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筱年瞪大眼睛,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尘遥子,“王…德发?它到哪儿去了?”
“姑娘,冒犯了。”尘遥子伸出两根手指,点到了黎筱年的胸口,黎筱年仿佛被医生听诊一样不敢动,呼吸都不规律了。
“它在姑娘身体里。”
“什么!”黎筱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左脚钻心地疼让她没法触地晃晃悠悠就要摔倒,尘遥子伸手扶了一把让她坐在床上。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为什么会钻进我的身体里,它是活的吗?我会不会被它吃掉?怎么才能把它弄出来?”
黎筱年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尘遥子还来不及回答便听到更多的问题。
“你怎么不说话,快点回答我啊,我会不会死,我不想死,我还要回家,我爸爸妈妈还在等我,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姑娘,你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我现在都要疯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来到这里,”黎筱年用力在床上身上拍自己的手,“到底怎么才能把它弄出来!”
“贫道不知。”
“那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啊,我真是受够了。”
尘遥子心想灵吸石事关本派秘密,自然不可轻易对人言,“姑娘稍安勿躁,待我回去问问师父有什么法子。”
黎筱年伸手拽住了他,“不行,要么你带我一起走,要么你留在这里说清楚,你要是一去不回我怎么办?”
“我一定会回来。”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黎筱年借他的力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走,青霞山是吧?我就是废了这条腿也无所谓。”
尘遥子十分无奈,他从没遇到这么难缠的姑娘,一时进退两难。
黎筱年见他好像动摇了赶忙说,“血玉究竟有什么特殊你告诉我,我原本也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只想回我自己的家。”
“算我求你还不行吗?”黎筱年仰着头看向尘遥子,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尘遥子想了想缓缓开口,“姑娘身上的血玉名为灵吸石,是我们青霞派丢失已久的宝物。”
“灵吸石…是干什么用的?”
“灵吸石本身是一只恶灵,它会吸引附近的恶灵,它还欺软怕硬,戾气比它弱的恶灵会被它直接吸进体内,好在它只是一块不会作恶的玉石。”
“恶灵?”黎筱年松手跌坐到床上,左脚又重重地磕了一下,疼得她一声惨叫。
“姑娘小心,你这样动来动去骨头会长歪。”
“我还管什么骨头!”黎筱年觉得自己离真正的失心疯已经不远了,“你说的恶灵是什么?”
“有些人死后怨念太深,不愿进入轮回便会生出…”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恶灵,人死了就是死了,你这个臭道士分明就是胡说八道招摇撞骗。”黎筱年虽然最喜欢拜财神,但从不相信鬼怪之说。
尘遥子自小被师父收养长在青霞山,从十二三岁就跟着师父四处收服恶灵,有些达官贵人也会到青霞山请他们到府上,就如此次卫裔请他一般,他见过的恶灵数不胜数,这是头一次有人说他招摇撞骗。
“姑娘慎言,贫道从不骗人。”尘遥子稍稍有些愠色。
“除非我亲眼所见,否则你就是骗人。”
黎筱年话音刚落,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她的身体马上绷直了,这声音,她惊恐地四下寻找,最后视线落在了尘遥子身上。
“你,听到了吗?”她哆哆嗦嗦地问。
尘遥子点点头,可他十分不解,寻常人绝不可能听到恶灵的声音,何况这还是灵吸石里封印着的恶灵。
“这声音,好像在我的身体里。”黎筱年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是灵吸石。”
黎筱年两眼一翻,吓得昏死过去。
青霞山在洛阳城外十几里的地方,如今已是深秋,山上的枫叶红了许多,远看着深浅不一红黄绿相间甚是好看,只是多年征战百姓生活贫苦,自皇上登基后休养生息放宽税赋,这几年的日子稍稍好过些,也有不少人到青霞山赏红叶。
尘遥子的师父便是青霞派的掌门灵虚子,他年过半百面色红润,只是后背曾被恶灵所伤身形有些佝偻。
“师父,我见到灵吸石了。”
正在山后空地练剑的灵虚子并没有太在意,灵吸石丢失多年,他也派了许多弟子去寻找,时常有人带回相似的血玉,却没有一个是真的,真正的灵吸石上有一道时日已久的裂痕。
“拿出来让师父瞧瞧。”灵虚子手中的剑还在舞着。
尘遥子上前一步挡在灵虚子身前,让后者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师父,我听到了灵吸石里恶灵的声音,那一定是真的灵吸石,但是不知为何它进入了一个姑娘体内。”
灵虚子脸色一变,“你当真听到了恶灵的声音?”
“是,我亲耳所闻。”
“虽说你修行刻苦,与为师道行相差无几,可恶灵早被封印,你不该能听到,除非…有什么特别之事。”
尘遥子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马上答道,“那位姑娘伤了手,灵吸石染上了她的血。”
灵虚子沉思片刻问道,“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她是卫焕将军府上的五小姐。”
“不会,灵吸石非人非石非妖非邪,它本不是六道之物,断不会和人融为一体,除非那位姑娘也不属六道。”
尘遥子记起黎筱年说过的话,突然觉得她说的也许都是真的,“师父,那位姑娘说自己不是现世之人,她口口声声称自己来自几百年后。”
“你想办法把那位姑娘带回来,灵吸石里的恶灵甚多,若那位姑娘意志薄弱极易被恶灵操控。”
“何不取出灵吸石?”
灵虚子摇摇头,“灵吸石是我派开山祖师所创,留下来的记载里从未提过它能与人合为一体,为师也不知如何取出。”
尘遥子默不吭声,他虽只见了黎筱年两次,但她暴躁的性子可见一斑,若这样一个人与恶灵沆瀣一气,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师父,那姑娘是卫将军之女,不日便要出嫁,我如何带她回来?”
灵虚子丝毫不担心,有灵吸石在的地方便会吸引恶灵,他胸有成竹道,“不急,你只需等上三五日,自有人来此请你,不过此事绝不可让第三人再得知,以免有人起了歹意。”
黎筱年在卫府算是成了风云人物,从前下人们便时常议论,虽是个庶出的小姐,整日做着伺候人的活计,还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未免过得也太艰难了些。如今她爬房顶摔断脚,整日在房里大喊大叫,活脱脱印证了自己得了失心疯。
卫姮去找过黎筱年两次想要回血玉,可她只顾着自己发疯谁也不理,卫姮便派人把她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连她的身上都找过了,却始终找不到血玉,明日她就要出嫁了,卫姮又急又气却毫无办法。
黎筱年的疯癫有一半是真的,她每日里听着阴森森的笑声,感觉自己眼前仿佛站了无数个尘遥子口中的恶灵,她所有看过的恐怖片主角都朝她伸出了双手,争先恐后地想掐死她。
另一半是装的,她希望自己闹得整个卫府不得安宁,这样他们就会把尘遥子再次请来,该死的尘遥子,说好了要来找她,果然男人是不能相信的。
短短两天,对这个根本不在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世界,黎筱年经历了害怕恐惧哭闹求饶,从拒绝相信到无奈接受,她只能劝自己和恶灵和平相处,乞求他们不要伤害自己,乞求尘遥子快点出现。
黎筱年出嫁的前夜,卫密卫裔两兄弟来了,她看似坐在床上发呆,实则在听恶灵的声音,这次的笑声中好像夹杂着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杀了他们。”
只有这四个字黎筱年听得明明白白,她丝毫不在意有人在场对着空气问道,“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他们跟你有仇吗?”
卫裔一脸嫌弃看着黎筱年,同时心里也有几分害怕,“大哥,明日郭家来接亲,她这副模样如何能拜堂成亲?”
“昨日我得到消息,半月前鲜卑已经退到阴山以北,父亲又打了胜仗,郭策仗势欺人,父亲心有怨气却也不能明言,只能留在前线等着她出嫁后再回来。”
卫密朝着黎筱年走近几步,“郭策要的就是一顶花轿把卫家的女儿接回去,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卫将军的女儿只配给她郭家冲喜,花轿里坐的是什么人他们根本不在意。”
卫裔有些摸不着头脑,满脸疑问地看着大哥。
“明日找个跟她身形相似的丫头,穿上嫁衣坐花轿,你安排人从小门把她抬到郭家。”
“大哥,这样不妥吧?”卫裔不敢反驳,只试探着问。
“无妨,盖头一盖,谁也不知道新娘是谁。”
卫裔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反正外人谁也不知道卫娴究竟长什么模样,总归真正的卫娴还是进了郭家,“是大哥,我现在就去安排。”
卫裔走后,卫密又上前几步站到了黎筱年身边,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我告诉郭策你得了失心疯,可他还是不肯放过你。”
卫密用手指轻轻抚摸黎筱年的嘴唇,“你若不是我妹妹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