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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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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澈眼底暗淡了几分,抿直了唇线,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心底蓦地想起纪黎初次见他穿墨色衣袍时的神情,以及那一丝诡异的停顿。

来将军府快两个月,他早已非初来乍到时那般,什么都不懂。

想到近些日子探查来的那些消息,胸腔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愫,难受得紧。

纪黎与那人的过往如此之多。

以至于他初次得知这些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有几分羡慕。

此后每每回忆,便无法克制地滋生出些别的情绪。

那人是皇子,如今锋芒乍现,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而自己,是断然比不上的。

不过,比之于此,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这人...至少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去做那些事。

送信也好,寄那些物件玩意也罢。

他眸光微动,心中缱转百回,无形中有一股无名的妒火燃起。

一带携着滔天的恶意。

那些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心思。

下一瞬,察觉到纪黎视线投注,又回了神。

当下,他没有这个资格。

面上稍稍止住了笑,出了声,“这些颜色颇为亮眼,与墨色风格截然不同,的确好看。”话语间有几丝意有所指。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能够维持住这段关系,便很好了。

但说到“截然不同”这几个字词时,还是加重了语气。

瞄了一眼身旁的人,顺势把不远处的布匹放入怀中。

正是方才纪黎点出的那几种颜色。

她恍然未觉,还以为席澈终于开窍了,“你就该多穿穿亮色。”还在夸他,“你眉眼生得精致,衬得起。”

手下轻扶着各式衣料,又随口问道:“你这些天学业上还习惯吗?”

从初见时她便觉得对方这幅瘦瘦小小的模样瞧着甚是可怜。

又比她小上半岁,日积月累相处中,难免也会带出几分对弟弟的关心与爱护之意。

她是独女,就如同许多渴望兄弟姐妹的人那般。

偶尔地,她也会畅想一番,倘若自己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场景。

故而每当问起这类正经严肃的事情,不自觉便会显现出几丝长姐一般的语气,“倘若有不习惯的,同我说便是。”

“没有。”他听了这话,想到徐则栩对他明里暗里的用心与优待,又补充道:“表哥教导我时极为用心。”

纪黎反应了几息,抬眼瞅他,“表哥?”

这人...?

席澈这才像是恍然大悟,脸颊迅速泛起红晕,有几丝莫名的扭捏,“我,我不知道叫什么好...所以除了上课时候称呼老师,私下里便都随着您的叫法去叫了。”

纪黎:“......”

她现下就算是再迟钝,也隐隐反应过来这人似有似无的小心机了。

被席澈诡异的脑回路堵得一哽,“你还挺会跟。”

席澈垂下眼,装傻似地笑了笑。

本以为纪黎要说他几句,谁知对方就这么一笔揭过了。

他忍不住心头一动。

自己这些日子都跟在她的身边,隔三差五地纪黎也会吩咐自己一些事情去做。

两人之间好像也有了股无名的默契。

不再提及先前的那些话,只默默埋在心底。

天气转寒,铺子歇业,他也有了更多时间待在她身边。

面对旁人或明或暗的打量,难免会忍不住贪心更多。

理智却与此相反地紧紧将他拽住。

拉扯间,总会产生些不该属于自己的想法。

他一贯是能忍的。

可...当纪黎试探性邀请他出去看花灯节的时候。

他还是没能克制住,脑子里也空了一瞬。

“花灯节也算是我们这边的传统节日了,每每到了十一月多,转冷之后天也黑得早了许多。”她想着少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正经地同他科普,“所以人们便总会做出许多精致的灯盏来,驱散黑夜,也是一种美好的祝愿。”说得也格外多了点。

她说了一会,余光扫到身侧的人有几分心不在焉,伸手拽了他一下,“你在听吗?”

视线所及,少年身着月牙白调的锦衣,门半开,荡漾的光晕映照在他身上,泛起淡淡的光。

鲜红的唇微微上翘,听到纪黎问他,下意识便答话,“在听。

她不信,轻笑一声问他,“那你说我方才说了什么?”

席澈:“你说,要带我去看看花灯节。”

纪黎:“......”

她抬眸望去,不知怎的,蓦地起了点逗弄的心思,道:“我只是同你科普,何时说要带你去了?”

席澈便又不做声了。

每每他委屈时,就都要用这种好像被抛弃小狗一般的神情,睁着湿漉漉的眼,直直望向她。

他的眼睛本就极为美丽,眼眸流转,掀起眼皮注视时,都无端让人忍不住偏移视线,不敢与之对望。

纪黎当下亦然。

她默了几息,道:“你...也没说错。”

星沉月落,时间如雨流逝。

选完衣料,她便把这件事暂时抛诸脑后,按部就班继续着先前的琐事。

却没想到,待衣服一赶制出来,这人就又寻了个由头来找她。

望着不请自来的某人,纪黎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问,“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席澈倒是感觉良好,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常坐的凳子,“没事我就不能来嘛?”语气有几分可怜兮兮反问道。

“不是,我是觉得你天天忙于学业,一早还要过来我这边练武,哪里还能来这么多精力?”

少年神色认真,不知又被哪句话触到了弦,义正言辞道:“我精力很好的。”

纪黎瞟了他眼,努努嘴角,“看出来了。”

大前天是练习技巧上不理解,昨日又是来蹭午膳,今天...

玉面郎君,耳尖羞红,眉宇间似乎有些苦恼之意,坐在那儿也不说话。

倒是很适应当下的环境。

她瞧着席澈一身新衣,大约猜到他是因什么而来了。

少年穿着荔白色外袍,是那天她指给他的新料子。

上面绣着竹影与飞鸟,很适合他。

长衫外面罩着一席水墨绿的袄衫,衬得肤色极白,像是扑了层薄薄的铅粉,偏偏又不带丝毫女气。

挺直身子坐在那里时,莫名让人联想到覆着雪的寒松,清俊也孤傲。

不过于纪黎而言,她更多地是回想起荣华寺时他还有些青涩的模样,有几分害羞地问她好不好看。

这会儿,他早已转了性子,得了依仗在这装模作样。

八成等着她问呢。

她干脆也闷着,学起身侧人正襟危坐的姿势,神色自若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随着动作,一股檀木香气萦绕而出。

碧色的茶水配上清雅檀香,喝得人都暖和了许多。

屋外不远处有鸟雀长鸣两声,离开光秃秃的枝头,呼啦啦振翅而去。

半晌,席澈有些憋不住了,问她,“你...没发现我和昨日有什么不同吗?”虽面上淡淡的,话里却是有股明显的在意。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

相处久了,纪黎也大致摸清了他的路子。

心里感慨这人还真像弟弟一般童真的同时,也难免喟叹几声。

找了几下感觉,委委屈屈地学了起来,“我怎么会知道你有什么变化?”没等对方开口,又道:“我性子愚笨,你若不愿意告诉我,那便算了...”

她甚少这样矫揉造作,临时兴起的恶趣味,一下子把自己也给说得有几丝不适应。

话到最后,声调越来越小,几乎消失不见。

语罢,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一抬头却见席澈不知何时正紧紧盯着她。

双眸隐隐有些发亮,还带着点她看不懂的色彩。

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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