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难吗？
自然是难的，很难。
任松烟小的时候就开始识字读书，认识草药。
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大夫，就必须拥有足够的文化底蕴和药理知识。
文盲大夫是不可取的。
而且她生来就是女儿，想要学习医术，还要越过性别的坎儿。
她的确有学医的天赋，少时她的父亲常常可惜，她不是个男儿身。
久而久之，任松烟也曾生出过怨怼。
她为何不是男子？
若她是男子的话，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她能光明正大的行医，不会被人质疑。
终于有一天，她穿上了男装，以男子的身份示人。
任松烟第一次装男人的时候，手心里出满了汗，她万分紧张，害怕被识破，也害怕从此再没有做大夫的机会。
但是没有一个人怀疑她的身份！
人人都夸赞她年轻有为，她的医术高明。
那一刻，任松烟前所未有的开心。
任松烟也在那一刻知道，自己找到了办法。
可是她的父亲却认为她在胡闹，一旦被人发现，他任家的名声便毁于一旦。
任松烟不甘心、不服气，她苦习医术多年，难不成要被女子的身份所束缚吗？
纵然她的父亲不支持她，甚至觉得她疯了。她仍旧凭着一口气，考进了太医院。
任松烟的能力得到了认可，可冷静下来以后，每个夜晚她都战战兢兢，她的理想并未实现，反而因为她的气不过，一时任性将自己与家人置于危险境地。
若是当时她成熟一些……
“任军医，任军医，你在想什么呢？”
柳卿月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普普通通的一个问题，怎么叫任松烟走了神。
任松烟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柳卿月。
“没，没想什么，只是回忆到了当时的场景。我从没有觉得苦，可是骤然提起来，原来我已经走了这么久的路。”
任松烟若是没有回头看的话，也不认为自己吃了多少苦。只是各中艰辛，对于当时的她的确有些难过。
不过这些苦，她没有必要和柳卿月说。
因此她只是笑了笑，淡淡的说：“我们生来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也有自己的归处。何况现在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她只是害怕，害怕在梦想还没有实现的时候就丢了性命。
耗费心力走到今天，没有人知道任松烟为之付出了多少努力。
可是这样的话，她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她垂首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柳卿月忍不住感叹，“任军医虽然这样说，可我还是觉得你这些年来很辛苦，但我想你这样做应该有你这样做的道理。”
她还是一个会设身处地的人，哪怕她在别人眼中那么的天真。
任松烟听到这样的话，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夫人不必感伤，如今我好好的坐在你面前，就证明当初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任松烟这话说的也不假，不管她冒了多大的风险，如今她都得到了收获。
虽然远离了太医院，进入了军营，她能做的也更多了。
顾清锗给了她承诺，会保她一命，这也让她的午夜少了些担忧。
“人的一生所求甚多，能够得到一两个满足，就已经很好了。”
任松烟想的很开，毕竟她这些日子都在不断的开解自己。
“任军医的心态很好，想的也开。”
柳卿月笑着点头，她现在都忍不住想，顾清嘉到底是让她开解任松烟，还是让任松烟来开解她？
任松烟这样也挺好的，虽然女扮男装，可是在她实现梦想的道路上，的确便捷了很多。
纵然顾清锗不在意男女，可世人的眼光以及封建礼教的规训，都在不断的打压着任松烟。甚至一句男女有别，都能够成为拒绝任松烟的理由。
如果任松烟是男子的身份，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任军医，我觉得能够认识你很开心。”
柳卿月发自内心的说道，她是佩服任松烟的。
若是换做她，她必然没有任松烟这样的本事，不仅仅是女扮男装，蒙骗了世人的眼睛，还有她的勇气以及她的医术。
任松烟如果只有莽撞，她是走不到今天的，能走到今天与她无数个日夜的付出和学习有关。
“我没想到夫人会这么说。”
任松烟如实说出心中的想法，毕竟很多人都觉得任松烟这样的行为荒唐、疯狂。
“说实话，我觉得夫人颇有些天真，这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证明夫人生长在安全的环境。不过这样天真的夫人，原本不该和我这样的人有关系。”
任松烟眼里的柳卿月是天真的，但这样的天真何尝不是一种驯化呢？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中有这样隐秘的认知，她将自己和柳卿月区别开来了。
柳卿月听到她这话也不生气，因为她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与其说她天真，倒不如说她愚蠢。
柳卿月是不适合宫斗、宅斗的，如果她穿成别的身份，恐怕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她的痕迹了。但她遇见了一个好人，顾清嘉纵容着她，也保护着她。
“或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
柳卿月眨了眨眼睛，笑着开口。
她的脾气很好，不会因为某一句话就生气。
任松烟看得出来，与这样的人相处其实是很轻松的。但她身边还有一个霜华，这是顾清嘉的眼睛。
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柳卿月也开始专心品尝饭菜。
看得出来，柳卿月是真的享受美食，并不是简单的吃顿饭而已。
任松烟从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吃饭上，因此对她这样的行为有些好奇。
柳卿月出身柳家，按理说也是从小娇养长大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过，如今这幅模样像是吃过不少苦头一样。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说出来，多少有些得罪人。
柳卿月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并不在意。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样子不太像大家闺秀？”
柳卿月随意的说道，她并不在意这些问题，因此能坦坦荡荡的问出来。
任松烟大约是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来，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我也觉得我不像，或许是被那深宅大院束缚久了，我总是希望能够自由一些。虽然我现在这副模样的确有些不够有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的一生并不长，相比规规矩矩的过一辈子，我更想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
柳卿月没有说的是，她不知道回到皇城以后，她会遇见什么事，又能活多久？
虎视眈眈的柳家不可能轻易放过她，而顾清嘉的情况也未必很好。
任松烟其实只需要多想一想就能明白，但她不愿意去深究皇家的事。
“夫人想的这样通透，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
任松烟没有多言，在她看来，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柳卿月也不知是真的听了进去，还是敷衍，笑了笑，继续吃饭。
从酒楼里出来以后，她们又去逛了街。
等到回将军府时，她们三人的双手都占满了，可以称得上是满载而归。
顾清嘉看着柳卿月买了那么多东西，颇有些惊讶。
“夫人今天怎么有心情买这些东西呢？”
原来他和柳卿月一起出门的时候，柳卿月向来是只看不买的。
“不过这些小玩意儿罢了，也花不了多少钱，到时候让二哥赏给府里的人也行。”
柳卿月买这些东西并不是一定要拥有，只不过是过些购物的瘾罢了。
“夫人一路辛苦了，早知你要买一些东西，我就该多安排两个人跟着你，帮你提一提东西也是好的。”
顾清嘉的语气里带着懊恼，今天这事儿是他考虑不周了。他只想着有霜华在，能够保证柳卿月的安危，却没有想过，若是柳卿月要买东西，还缺了个给她拿东西的下人。
“我不辛苦，反倒是委屈了任军医，不喜欢出门逛街，还陪着我转了一天。”
柳卿月笑着说道，她不是看不出，任松烟是真的不喜欢这个活动，或许是碍于顾清锗个顾清嘉，才耐心的陪她。
“今天多谢任军医了，管家已经给任军医安排好住处了，不过在此之前，任军医可否方便去见一下我二哥？他在书房等你。”
顾清嘉这话像是在问她的意见，但其实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任松烟点头，告辞去了书房。
顾清嘉牵着柳卿月的手，回房休息。
“今天夫人逛的开心吗？”
顾清嘉是个贴心的人，他不会问柳卿月太多，只问她是否开心。
柳卿月点头，她挺开心的。
“不过我今日问了任军医，我觉得你骗了我。军中苦寒，可你却说没什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定然吃了很多苦。”
柳卿月本来不打算和他计较这些，可看到顾清嘉以后，她仿佛就憋不住了心里的话。
或许是因为顾清嘉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能够畅所欲言。
“不过我也知道，打仗嘛，是没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