“你想利用那孩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