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筱年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在地上找了半天才找到被她当做武器砸向尘遥子的血玉,她拿到蜡烛底下仔仔细细地看着,血玉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黎筱年不确定这血玉究竟是跟着她来到这里的,还是原本就在这儿,不过她自己连身体都没带过来,那这个血玉应该不是她的,她相信自己之所以穿越肯定跟这个邪门的东西有关,要是带着它再摔一次,会不会就回去了?
黎筱年自以为找到了回去的方法,一时间欣喜若狂,她把血玉重新带上便出了门,刚走到院门就被两个下人拦了回来。
“裔公子吩咐了,小姐不能出去。”其中一人客气地说。
“我,我,我要上茅房。”
两人对视一眼便低下了头,一人指着屋子道,“请小姐回房。”
“我待得够久了,我要出去走走。”
“夜深了,请小姐回房安歇。”
黎筱年见出不去,回头看到角落那颗树,对着两个人道,“去给我搬个梯子。”
“请小姐回房。”
下人的语气让黎筱年知道自己在这个府中并不算什么重要人物,也是,她要是卫焕宠爱的女儿,怎么能跟卫宁那样的人勾搭在一起。
那就只能自己创造条件了,黎筱年走到树下手脚并用爬了半天,连离地都困难,她记得小时候也是掏过鸟蛋的,怎么越大越不中用了,肯定是这具身体的问题,闺房小姐身子都弱。
眼下没了办法黎筱年只好悻悻回房,又怕又累又哭又闹大半个晚上之后,她终于睡着了,而在她进入梦乡的时候,窗边那只死了的黑猫化成了无数黑色的小点,血玉摔出来的缝隙好像一扇大开的门,黑点们争先恐后地钻了进去。
她这一觉睡得很死,醒了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好了饭菜,有两个饼,两个小菜,还有一盆炖肉。
黎筱年闻了闻是羊肉,已经有些凉了,但是她饥肠辘辘便坐下大吃特吃起来,从前为着保持身材总是刻意少吃一些,现在可不一样了,她需要一具结实健壮的身体,一会儿还要去爬树呢。
外面的天气很好,太阳晒得院子暖洋洋的,黎筱年吃饱喝足推开门,费力地把桌子连拖带挪弄到了树下,地面不平桌子也有些摇晃,她返回房间找了几本书,这边塞一点那边塞一点,费了半天劲才放稳了桌子。
然后她又举着一把椅子走了出来,守在院外的两个下人看得莫名其妙,满府上下都知道她中了邪如今还失心疯,“瘟神”的名字虽是卫裔给她起的,却也是所有人心中所想,没人想沾染晦气。
“她不会是要寻死吧?”
眼见着黎筱年爬上桌子又踩上椅子,踮着脚尖去够树杈,下人有些慌了,另一人反驳道,“真要寻死一头撞死便是了,我瞧着她就是疯了。”
另一人若有所思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却同时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黎筱年离最低的树杈还有一段距离,她再次折回房间把她扔掉的枕头拿出来垫在脚下,手指勉强碰到了树杈,她眼睛一闭咬牙一跳,两只手抱住了树杈,脚下的枕头椅子摔了一地。
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她想象自己的身体在空中荡几下,接着一用力双脚就能夹住树杈,这样她就能借力翻身,朝着更高的地方爬去,事实上,她只荡了两三下手掌就磨得生疼,手臂也无力支撑。
她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又滚到了地上,整个人都被摔散架了,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你们,”黎筱年冲着下人喊,“你们快来扶我一把。”
两个下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却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他们赶忙行礼。
“二小姐。”
来人便是卫府的嫡长女卫姮,也是卫裔的亲姐姐,身后跟着她的婢女红香,红香的手里捧着一件嫁衣。
卫姮穿着一件橙红色宽袖襦衫配下身宝蓝色褶裙,高束的发髻里两对金丝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标准的鹅蛋脸上一双晴若秋波的大眼,加上尖翘的鼻子和红唇皓齿,让黎筱年看得移不开眼睛。
真美啊,这样的风韵身姿才该是大户人家小姐的模样,黎筱年忍着痛从地下爬了起来,想想自己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大约连她身边俊俏的小丫鬟都比她美上三分。
“你是…我的姐姐?”黎筱年依稀听到下人喊了二小姐。
卫姮没有回答,用眼神示意红香把嫁衣递给黎筱年。
“你回房试试,若有不合适的我叫人再改,”卫姮没拿正眼看她,不过从余光中却看到她胸前戴着的血玉项链,她踩着小碎步上前,一把握住血玉,“这块血玉怎么会在你身上?”
黎筱年见她对血玉动了心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她推开,把血玉塞进衣服里牢牢地按住胸口,不管这东西是谁的,它对自己极其重要,从现在开始就是她的。
“我的东西自然在我身上。”
“你胡说,这明明是…”卫姮没敢说下去,她给红香使个眼色,红香放下手中的嫁衣就去抢血玉。
黎筱年和红香撕扯在了一起,她一边护着胸口一边拽红香的头发,脚下也没闲着,不停地踢踹红香。
“你赶紧放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红香听着更来气了,占上风的明明是她黎筱年,还说什么不客气,红香手上愈发用力,一不小心就把她的领口扯破了,还在她的脖子上抓出了几道血痕。
黎筱年的脾气一下就上头了,她一脚踢在红香的肚子上,红香没防备摔倒在地,她就骑在红香的身上左右开弓打起了耳光。
卫姮没想到平日里懦弱不言从不反抗的卫娴竟敢还手,卫娴的生母芜清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而母亲是洛阳城内人人皆知的醋坛子,母亲刚一进门就打发了父亲未娶亲前的两个贴身伺候丫鬟,此后父亲身边除了她再无第二个女人。
大哥卫密、她、三弟卫裔和刚出生不久就夭折的四妹妹都是她母亲所生,正是因为四妹妹离世父亲伤心醉酒,才一时宠幸了芜清,之后不久父亲便出征了。
芜清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性,一个字都不敢说,可逐渐鼓起的肚子出卖了她,母亲知道此事后气得大病一场,依着母亲的性子她是不会让芜清生下孩子的,恰好这个时候父亲回来了,为着血脉便纳了芜清。
虽说芜清是难产而死,但府里上下都明白肯定是母亲动的手脚,卫娴顶着五小姐的名号,可吃住都是和下人在一起,做的也是下人的活计,父亲常年征战在外,若他回来卫娴便能住在这个小院享几日小姐待遇,他一走卫娴就又成了伺候人的丫鬟。
饶是这样,卫娴也从不敢跟父亲多言,她从小被嫡母和兄姐打骂惯了,早就被驯服了。
“卫娴住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和我的人动手!来人啊!”
守在外面的两个下人赶忙跑过来将黎筱年拖了起来,红香的脸又红又肿眼里含满了泪,走到卫姮身边等着主子给自己撑腰。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但我知道奴才是不能以下犯上的,”黎筱年狠狠地瞪着抓着她的两个下人,“该死的奴才放开我!”
黎筱年挣脱开下人,像只母老虎一样虎视眈眈看着卫姮,“你们都说我失心疯那我就是疯了,疯子可不管什么身份,你敢惹我我就和你拼命!”
“你是真疯也好装疯也罢,你把血玉交出来我就当做无事发生。”卫姮又气又怕,说话的时候不自觉身子微微后仰。
“戴在我身上就是我的,想要我的东西除非杀了我!”
卫姮气得一跺脚转身离开,红香正要跟上,黎筱年捡起地上的嫁衣丢在了她的身上,“拿上你的东西赶紧滚,我不稀罕。”
红香抱着嫁衣落荒而逃,两个下人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只以为黎筱年搬桌子爬树就是失心疯罢了,怎么突然从任人揉捏的“五小姐”变得这么凶神恶煞。
“看什么看,你们也滚!”
黎筱年在院子里站了半天才缓过这口恶气,冷静下来后她知道卫姮回去一定会搬救兵,难道这血玉真的是卫姮的?是卫娴偷回来的?管他呢,反正自己不能没有血玉,得想个法子保住血玉。
黎筱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走到院子里假意去搬桌子,院外的人只是守着也不敢朝院子里看,她便趁机把手绢包好的血玉埋在了树下。
没过多久卫姮果然去而复返,不过让黎筱年意外的是,她只是一个人并没有兴师动众带人寻她的晦气。
卫姮关上门,装出一副笑脸把一个瓶子放在桌上道,“方才红香太鲁莽伤到妹妹了,我特意拿了药膏过来。”
黎筱年看她的脸就想到了四个字,蛇蝎美人,一般情况下这就是恶毒女配了吧,“血玉我是不可能给你的,收起你的虚情假意吧。”
卫姮脸上的笑顿时便收起了,“三弟说你失心疯过去的事都记不得了,有些事你忘了就罢了,但是血玉是我的,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从我身边拿走的,但请你物归原主。”
“你如何能证明它是你的?你叫它一声它能答应吗?”黎筱年嬉笑着回应。
“妹妹这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我好言好语同你讲,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你别假惺惺了,那血玉一定来路不正,否则你为什么单枪匹马来跟我要?你不怕我发起疯来连你也打?”黎筱年见她明显心虚了,知道自己猜对了。
“就算它来路不正,爹娘宠爱我也不会责罚我,可你偷了我东西可知等着你的下场是什么吗?”
“你丢了你的血玉,”黎筱年假意捂着胸口,“这个是我的血玉,兴许看起来很像但这个绝对不是你的。”
“你…”卫姮一时语塞,想了想又用哀求的语气道,“它对我真的很重要,是我没有妥善保管才遗失了血玉,妹妹好心帮我收着我该好好谢谢妹妹才是。”
“它对我也很重要,是…”黎筱年绞尽脑汁想编个理由,可她发现自己连个名字都编不出来,忽然她灵光一闪道,“是尘遥子道长给我的护身符。”
卫姮脱口而出,“怎么可能?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