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群人不过是刚聚到高士廉的府中,这李渊的圣旨就忽然而至,这让众人的心中不由就是警铃大作,谁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圣旨之下又是藏着什么,只是如今的他们更像是瓮中之鳖,若是一旦有人闯了进来,或许是被人知道他们相聚此处,怕是之前的苦心经营全都是要作废。
许是发觉了这气氛的浓重,又见众人都是疑心大作的样子,长孙无忌只是紧皱着眉头轻道了句,“这是阿舅的府中,阿舅不会出卖殿下的……”纵然他说的笃定,可这高府始终也不是只有高士廉一人,若是这里面真的有人起了别样心思,他不敢想,也不愿多想,只是众人的沉默不语,让他还是微微有些心慌的。
他本就是不愿牵连自己的阿舅进来,可最后还是自家的阿舅为了自己,为了长孙无垢,豁出了自己的原则,让本就是只得李渊信任的高士廉,如今也是多了一丝如履薄冰,显然有了这一层与李世民的关系,李渊对高士廉的信任本就是带了折扣的,可终究还是有着些许的情谊,加上他家阿舅又是这般的洁身自好,也使得李渊对他纵然不如往日亲昵,但也还能稳住。
可今日之举,难免令长孙无忌的心中还是多了一丝寒意的,直到房玄龄忽而开了口,“会不会是长孙安业……”
“不可能……”长孙无忌似是有些暴怒的样子,他最是讨厌别人提及这个名字,这总是会令他想起那些不堪的幼年,被长孙安业赶出家门的羞辱,因而甚少有人会在他的面前提及长孙家的众人,他们都知道这是长孙无忌心中的一根刺,如今乍一听房玄龄提及,难免会令长孙无忌失了态,但见杜如晦找补道,“玄龄并非此意,而是殿下病重这些时日,虽然秦王府闭门谢客,而陛下也允准了众人不要去打扰,可那些盯着秦王府的眼睛只会多,而不会少,近来我亦是听闻这人与义安郡王李孝常走得格外之近,你也知晓李孝常这人与太子走得格外之近,玄龄也不过是担忧……”
始终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关系是不能阻隔的,若是长孙安业真的想做些什么,显然他们是防不胜防的,“你也知道王妃是个心软之人……”杜如晦叹息而道,却见长孙无忌那面带杀气的目光瞪了回来,“长孙安业的混账事,满长安谁不知晓,我家妹子虽是个心善的,可不是个没脑子的,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她还是分得清的,所以你们是觉得,我家阿舅会这般大度,将把他亲妹妹和外甥外甥女赶出长孙家的家主予以好脸色,你们这是不是在侮辱于我们的脑子啊?”长孙无忌可笑的发问道,对于这个人总是能令年轻气盛的他失态,纵然他知道这些人不是这个意思,可心里的那份怨怼他还是消散不了,但见他一拳就是砸在了案上。
“辅机说的在理,长孙安业再怎么手长,亦是碰不到我秦王府半分,至于这高府,想必舅父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我们这般胡思乱想,不如辅机出去看看吧……”李世民宽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怀疑没有责备,反而是一声“舅父……”表明了他的立场和态度,他待高士廉如同他的父亲一般。
“我这里与辅机道歉……”房玄龄亦是及时的出面以礼而待,显然这也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习惯性将危险控制范围内,见状长孙无忌也不好再摆脸色只是还礼而道,“我且去看看……”
只是那扇门刚开,就见长孙无垢正欲敲着门进入,看到那面色不虞的长孙无忌,亦是一副惊奇之色,“阿兄,这是怎么了?”虽然她这心里恼长孙无忌恼的不行,可对于长孙无忌的脾性她是有着了解的,能令他露出这般神色,必然是遇到了让他很是气愤且又难以控制的人或事,而这些年以长孙无忌修身养性的养气功夫而言,能把他气到这幅德行的,显然除了那一家子就是那一家子,只不过如今的她也不好多问,长孙无忌也不好多过解释。
只是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缓和了语气而道,“观音婢怎么来了?”
就见长孙无垢只是端着食盒走了进来,朝着众人报以一笑,那落落大方的样子丝毫不见任何局促,就见她打开那食盒,一碗又一碗的“饮子”都被端了出来,方才将目光落准李世民身上而道,“父皇派凌人来给阿舅送冰,这天气如今这般热,阿舅便想着让人也给这边送上饮子,怕有心人看到,这不便由我代劳了,招待不周,还请各位大人多加担待……”那谦虚有礼又笑颜如花的样子,属实就是一阵清风划过众人的心间,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舒坦。
这让他们又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李世民对长孙无垢这般难舍难离的样子,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一颦一笑皆显雍容华贵,有着塞北江南的温柔大气,又有着大漠孤烟直的豪气孤胆,显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长孙无垢打交道了,但是对于这个秦王府每次她都似乎能带给别人不一样的惊喜。
“长安冰雪,至夏日则价等金璧……我这是沾了殿下的光了……”就见李靖只是看着眼前这碗好似冰雪融化一般的饮子颇有感慨而道,也不知这又是想起了谁家的谁……
“药师此言差矣,你这可不是沾了本王的光,而是本王同你一般,沾了我家观音婢的光……”李世民认真而又略带笑意而道,显然对于夸夫人这件事他总是不遗余力的,那种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看到自家夫人的好,偏又舍不得的让这颗明珠被别人所亵渎的那种纠结敢,在他身上体现的是这般淋漓尽致。
“殿下啊,殿下……”莫说李靖,就连杜如晦也是无奈的摇着头看着那般“恋爱脑”上头的李世民毫无办法,“怎么,你们这都是妒忌,妒忌……”李世民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直到长孙无垢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方才对着出神的理解而道,“阿舅遣人多做了些冰鉴,一会若是将军不嫌弃,亦是可带一份回去,想来李夫人应是会欢喜的……”长孙无垢依旧是保持着淡淡的笑意而道,却让李靖颇有些诧异,“王妃……”
似是看出了李靖的不好意思,长孙无垢只是耐着性子而道,“我家乾儿就喜欢这些东西,我那阿舅又是个宠孩子的,自然是说什么也不愿亏待了那几个孩子,这不便是做了好多,本想着让我带回去,可将军也知,这孩子本就是没个尺度的,我若是将这些东西带回去,怕是那小子定是要背着我偷吃的,这般想来,也便只能辛苦将军分担一些了……”
玲珑剔透亦是在此刻,让李靖感受到了,原来这世间是真的有这般妙人的,明明就是自己想起了那家中的夫人,想着想要把好东西带回去给她,毕竟这仲夏难熬,长安冰贵,饶是他这等人家,不免在买冰这件事上也是有些放不开的,可一旦想到自家的夫人本该是肆意江湖的,却因为自己只能呆在长安,他这心里便总是多了那么几分愧疚,可长孙无垢早早便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又怕他多想,便是以自己孩子的名义便宜自己,既不让自己愧疚反而是让她自己承了他的情,还真是于无声中就让人折服了。
“臣谢过王妃……”想明白了的李靖亦是不客气的收下了她这份好意,“我早就听闻李夫人的威名,若是有机会定是要见上一见……”长孙无垢不免有些向往而道,“王妃过谦……”李靖亦是难得露出了笑容而道,毕竟有人夸自己的夫人,可比夸他自己都让他来得开心,他似是第一次体会到了李世民的幸福。
“殿下,你看,我这家中……”似是听到了长孙无垢的安排,房玄龄又想起了自家那难搞的夫人,不由就是将可怜的目光对准了李世民,毕竟他也实在不好意思去找长孙无垢,纵然这人近在咫尺,却见李世民不曾开口,长孙无忌开了口,“那是我阿舅的,也是我妹子的,你找殿下有什么用……”显然这家伙也是个记仇的,那一边享受着那透心凉的冰爽,一边还不忘方才的“仇”而怼道,可是让房玄龄郁闷的厉害,那被臊的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让长孙无垢算是看明白了,方才得罪了自家阿兄的必然是房玄龄了,不由就是让她觉得也是分外好笑,昔年这帮贞观朝老谋深算,站在朝上运筹帷幄的能臣干将们,曾几何时,在他们年轻时,也曾是这般的针锋相对的彼此不放过,哪怕过个嘴瘾,他们都觉得是快乐的。
“房典管莫要听阿兄胡言,阿舅疼孩子,备了许多,这下倒是辛苦各位帮忙了……”长孙无垢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样子,谁人不知长安冰贵,可在她的语气之下,反而是让人好像替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一般,直惹得的众人感激不已,“这下回去,乾儿若是知道了,必是要闹翻天了……”李世民很是宠溺的笑道,“那就看殿下如何去哄他了……”长孙无垢亦是回应道,倒是一派和谐之意。
直到众人商议完那种种应对之策,以及前方大军的战况,长孙无垢亦是陪着那身边偶尔添个水加个茶,却是从来不曾假手于人,这也就让外面那些人压根插手不进来,大抵是消除了众人的疑虑,可谓是将这后方工作做得颇为细致,更是让众人都是赞赏的看着她。
“莫要弄了,这都辛苦半天了……”李世民很是心疼看着还在拾掇长孙无垢,不由就是露出了心疼的目光,握住她的手更是不放,“眼下最重要的是定他们的心,若是让旁人来拾掇这些东西,万一走漏了风声,于谁都是不好的……”长孙无垢解释道,然复又想起了什么而道,“像咬金大哥他们那些在外面打战的,殿下也别忘了遣人去送些冰,这长安如今是越发的热了,我们不能寒了任何一个人的心……不能因为他们不在,就忽略了他们……”
“是是是,我家观音婢最为妥帖……”李世民很是满足的握住了她的手,显然打算打道回府去的,结果就是看到了那守在门外着急忙慌的走来走去的房玄龄,一副为难的样子看着长孙无垢,“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