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庄说完,也觉得奇怪。
“我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我习过武的。”谢庄皱眉说道,那时刘三郎跳出来确实把他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撞到在地。
刘三郎的力气很大,比他的力气都要大。
徐鸿是修行之人,就更不用说了,连他对上刘三郎都有些费劲。
这两人顿时忧愁起来了。
倒是弥月回头看向碎掉的石像,若有所思。
刘三郎的话不一定都是假的,这个石像的来历应该是真的,但是关于他自己的那部分,一定有所隐瞒。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个人难得默契的没有说话。
一路跟着村民下山,谢庄轻咳两声,“我去打探一下。”
说罢,便跟着村民走了过去。
徐鸿看了一会儿,道,“我去刘三郎岳丈那里问问。”
留下卫弥月和闻溯二人站在原地。
弥月看向闻溯,“要不你先回去吧。”
“不,师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好吧。”卫弥月叹了一声,带着闻溯回到了发现石像的地方,碎裂的石像被随意的丢在地上,他们以为那妖怪跑了,也就没在意这些。
弥月用手里的剑鞘拨了拨地上的石块,在碰到那石像手掌的时候顿了一下,即便这石像碎成几块了,碎块上也有裂纹,偏偏这掌上托着的灯花依旧完好无损。
弥月直接将剑拔了出来,对着石像掌心的灯花劈了过去。
一道白烟从那灯花里飘了出来,化作女身,在地上滚了几圈站了起来,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们。
那女子的脸同石像上一模一样,看到弥月,还有些恼,“又是你们。”
女子怒极,却也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目光看向四周,想找机会逃走。
她的戒备都是对着弥月的,无他,闻溯的存在感极低,若是不注意,都不会去看这个人。
谁想到就是这个人又丢了一张符箓出来,躲都躲不开,贴在身上之后,她就动不了了。
弥月走到那女子面前,“你是什么妖?”
女子本不想回答,奈何嘴巴不受控制,“我才不是妖呢,我乃佛主坐下长明灯中的灯花。”
若她所说为真,那么这灯花口中的佛主,细数之下,便也只有伽蓝宗的佛子们能有这个称呼了。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长明灯中的灯花聆听佛音教诲,修炼成人也不奇怪。
只是这里离伽蓝宗有些距离,她怎么会在这里,还一身的妖气。
“若你当真是伽蓝宗的人,又怎么会在这里?”
“五年前,大妖偷袭伽蓝宗,慌乱之中,我所寄身的长明灯被妖风扫落,那大妖逃离之时,妖风将我卷落人间,正逢人间上元佳节,我便落在了一盏灯中。”
灯花瞪大眼睛看着卫弥月,这人哪里来的本事,竟然能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她说的弥月知道,有些大妖自命不凡,很是狂妄,直接挑上宗门也是有的,当时伽蓝宗被打得措手不及,弥月虽然没见到那场景,也想到了当时的情况有多慌乱。
这灯花说自己是被妖风卷到人间来,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刘三郎的。”
“他将我寄身的那盏灯买了回去,我自然就认识他了。”
“那刘三郎妻子邹氏的病,可跟你有关系?”
灯花抿唇没有说话,弥月却是盯着她看,不放过她的任何神色变化,这灯花一身的妖气,说她落入凡间没有害过人,弥月是不信的。
这妖气,可不是靠沾染妖风能有的。
灯花面色挣扎,似乎在抗拒着什么。弥月心底也有怀疑,这灯花招供的太自然了,说的话,弥月也不是全然相信的。
“你害死了他的妻子,还害死了他的母亲,是吗?”
“不是,不是……我没想害人,只是各取所需罢了。”灯花咬唇,不想再回答卫弥月的话,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能感觉到这种桎梏在松动,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她就能动了。
“什么各取所需?”
灯花面色有些不自然,“他将我寄身的灯买回去之后,也不能一直燃烧,我就到了他家的油灯里,后来被邹氏发现了我的存在。原本我也没想让他们发现的,只是我身染妖气,又在凡尘太久,靠自己根本就回不了修仙界。”
“那刘三郎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那也不能怪我,那邹氏自己对刘三郎心有愧疚,她觉得自己不能为刘三郎生孩子,后来才求我的,我让刘三郎考取了功名,但是邹氏也不能不付出代价吧,这是平等交换,她是自愿的。”灯花面色一顿,眼珠子左右转了转。
那邹氏为刘三郎换来了前程,自己满足了她的愿望,作为代价,取走了她的一点点生息,每次取得很少,就取了两三次,她的心绞痛就加重了,再后来就死了。
弥月嗤笑一声,“邹氏求的是孩子,你怎么是让刘三郎考取功名呢?”
“是刘三郎自己说得啊,等如今的生活安稳一些,再要孩子,邹氏便答应他了,都是一样的吗?”
“一样吗?那你满足她的愿望之时,可说过取她生息会伤她性命?”
灯花没说话,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她确实没说过,邹氏也没感觉到,还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付出。
这样的交换,并不公平,许愿者并不知道自己即将付出什么,若是知道自己会以生命为代价邹氏依旧愿意,那弥月无话可说。
可若是她不知道,这一开始并不存在公平。
而且灯花根本就没有说过,最后的代价是要付出性命,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刘三郎母亲的眼睛,也是你弄得吧?”
都传孙氏是哭瞎的,可是弥月看着不像。
“她听到了邹氏对着我说话,后来问邹氏才知道我的存在,她说,让我给邹氏和刘三郎赐一个孩子。”
“你答应了,然后取走了孙氏的眼识?”
“邹氏后来可曾有孕?”一旁的闻溯忽然开口。
灯花身体虽然不能动,眼睛却是可以的,听到闻溯的声音,转过去看他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畏惧这个人。
被他看着,心里打了个突。
灯花不自在的别开了脑袋,她又不是赐子观音,哪能说给人送孩子就给人送。
“你取走了孙氏的眼识,却没有完成她的心愿?”
“那刘三郎呢,刘三郎是怎么疯的?”弥月皱眉看着灯花。
说起这个,灯花有些恼怒,“他自己说的,能够考中秀才,死而无憾了。这么好的交换条件,我当然不愿意放过,保佑他考中了秀才,他却反悔不愿意将灵魂交给我了。”
也不知道刘三郎从哪里听来的法子,替我刻了一座石像,说完日夜供奉于我,我本来不想答应的,可是刘三郎许诺他以后位极人臣,定让人在天下为我广修庙宇,让我受尽供奉。
“你答应了他?”
“嗯。”
“那你的石像怎么会被埋在后山?”
“他骗我,他骗了我!”灯花很愤怒,她发现刘三郎说的都是谎话,怒极之下便要收了他的魂魄。
“若不是他娘忽然出现,我才不会放过他呢。”
弥月嗤笑一声道,“所以你收了孙氏的魂魄?”
“当然没有,我不过取走了她的眼识。”灯花说完,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方才意识到自己不再受控制之后,说什么,当然由她自己觉得了。
面对这二人,她是怎么都不愿再开口了。
“那我来猜猜事情的真相如何?”
灯花没有说话,甚至都不去看他们。
“你前面说得是真,从哪里开始乱说的呢?应该是孙氏那里吧?”
“据我所知,考取秀才之前,刘三郎应该是考得很挫折吧?”
凡世之中不乏头脑聪明之人,他们几岁之时便能出口成章,但是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刘三郎。
那些几岁便得赞誉的孩子,多数家底殷实,从小接触这些,父辈的底蕴在那里,能有这些学识也是理所当然。
但刘三郎不是,他是贫家子,接触不到那些,他的学识全靠自己积累,如今二十多岁了,不算疯掉了那三年,十多岁考上童生,在村里算是聪明的。
可是刘三郎本人满足吗?
他并不满足,他勤学苦读,自认才华是有了,缺得是一个机遇。他靠的是自己的妻子用命同灯花交换来的机遇,他窃取的,是他妻子的气运。
气运加身,他的运道自然是好的,可身为他妻子的邹氏就倒霉了。
而且这样的捷径,尝过一次便不想放手了,更何况他不止尝过一次。
而且邹氏的死,并没有换回他的良心,万般无奈之下,他选择自己赌一把,但是这样的人,怎么能甘愿去死。
他不愿意死,孙氏便站了出来。
母子两个一个疯了一个瞎了,又刚刚好在邹氏死了之后,所以村里人很自觉的替他们找了借口。
刘三郎是因为妻子死了接受不了,所以疯了,而孙氏则是因为儿媳死了,儿子疯了,伤心哭瞎了眼。
卫弥月摇了摇头,谁会想到,这其中的事情会是这样呢。
其实还不止呢,那日孙氏熟练的找到油灯许愿,卫弥月有些疑惑,孙氏这样应该不止一次吧,为何之前灯花不收走孙氏的魂魄。
“她年纪大了,我不想要她的魂魄,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可那日我被你们伤了,她又正好送上来。”
不仅是孙氏,邹氏的灵魂她也没要。
邹氏死得时候,气运都要流失尽了,身体本来就不好,灵魂弱,收了她的魂魄也没什么用。
“孙氏求得是刘三郎的平安吧,所以她死之后,刘三郎立即就恢复了。”
“当年我收他的魂魄时便孙氏打断,只收了三魂中的一魂,要不然,我也不会只要孙氏的眼识了。”
这也是刘三郎为何会痴傻的原因,不过傻虽傻,却还知道把那石像藏起来,甚至每月十五都会去祭拜。
孙氏知道,却因为心疼儿子没有去阻止,只能一遍遍的对着油灯许愿,希望儿子早日清醒过来。
如果她得偿所愿,刘三郎缺失的那一魂,应该是灯花用孙氏的魂弥补了上去,所以他才能恢复正常。
灯花是觉得自己没错的,甚至发现自己能动的时候,就准备好了逃跑。
“阿弥陀佛。”佛号从上空传来,随即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灯花看着那身影,一脸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