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了黑风寨被灭的消息以后,韩凌和季芸瑶都难以入睡,两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毫无睡意。
一个在为季家担心的安危,另一个则是担心自己会连累了玲珑寨以及周边几个无辜寨子的人。
“姐姐还是睡不着吗?”过了许久,还是睡不着的韩凌睁开眼望着房梁发呆,知道季芸瑶也还清醒着便想与她聊一聊。
季芸瑶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又没了声音,像是在等着身边的人引出话题。
“听说姐姐还有一位胞弟?”韩凌问。
“恩,小我三岁。”
“他与你长得可相似?”韩凌翻了个身,面对着季芸瑶的侧颜。
关着窗,高悬在夜空上的明月照不进来,韩凌看不太清她的面容,只能凭着记忆去描绘季芸瑶的容颜。
“父亲说辰儿小时候与我有着九分相似,不过随着年岁增长,待眉眼长开后因多了几分英气,如今倒是与爹爹相似的多,与我大约也就五分像了吧。”
季芸瑶回忆着以前父母亲说过的话,都依数讲给了韩凌听。
弟弟课业繁重,故而她虽与弟弟关系亲近,见面的次数却也是少得可怜,所以对于弟弟的印象大多都停留在小时候,很多关于外貌的描述都来自于母亲。
“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韩凌在现代是个独身女,穿到这里以后虽然有个哥哥,但他总喜欢拉着自己去锻炼武学,实在对这人生不起什么兄妹之情,所以对季芸瑶和她弟弟的相处方式会感到好奇。
“算是不错的。我与他也不算相差太大,幼时他总爱粘着我,稍大一些后父亲给他安排了诸多学课我们便也无法再如幼时那般亲近。”
“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真多,非要读书才行吗?认得几个字就够了,多学学做人的道理才是最重要的。”
韩凌最讨厌那些说什么学习比做人重要的毒鸡汤,学习就好比是镀金,你连人都做不好,镀了这层金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会成为社会的蛀虫。
“士农工商,唯有读书才是出路。”季芸瑶说道:“季家只有辰儿一个男丁,所以父亲是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他身上,对他要求严厉也是在所难免。”
“那你呢?总不会对你也那么严格吧?”
“父亲对我们姐弟都是严厉的,若非出于对我们姐弟的爱护也不会亲自教导我们为人处事的道理。”
韩凌默然,古代的思想教育总归跟现代是有所差距的,所以她没有理由去评判季芸瑶父亲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慢慢地,耳边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韩凌淡淡笑了一下,随后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或许是因为昨晚入睡的太晚,韩凌醒来的时候,季芸瑶还未醒。
她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又悄无声息地穿戴好衣服就出了门。
今日下山,她没打算带季芸瑶一起去,生怕如果季家的情况真如自己心中所料那般,恐怕季芸瑶会承受不住,要么当场晕过去要么就情绪爆发。
无论哪种,她都不好应对。
不过她一人下山也不安全,毕竟黑风寨刚被灭,指不定这一路上会有官兵守着,还是得带几个人一起去安心些。
思来想去,韩凌还是找来了徐迁和方晗玉。
方晗玉虽然喜欢跟她拌嘴也总是把她气得不轻,至少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不会在重要的时刻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来。
“咱就这么下山了?陈拢呢?”方晗玉东瞧瞧西看看都没看到一个关键人物,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韩凌:“你居然敢支开他行动?不要命啊你!”
韩凌被他那大惊小怪的态度吓了一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从小到大你见过哪次我成功甩开过他?”
“也是。”方晗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以你这三脚猫的功夫都不够他打一回合的……那他人呢?”
“估计在哪里躲着呢吧。”徐迁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擅与人交流,哪怕是跟我们俩。”
“啧,反正他跟着就行,省得我再分出神去照顾某个三脚猫。”方晗玉收拾好东西往门外走去。
自动带入三脚猫三个字的韩凌,要不是有徐迁拦着,就差一脚踹方晗玉的屁股上了。
“冷静,冷静,深呼吸。”徐迁抱住韩凌的胳膊,赶忙劝道。
韩凌强制露出一个笑容来对着他,龇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很冷静!”
如今寨子外头的形势紧张,韩凌也不敢去跟韩川说自己要下山的事,就怕被拦下来去不成,因为寨子里最近戒备了许多,所以三人小队想尽了办法趁人不注意成功溜了出去。
“咱们这么偷跑出来要是被大寨主发现了怎么办?”徐迁一想到韩川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就有些瑟缩。
“你要是没这胆,我劝你趁着现在寨子里没人注意到你赶紧回去。”方晗玉满脸不屑。
“谁……谁说我怕了!我是在替阿凌担心。”徐迁死鸭子嘴硬。
不过徐迁的担忧也不无道理,韩凌记得很清楚,自己六岁那年偷跑出寨子玩,结果被她便宜爹知道以后好一顿打。
要知道她可是个女娃娃诶,下手丝毫不留情面,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打的人嗷嗷直叫,整个寨子都能听到韩凌的哭喊声。
后来还是好些个跟着韩川的兄弟出言求情这才罢休,可怜了韩凌一个六岁大的娃娃在床上养了三个月的伤,可把韩少宸给心疼坏了。
自那以后,她是不敢自己偷跑出去了,除非有韩川的准许或者有韩少宸陪着,当然自那以后她的身边也多了个不见人影的跟班——陈拢。
据说陈拢的父亲和韩川是拜把子的兄弟,不知何原因过世了,把儿子托付给了他,后来因为自己这一出,就被指派到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危。
虽然韩凌总觉得韩川是在小题大做,但看在他是担心自己的份上,也就懒得拒绝了。
好在陈拢似乎比较社恐,不喜与人来往,只要自己没有危险,不喊他,他基本都躲在暗处不会出来,这样的相处方式还是能令韩凌接受的。
“我那时是因为独自一人出去,所以我爹担心我,为了让我长记性才打的那么厉害,现在不是有你们两个陪着我吗?还有陈拢在,我爹应该……不会再打我了。”
韩凌说的自信,心里其实在发虚,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三人为了出门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和土匪挂钩,都特意找了身人模人样的衣服穿上,虽不像富家贵公子,但也有几分农民工样儿了。
天还早,眼下街上也没多少人,韩凌想着带两人去路边的小摊位上吃个早点。
为了不引人注目,还特意挑了个无人的后街小巷里把陈拢喊了出来,见他衣着也还看得过去就没打算让人把衣服给换了。
四人来到了一个卖馄饨的摊位前要了四碗馄饨和一碟馒头,准备慢慢啃,然后观察一番周遭的情况。
天色尚早,路上行人并不多,很多早点铺子倒是已经开张,来买早食的大多都是进城来做生意的农民工,或者是焦急赶路的,都是买完就走了,不像韩凌等人能这么悠哉悠哉地坐着慢吞吞吃东西的。
“今日的守城军有些多了。”向来被韩凌等人冠以哑巴名称的陈拢突然开了口。
徐迁佩服地看向他:“你观察的真仔细。”
陈拢没搭理他,继续自说自话:“平常守城军应该一个时辰巡逻一次街道,可从我们坐下到现在差不多半炷香的功夫,已经来了两批。”
这就是韩凌为什么要把陈拢拽出来的原因了,要么让他一直躲在暗处不说话,要么就把人拉到明面上,他还能给出个回应。
就好比现在,如果不是陈拢就跟他们面对面坐着才会说这些,要是躲在暗处,韩凌可掌握不到这些信息。
“老板,再来一屉肉包。”徐迁朝老板招了招手。
老板应声,笑意盈盈地去拿蒸好的肉包子,这大清早地就来这么好的生意,怎么能不开心。
“也不知道这守城军增加了有多少时日,应该对老百姓的生活没影响吧?”韩凌见老板拿着肉包过来,故意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我看几位小哥是外来的吧?”
果然,听到韩凌的话,老板便开口询问。
反正现在街上没多少人,没什么生意,老板的话痨属性成功被打开。
“是啊,我们哥儿几个是想进城来找活干的,头一回看到这么多守城军巡逻,难免有点不自在。”方晗玉笑着回答。
老板搬了把小板凳坐到一边,小声道:“小哥们不用担心,守城军可不管我们小老百姓的事儿,你们安心找活儿做就行。”
“老板可知最近为何会多了这么多守城军吗?”韩凌问。
“害,听说是丞相之子新婚当日,新娘被山贼给掳了去,丞相大发雷霆上奏圣上出兵剿匪,小哥们外来的可能不知,距离城外不远处有一座珞珈山,那山上到处都是土匪窝,丞相之子亲自帅兵剿匪,还是没找到自己的新娘。”
“那跟城内的守城军数量增加有什么关系?”徐迁不明所以,你说新娘找不到了那就去剿匪是正常的,那干嘛在城里加强巡逻?难不成知道新娘还会回来?
老板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无人关注他们这边,他才把头更加凑近四人那边,说话的声音也比方才更小了些。
“我也是听说,是大理寺卿的女儿不愿嫁给那丞相之子,所以联合了自己的丫鬟演了一出戏,被山贼掳走应该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掳到了哪个山寨,这次剿匪灭的山寨里,季小姐并不在其中。
那宋公子得知丫鬟居然欺骗了他,愣是把人打个半死不活,季家也因此受了牵连,可悲可叹啊。”
“那季家如何了?”韩凌焦急地问道。
老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方晗玉赶紧出来圆场:“老板勿怪,我这弟弟就是好奇心多了些,你这都说了这么多了,我也怪好奇的,听闻那丞相之子是个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逸群之才,就算他未婚妻不愿嫁,那他老丈人总没悔婚吧,也不至于连累了家人。”
方晗玉是个会说话的,老板打消了疑虑,开始回答他的问题:“谁说不是呢,罪不及家人啊,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昨日,季府门前挂上了白布条和白灯笼。”
“那丞相之子竟然害死了季府的人?”徐迁瞪大了眼睛,声音倒是压的极低,知道不引人注目。
韩凌则是眉头紧蹙,有些按耐不住想去季府查探究竟,若不是陈拢的眼神一直盯在她身上,她指不定早就跑出去了。
“这就不知道了,很多消息我们也都是道听途说,具体他们季宋两家是如何处理的,我们外人也顶多就是个猜测,当做是茶余饭后的话题罢了。”
“多谢老板给我们解惑。”方晗玉笑道。
老板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反正我也没事做,跟你们聊聊天,我倒也不无聊。”
“老板,来一碗面加一屉菜包。”
老板来了生意,跟韩凌几人说了声去忙了就离开了,留下面色沉重的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