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热气涌,蝉声不堪听。
房内的李吟娥被裴似的一句话吓得遍体生寒意,坐起身来问他为什么笃定崔映是男子?
明明崔映不论身量、面貌还是说话的声音都是女子呀...
“我十岁时跟着福王,他没钱日子过得苦,我不好找舅舅要,便带人去找神棍看命格赚钱,看得多了,我也能分清人之好坏,”裴似靠在床上,与她对视一眼后,继续说道:“他看你时,情欲之色分明,举止轻浮放浪,像是在看到手的猎物,比如这样。”
裴似凑近去看她,眸中情丝涌动,李吟娥彻底明白过来,她为何与崔映相处时极不自在,她讨厌他的靠近,全因他根本不是女子!
“他是杜家的人!”李吟娥六神无主,若崔映真是男子,大奶奶怎会一直让她陪着崔映...
除非这人是杜家的人,再一细想,杜家怕是为了让她点头做节妇,故意找来崔映勾引她,只等时机一到,破门捉奸,她到时百口难辩,被他们抓到把柄,为了不被沉塘连累爹娘的名声,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
好歹毒的算计!
一个女子也许会对男子有疑心,但不会对女子,而且还是一个身世凄苦的女子有疑心!
“我怎么办?”李吟娥咬着手,无力问道。
“不怕,白日垂文会在这里,晚间我来陪你。”裴似心疼地揽过她。
自从得知崔映的身份后,李吟娥与他一起时,时刻带着菘蓝,崔映想和往常一样去挽她的手,菘蓝挤到两人中间,没给他留一点机会。
崔映不死心,又说起自己的悲惨身世,李吟娥被他一席话说得泣不成声,菘蓝怪他明知大少奶奶身体不好,平白给人添堵,惹人烦忧。
骂完他后,扶着李吟娥回房去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一个无风的午后,崔映提着一盒果脯来了雁月堂。
他见菘蓝不在,心中窃喜,进门后,却发现二房的大少奶奶宁长月也在,两人拉着他一起选布料。
三人选到晚间,二房丫鬟来找宁长月,扶她一起走了。
房中仅他们二人,崔映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菘蓝带着杜礼进来请安,请完安还不够,拿出一本书说要请教母亲。
他不好多留,放下果脯离开了。
“他真是贼心不死!”菘蓝朝他离开的方向,生气地说道。
“娘亲,他真是男子!”杜礼跑去关门,确定他已离开后,缓缓说道,他这几日和裴似留给他的随从悄悄在府中跟着崔映,果然发现他是个男子。
李吟娥看着那盒果脯,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他们既然想捉奸,那她便让他们捉个够!
第二日,雨疏风骤,李吟娥打扮的素净,独自去找崔映,两人在亭中赏雨,雨溅起水花,她莫名地感伤起来:“表妹,自你表哥走后,我已许久未曾与人赏雨了,菘蓝虽忠我,却不懂我...”
女子语气满是幽怨寂寞,崔映将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表嫂,崔映愿意懂你...”
“可你是女子啊!你如何懂我的...”李吟娥决绝地背过身去,却又轻轻回握住崔映的手。
“表嫂,不,吟娥,我自小便被叔叔当做女子来养,实则我是男子,我未曾说,只是怕你瞧不起我!害怕我!”崔映走到她身边,继续道:“吟娥,我打见你第一面起,便心悦你了...”
他的情话,李吟娥回以热泪盈眶,欣喜地说自己也心悦他!
“映郎,五弟的院子有一间闲置的空房,你明日愿意和我...”余下的话,她羞于启齿,只粉面含羞地看着他。
“吟娥,我自然愿意!”崔映一口答应下来,凑近想一亲芳泽,被她推开,说他们明日多的是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李吟哦施施然走开,崔映色心被勾起,回禀大老爷和二老爷时,故意将捉奸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
大老爷大喜过望,借口大奶奶身体不适要陪她,特意推了明日的应酬,二老爷那边也装病向裴似告假,说要休息一日。
裴似准了,还派了扬采入府为他送来人参等温补好物。
多方就绪,只待明日。
晚间下起暴雨,裴似抱着李吟娥,担忧地问她,要不他明日假装来看二老爷。
“你不能来,来了容易露馅,留垂文就行,你信我!”她侧身去抱他。
虽是如此,翌日裴似翻窗要走时,欲言又止,回府衙后更是心不在焉,扬采宽慰他,说垂文脑子不行但武功好,夫人又聪明,不会有事的。
在与崔映约好的时辰,李吟娥早早等在那间房中,崔映穿着男子的衣裳推门而入,笑着接过她递来的茶水。
“吟娥,我想要你...”崔映去抱她,李吟娥闪身躲开,俏皮地让他快来追她,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主动的寡妇,心中的欢喜更甚几分,这一趟,没白来!
他想去追,身子却忽然软下来,神智尽失前,约他来此的女子笑盈盈地问他:“映郎,你怎么不追我了?”
等他晕倒在地,李吟娥将茶具扔给在窗外的菘蓝,吩咐垂文进来将他送去该去的地方。
“那药的药力真有那么大吗?”她担心地问道。
“夫人放心,这药吃了,任谁都扛不住!”垂文将他扛在肩上,把此药夸得天花乱坠。
垂文带着崔映,等外间口哨声响起后,迅速消失不见,刚才还热闹的房中只余李吟娥一人。
她记得前世,那人教训她时,最爱提“名声”二字,不知今日之后,他的名声尽毁,又该如何苟活于世?
“你说对不对啊,祖父...”唇启,有人轻轻说道,似一阵风,转瞬消失。
房门打开,李吟娥去了杜宗州的房间,梅姨娘与芳姨娘也在,见她到来,直夸她有心。
“唉,郎君就这一个亲弟弟,被人暗害成这样,我这个做嫂子的,自然要上心一点。”她帮杜宗州擦拭手腕自残的伤口,擦着擦着落下泪来。
梅姨娘和芳姨娘帮杜宗州捏腿,不住叹气。
三人各自忙碌,梅姨娘不解李吟娥来照顾杜宗州,为何不找大奶奶,反而找她们二人。
“我虽难受孕,但想着若有朝一日我的孩儿被人残害,定是不愿让别人与我一起,看我悲痛欲绝的模样。”她回道。
梅姨娘觉得她言之有理,不再追问下去。
杜宗州今日心情好,手中握着一个荷包,安静地盯着窗外,任她们擦拭捏腿。
时辰已到,大老爷二老爷带着一群奴仆走进杜宗州的院子,直奔那间闲置的房间。一时间,院中吵闹声不断,芳姨娘慌忙跑出去查看。
“老爷,出了何事?”她着急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大老爷见是她,好奇问道,因李吟娥约她们来时,表明不想让爹娘知晓后,徒增伤心,故而芳姨娘喏喏说她来瞧瞧五少爷。
恰在此时,杜管家来报,说房中无人,大老爷和二老爷对视后,心中疑云密布,生怕崔映得手后,拐走了李吟娥,害他们多年算计落空,吩咐杜管家即刻封了杜府。
正说着,梅姨娘从房中走出,后面跟着李吟娥。
“你怎么在这里?”大老爷惊慌地问她。
“爹,我来看五弟。”她慢慢回道,旁边的梅姨娘和芳姨娘同时开口,说她们昨日约好一起来看五少爷。
“你有心了。”大老爷面不改色,给二老爷递眼色,随即带着奴仆们离开。
芳姨娘觉得莫名其妙,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他们这阵仗,像是来捉奸的...”
大老爷和二老爷正疑心崔映去了何处时,迎面跑来一个丫鬟,他们定睛一看,竟是老太爷的丫鬟德音。
“两位老爷!老太爷出事了!”德音气喘吁吁,一口气讲完这句已是力竭声嘶。
两人带着奴仆赶去,琼音被人打晕在门口,倒在地上,头上鲜血淋淋。他们推门而入,老太爷房中一片狼藉,一个瘦小的男子正覆在他身上动作。
大老爷忙喊杜管家把人抓住,崔映状如癫狂,被扣住又大力挣脱,扑向床上的老太爷,又亲又啃。
“抓住他!”二老爷发话,几个魁梧的小厮进去,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老太爷被崔映折磨许久,气若游丝,抓着被子不停流泪,一句话也讲不出。
计划了许久的捉奸,最后捉到自己父亲身上,大老爷和二老爷面面相觑,只能等崔映醒来,再问个究竟。
等至晚间时,崔映转醒,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被绳子捆住,李吟娥不在,两位老爷都在。
“两位老爷,崔映已得手,怎还捆着我?”他嬉笑着说道,身上的反应还在,想来他是得手了,想着李吟娥,不免色心又起,恬不知耻地问二老爷,下次若还有这等好事,可继续找他。
听到此污言秽语,二老爷先忍不住,抄起棍子便给了他一棍。
“得手?你竟敢欺辱我父!”大老爷顺手拿起旁边的鞭子,鞭起鞭落,十余下后,崔映脸上身上都渗出血花。
崔映不知其意,被两人一棍一鞭,打得来回翻滚,直喊疼。
两人出了恶气,问他明明约的是李吟娥,为何去了松柏堂?崔映说他不清楚,一睁眼就在这里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大老爷,二老爷,老太爷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坏消息:老太爷没死
好消息:他会死在德音和琼音手上(还有三章左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