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厨房出来,又转了一圈,然后提出说要把整个二楼包下来。
余幸陪着笑脸:“真抱歉,咱们店小,要是整个二楼都不让上客会周转不过来的......”
“这样,我叫他们挪一下座椅,离着这边远一些,再多搬几个屏风...您多担待,地方着实是不够用,保证不会打扰你们接待贵客的。”
男人看上去还是有些不情愿,但左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再者时间也紧迫,所以只能同意了,然后又叮嘱几句今晚的贵客如何如何重要,应该如何如何上心。
余幸当然是全部应下。
她走去厨房,重新检视了所有的吃食,又叮嘱员工要庄重些。
平时店里的气氛是比较活泼的,店员和顾客话都很多,因为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得要首先介绍和教学,需要大量的交流和示范。
但这次的场合显然是不太适合。
“小娟,一会儿盯桌你和翠文你们两个去。”
她找了两个性格相对文静的姑娘:“不要多话,有需要的时候就提醒一下就好。”
“好的,老板。”
斯柳守在柜台后面,美其名曰是算账,但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盘算明白,这并不是她的风格。
余幸心里明白,这是怕这桌客人难伺候,怕她吃亏呢。
但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成年人,不说大风大浪,社会的磋磨是经历的足够多了,这点事完全应付的过来。
正想着要让她回家,一辆珠光宝气的马车停在了大花快餐前面,早等在门口的男人眼睛一亮,连忙上去,卑躬屈膝的将人给迎下来。
余幸小声道:“看来是那位贵客到了。我也去迎迎。”
她走到门口,那马车的厚重帘子正好掀开,里面先钻出一个身着黑色笔挺制服的男人,然后扶着另一个明显身份更加尊贵的人下车。
然后余幸发现,这贵人竟然是个小孩儿。
小男孩,也就十岁左右的模样,粉琢玉砌似的模样,穿着打扮金光闪耀十分贵气,只是面色带点严肃,多少不符合小孩儿的天真气息。
门口迎接的男人堆着满脸的笑容迎上去,又殷勤的招呼上楼,说这里偏僻多担待,如果不对胃口就去什么什么楼——大约是某家高端品质的酒楼,没听清。
小孩摇头道:“不必,我二叔叔推荐的店铺,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带路吧。”
男人更加殷勤的将他引到了二楼的座位上。
余幸吩咐道:“去给厨房说说,可以上菜了。”
“哎!”
一叠叠新鲜的食材由托盘运送上楼,整齐码放在桌子上,因为人数比较多,所以用了两个锅子,黄澄澄热腾腾的摆放在桌子最中央,咕嘟嘟的汤汁滚动着。
小孩儿有点好奇:“这是如何的吃法?”
边上等候的小娟便上前,温声的讲解了一番。
其实并不用说的多细致,如今这种吃法其实已经流传的很广,凤凰街的城中也陆续开了一些火锅店,只是有一些老饕会特意找到这里来。
一桌子人三五互相招呼开始了宴席,小孩身边的男人帮着他烫煮食材,调制蘸料,看的出来吃的很满意。
余幸在楼梯口远远看着秩序稳妥,转头对着斯柳笑道:“...这下总放心了?大花还在睡着呢,你也回去歇歇。”
“左右就这一小段路,真要有什么麻烦的,我找人去喊你不就成了?”
斯柳犹豫着,被余幸硬是推搡的出了门。
这会儿店里正源源不断的进来客人,大厅翻了一桌又一桌,安排到二楼的比较少,给上面的人留出了相对安静的环境。
然后店里进来一个男人。
余幸只看了一眼,就无声的哀嚎起来——这人不是习惯中午来么?今天怎么突然改了作息?
开门做生意,有上门捧场的,就有上门找茬的,这都不能避免。
而这位,不属于这两种中的任意一种。
这人大约姓蛇,之所以说大约,是因为这个蛇可能是姓氏,也可能是直名——在这里是允许有这样规矩的,户口登记本上每个人都可以单独立户,只是要多拿一些钱。
这位蛇老板大概四十左右年纪,样貌其实还可以。
没有满脸油腻的褶子,也没有硕大到影响行动的肚子,举手投足间甚至带了文雅气质,在中年年纪的男人里,应该算是不错的长相。
他不知是从哪里打听到余幸是大花火锅店的老板,借着吃饭时候的由头,先是借口要入股,后来又说要交个朋友,再后来,干脆说要追求余幸,想结为伴侣。
前后相隔也就半个月。
余幸:“......”
她只是没谈过恋爱,又不是傻,这为蛇老板只差把目的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了好吗。
斯柳提议给他个教训,但被余幸给否决了。
火锅不是她独创,要搞专项垄断是真厚不了这脸皮,别人要模仿随他们去,能做的出精髓和人气才是真本事。
且蛇老板在这里似乎很能吃的开,从生意人道小贩零工都能聊几句的样子,真撕破脸了,很容易吃暗亏。
明说了,就是得罪不起。
“至于他那点小九九...我又不是傻的,左右躲着点就是了。”
“这人也是好笑,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一定能吃定我了。”
于是她和斯柳商定了班次,躲开这人时常要来的午间时段,自此才消停了一阵子。
但没想到,蛇老板今天竟然晚上来了。
人都来了,当然是要招呼,余幸拿出一些生意人的热络,打着招呼:“蛇老板来了?几位?”
蛇老板摇头,煞有介事道:“我特意来找余老板的,倒先不用急着安排座位了。”
余幸两手一摊,无奈道:“那可不凑巧,今天有点忙,要不,改天再约时间详谈?”
“您也看见了,这是上客的时候呢,真是倒不过手来。”
蛇老板还是笑眯眯的:“是真的倒不过手,还是不想谈呢?”
“余老板,我直接说亮话了,男婚女嫁有什么不该?我不嫌弃你是折人,你也不要觉得我年纪大,我们都是聪明人,很登对,不是吗?”
余幸无奈道:“蛇老板,婚姻嫁娶都要讲个两两情愿,我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这是实打实的真心话。”
更深层次的真心话不太好说,那就是余幸真没看上这个蛇老板。
大个七岁八岁的倒也还好,二十几岁实在是过了,而且这人也很有问题——那算计精明的,一肚子全是心眼子,从血液到骨头都透着精明。
跟这样的人过日子得多累。
而且这人拿她的折人身份说事,也让人觉得不太愉快。
从下城区到鸭脚港,余幸见过好多折人和普通人组成的家庭,只要辛勤劳动努力工作,就能吃饱饭穿暖衣一家和乐,人种又称得上什么大问题呢。
不过腹诽归腹诽,余幸面上自始至终是带着笑容的。
多年的摆摊生涯磨炼出的好脾气,又是在自己的店里,闹起来总归是不好看。
“蛇老板家财万贯,还能缺着对象吗?只我实在没有这个意思,就不耽误您了。”
“今天真是不得空,店里真太忙了。”
蛇老板也没被打击道,笑眯眯道:“也罢,余老板再好好考虑,我先吃顿饭吧,这些日子没来,也怪想念的。”
他自作主张和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
有店员要跟上去点单接待,被余幸拉住,小声叮嘱。
“...给他安排到另外一边,离着那大桌的客人远些,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就下来叫我。”
这位蛇老板是个爱交际的,万一他不知好歹要去跟那桌贵客搭话,那就不得了了。
店员小声应下,蹬蹬蹬的上楼去了。
余幸在楼下想了半天,觉得也不大能放心,于是也上去看了一趟,没露面,就在楼梯口远远观望,见两方相安无事,悄悄松了口气。
正准备下楼时候,眼角余光突然发现窗台上蹲着一只猫。
余幸吓了大跳,原本以为是大花跟来了,仔细看去却不是同花色,而是个黑白的奶牛猫。
屋里的窗子是半开的,因为很热,暖水管供热再加上火锅蒸腾的热气,是很需要一些通风的。
奶牛猫不知从哪里来,正蹲在窗台上,探头探脑要往里跳——而那个方向,正是锦衣华服的贵人小男孩。
余幸三步并做两步,稳准狠的揪住了猫脖子,塞进了边上空着的有个装衣服的筐里,然后在众人察觉到异常之前,抱着筐下楼。
“怎么会有只猫呢?”
她自言自语:“这花色,还有点眼熟。”
余幸把猫筐塞到了柜台下面,放了两只水煮虾给它,然后找了个盖子把筐扣上。
“这附近都没有什么流浪猫,是哪里来的呢。”
这个疑惑持续到火锅店打烊,斯柳提着灯来接她回家。
余幸把筐拖出来,展示道:“看,我新捡了一只奶牛猫。”
斯柳:“......”
余幸:“它从窗户上窜进来,要往那桌客人——你知道吧,就是那桌身份尊贵的,那个小孩身上跳,还好被我眼疾手快抓住了。”
“差点就闯大祸了,人家不把它剥皮抽筋就是好的。”
“不过这个花纹我真的有点眼熟...我以前在鸭脚港捡过一只差不多的,也是黑白花......”
“应该只是长得像而已。”
斯柳淡定道:“黑白猫,都差不多。”
余幸点头:“也是。”
然后她又看向箩筐里的猫,犯愁:“这猫油光滑量的,应该是有人家养的猫,但上哪儿给他找主人呢?”
斯柳:“...我明天去打听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虎摸我的读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