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出发到鹿鸣山大概跟从北京到承德避暑山庄差不多路程。
萧暥坐进舒适的马车里。这辆车放在古代还真是加长版劳斯莱斯啊。
车厢里宽敞舒适,地上铺着厚实的毛毯,设有几案、靠榻、坐垫,还有一方柜子,所有的公文书籍卷宗都已经分门别类地放置好,方便查阅。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办公室。
马车一动,四角悬挂的是清神的香气随着马车的轻微晃动幽幽散开,闻着清新怡神。
“这谁准备的?”萧暥问,真是太贴心了。
车夫恭谨道,“回主公,是云副将。”
萧暥挑起帘子,用全新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那青年。
云越整装束甲,腰悬宝剑,英姿飒爽地骑着马。秋日的青空下,意气风发,器宇不凡。
看来云越不仅是副将、秘书,这颜值估计还能兼任个将军府的对外发言人。
原主能够同时处理那么多公务,看来这云越功不可没。
所谓在外能打在内能管,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划掉!)。
萧暥再次感叹原主真是很会凋教下属啊,连他这个菜鸟使唤起来都是得心应手。
吩咐他抓的药也送来了,足斤足两,多余的话一句都没问,办事牢靠嘴巴也牢靠。
不错不错,这小伙子有前途!
只是可惜跟错了主公,原主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这位云副将估计也被株连了。
原主是被千刀万剐淩迟而死的,这位云副将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依照庄武帝后期扭曲黑暗的心理,肯定会被虐杀。
简直了,连萧暥府上养的猎犬都被乱棒活活打死了,连狗都株连,何况是人!
想到自己的将来,萧暥的心情就一点都不明媚了。
他这次回来不是来送死的,他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抽出一张纸,打算写个计划。
首先,就算桓帝是奥斯卡影帝,这戏萧暥打算陪他演下去,同时要狠刷正面形象。
虽然原主已经很难洗白了,但求不要再增加黑历史,如果可能的话,就和桓帝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只要桓帝占着这个坑,就没有庄武帝的位置。那么他最后被千刀万剐的结局就不会兑现。
以桓帝的能力和势力还不足以与自己和秦羽为敌。对付桓帝,总比对付暗黑系庄武帝容易多了吧!
其次,要和小魏瑄搞好关系。
虽然他绝不会去杀桓帝这个傀儡,做自掘坟墓的事情,但这是古代,万一桓帝生个病挂了,桓帝又没有子嗣,那还是庄武帝继位啊!
所以,为防万一桓帝自己咯嘣了,他还是要有两手准备,一方面和魏瑄搞好关系,绝对不能再拉仇恨。另一方面,要秘密筹备退路,一旦看情形不对,随时跑路。
第三,也是他回来的另一个原因,这时代的老百姓太苦了,虽然萧暥没什么圣父白莲花情结,但他既然继承萧暥这个身体,手中有这个权力,他还是想为天下苍生做一点事。
同时也是刷一波自己的正面形象。减少点骂名,给自己的将来留点余地。
萧暥想到这里,翻开了此次秋狩的筹备文书,打算先熟悉一下业务。
当务之急一定要设法保住阿迦罗这条命,甩掉自己头上这口就要罩下来的黑锅。
既然周元绍会在安阳城被他射杀,也就是说他这个穿越者能够改变历史的走向。
但是如果他最后还是没有保住阿迦罗的命呢?他必须留有后手。
萧暥揉了揉眉心,想到了一个人,凉州军阀曹满,书中形容此人一身匪气,但在西北的游牧部落中颇有威望,是帝国西北的屏障,是抵御北狄进攻的前沿。
原主是脑子进水才趁着他和北狄人打的时候背后捅了他一刀。导致最后西北十三城失守,北狄人火烧西京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先发制人。曹满此人也许可以拉拢。但是谨慎起见,秋狩时他先观察一下。
他正寻思间,马车突然慢了下来。
萧暥挑起车帘,发现云越不在,问车夫道,“出了什么事?”
车夫道:“主公,嘉宁公主来了,好像是和云副将有什么误会。”
嘉宁公主?就是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嘉宁公主?
萧暥顿时好奇心大起。
他早就想看看书中那位英姿飒爽,能让阿迦罗王子远远一见就非她不娶的嘉宁公主到底是什么模样。
连原主这种杀伐铁血的枭雄,对这位公主都是百般迁就,甚至连她要求女扮男装参与狩猎这种明显违反礼制的事情都应承下来,可见萧暥对这位公主是宠上了天了。
《庄武史录》中说萧暥唯独对嘉宁公主有求必应。可见这位嘉宁公主的魅力有多大。
下了车没走出多远,他就看到一个身穿猎装的青年将领,纤腰削肩,身段极好,看上去却完全不显得女儿态,倒是像个清俊英朗的少年将领。
再仔细一看,这位公主颜值也是相当得高。
眉如柳叶,眼漾秋波,唇似朱樱,素面无粉,除了皮肤没有寻常女孩儿那么白皙剔透——那也是很正常啊,公主本来就不是那些娇娇弱弱的女子。
此时她腰佩长剑骑一匹白马,如凌寒傲雪的的红梅。
萧暥心中暗暗赞叹,原主的眼光果然很不错。
他的视线在公主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转到云越这里。
这云越细眉微扬,薄唇轻挑,虽然彬彬有礼,却莫名就带上了几分傲慢,似乎是在跟公主争执什么。
萧暥知道这云越的家势牛逼,在宛陵云氏骄养出了一身世家公子的臭脾气,除了对原主,平常看谁都是用眼角斜睨,七分礼貌中常带着三分刻薄,让人恨得牙痒又抓不到把柄。
萧暥正想过去问问这出什么事儿啊?
就在这时云越不知又说了什么,公主明显被他闷呛了一口气。俊眉一竖就拔出佩剑刺了过去。
云越抬起剑鞘轻轻一挡,竟当即就和嘉宁公主对上了招。
他心中微微一摔,这都什么事啊。
原主很嚣张很不把皇室放眼里他是知道的,但连属下都这样跋扈,这是要上天吗?
萧暥立即喝道,“云越,怎么如此无礼!”
云越一看到萧暥来了,当即收剑,翻身下马:“主公。”
萧暥问:“你这是何故?竟然和公主动手?”
“我先动手的!”嘉宁公主毫不示弱道,“他不让我见你!又出言不逊,我才打他!”
此时她也已经收剑入鞘,翻身下马,手扣在剑柄上,脸上余怒未消,风中猎猎英姿,像个威风凛凛的少将军。
云越别过脸,针锋相对道:“公主所言不妥,公主既是护骑校尉身份随军,自然要受末将节制,公主要见萧将军,也由末将传达,否则就是越级上报。军法不避尊卑,末将只是照章办事。”
“你!”嘉宁公主被他怼地杏眼圆睁,“我报你有何用,就是你在暗中使绊子!”
萧暥懵了,云越做了什么?
怎么听起来好像他在背地里动了什么手脚啊?
萧暥赶紧温言道:“公主找我是何事?”
“萧将军,你去看看晋王的车驾!”
晋王?魏瑄?
……萧暥心头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皇家的车驾,当然是很气派,多了好些华而不实的装饰,但是萧暥很快就发现这部车的车轱辘有问题。
要说古代的路,露面状况确实不怎么好,但是也不至于像这部车这样行进起来上下左右没有一处不在晃地,若行进得快一些,整部车简直就像过山车啊,这酸爽!
里面的人非得颠出脑震荡来不可!
萧暥记得,行进过程中云越以为了赶在日暮前到达鹿鸣山为由,向他请示提速。当时他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原来如此啊!
云越挑了挑嘴角:“公主,这里道路崎岖,免不了车马颠簸。”
萧暥简直了,你特么说这叫道路崎岖?为什么他坐在车里,怎么平稳地跟陆地行船一样!
“这只叫颠簸?!”嘉宁公主明显被他强词夺理气地一噎,她毕竟是少女,这一急,眼角竟有泪意:“有那么欺负人的吗?”
此时魏瑄也听到了外面的争执,紧令停车,一下来就看到萧暥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旁边是被云越气得泫然欲泣的嘉宁公主。
魏瑄年纪虽小,倒是处变不惊,脸色平静道,“萧将军,阿姐,你们怎么都来了。”
萧暥见他脸色苍白脚步略飘,明显是晕车症状啊!
萧暥咳了声,道:“路途颠簸,辛苦殿下了。”
魏瑄彬彬有礼道:“其实不算颠簸,真若颠簸,我骑马就行了。”
萧暥当然知道,魏瑄就算是马车里脑震荡了也不会骑马的,因为这是皇家的仪态和体面啊!
萧暥的脸有点扭曲。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当天去宫里,这云越好像就是跟在他身后的,他看到了魏瑄把自己的画像当做靶子,按照云越这个刻薄鬼的性格,定是暗暗记下了,原来搁这儿报复了!
这孩子还真是护主啊,见不得他吃一点亏。
萧暥脑袋有点大……
刚才还在想不再增加新的仇恨值了,这算什么?
以庄武帝的聪明,他会不知道吗?云越做的任何事都是出自萧暥的指使啊。
萧暥觉得膝盖莫名有点痛啊,默不作声看了眼云越。后者见他看过来,顿时神采熠熠,脸上几乎写着主公我替你出气了嗷!求主公嘉许鼓励!
我谢谢你啊,我谢谢你全家啊!
萧暥深吸一口气,只好硬着头皮微笑道:“不如这样,臣的车比较空阔,殿下若不嫌弃,和臣同乘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