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脚港是个很热闹的地方,且这种热闹是不分昼夜的,即使在深夜中,也能听到号子的闷响,那是有大型船只靠岸的信号。
而最热闹的还是在早上,新鲜上岸的好玩意儿,最能淘到好东西。
如今盐二就担负着早晨去码头买鱼的任务,余幸给他的权限很高,看到有好货,别管什么价,只要不是太离谱,就往回搂。
店里每天要做很多吃食,决计是浪费不了。
再说,他以前就在码头做搬运工人,知道行情也懂价。
另外还有些从外地来的珍惜物件儿,例如雕花刻画的珠宝摆件,这种就比较考验眼光,行货与水货并存,能捡宝也能坑人。
以及各种紧俏的货物——像是漂亮的衣衫,样式新颖的珠花,这些都是要通过供货商收了,卖到上城区的商店。
反正大多数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
余幸如今没那么忙,倒是也会经常去。
当然她自知没有鉴宝的眼光,也不是很稀罕什么珍贵首饰,目前为止买的也就是大花戴着的那个猫猫头,后来又收了一颗大珍珠做项链。
淡水珍珠,本也不贵,更谈不上张扬。
除此之外,最热爱的还是淘换各种感兴趣的玩意儿,比如各种香料啦,猫玩具啦——前些天她就买到了一整袋的孜然粉。
欣喜若狂,当晚上就烤了羊腿吃。
然后还要比划起来:“要是有胡椒就好了,那个味道超级过瘾的,做麻辣烤鱼!”
“嗨呀,等哪天找到了,我亲自做给你们吃。”
一众员工听的心服口服,纷纷觉得他们家老板真是有本事又会吃,不愧是能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目前为止,对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余幸是知之甚少的。
毫不客气的讲,有些基础的常识都是不知道的,这个国家是听从谁的?管理体系是什么?地域又分为几个模块几个城?
完全不清楚。
但说实在的,这些东西跟她这种屁民基本没啥关系,只要熟读当地的法规和做生意的要求,就很够用了。
余幸坐在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手表,镶金嵌玉十分华贵,正是当初那位老先生给留下的信物。
“...他说的飞香酒家,到底是在哪里呢?来到这里这么久,我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地方。”
“也不知道那位老先生能不能找到,要是他想你了可怎么办呢?”
猫懒洋洋的叫了一声。
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现下没有什么急事,没必要过来打扰罢了。
另外,他也不想让自己这种状态被别人知道,倒不是说丢脸还是怎样,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若是有谁不长眼的来捣乱,他可不保证自己的脾气能一直这样好。
它站起身来,用爪去够拉金表。
余幸吓大跳,赶紧把表收起来:“这可不兴玩!”
“这是很重要的信物,乖,大花,你玩别的!”
猫不太高兴。
什么信物?他自己就是最好的招牌。
这手表有什么用,充其量能换些钱,就是它全部的价值。
但不管如何,余幸是不允许它碰的,转而把猫装在筐里,提着去码头溜达了。
近来雨多,天气阴沉没那么晒,再加上码头本来就风大,所以还挺舒服的。
码头上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形形色色,有衣着华贵的,也有衣着随意的,有中人,也有折人,都是为了淘换和买卖,没有谁看不上谁一说。
要说鸭脚港这个地方,确实是很适合生活,至少余幸来到这里这么久,还从没有因为自己折人的身份遭受过为难。
而且身边所见过的折人也大都过的不错,有在码头做搬货工人的,有做送货商的,也有开个小店的,各行各业的都有。
这里的工作机会相对多些,大部分情况下,只要肯吃苦,至少吃饱穿暖是没问题。
“好像越是大地方,对于折人越包容呢,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很忙,所以没有时间去议论别人吧。”
“你说呢?大花?”
猫懒洋洋的叫一声,尾巴在篮子外面一甩一甩的。
从街头逛到街尾,没什么收获,倒是有人捕了条大鱼,正在划分售卖,新鲜的鱼肉只要两个铜币一斤,引得许多人围观。
余幸从人堆缝隙里看,果真是硕大的一条。
这样体型的鱼,想来得是很深的水域才能有,并不多见。
“大花,你想吃鱼吗?”
“算了,不往里面挤了,一身汗,回家还得洗澡,多麻烦。”
话虽然是这样说着,但好奇心还是有的。
正垫脚张望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确切的说,就是一个侧脸,匆匆的路过人群然后拐入小巷子里。
但余幸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青雅?
......
认真算起来,青雅是恩人。
那会儿余幸刚来到这个世界,茫然懵懂,瘦弱贫穷,连最基本的饱腹都满足不了。
住的是贫民区的破棚子,睡的是茅草铺起来的地铺,偶遇到恶劣天气,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下城区的工作机会少的可怜,费劲吧啦的也才只能混个半饱,这还要经常顺人家墙外的小葱,偷人家鸡下在野窝里的蛋。
真正好起来,就是从给青雅做工开始。
虽然是机缘巧合,青雅恰好需要一个厨子,但余幸还是很感激她给了尝试的机会——毕竟那会儿自己的外貌形象,大概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谁会轻易相信一个流浪汉的话啊。
就算后来正式做工的时候,青雅也待自己不薄。
无论是待遇还是薪酬,以及日常相处上,都是非常和善和谐,包括帮忙找房子,日常提点,都帮了很大的忙。
无论青雅是有什么过往,犯过什么罪名,但她对自己的确是很好。
这恩情得记住。
只是当时封店发生的太突然,连最后一面的交代都没有,说心里没有牵挂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余幸立刻就追上去了。
绕过鱼摊和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她提着猫篮子,飞快的往小巷子里钻。
那个身影飘忽的在前面,着实是太快了,而巷子不仅窄,还经常有迎面走来的人,推着小车的,挑着担子的。
余幸跌跌撞撞,十分狼狈,毫无意外的跟丢了。
而且还不止如此,她从巷子里冲出来的时候,没留神脚下有个台阶,一脚踩空,连人带篮子的飞了出去。
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更要命的是,面前恰好有人牵着一头驴子走过,而那飞出去的篮子,正巧砸在了驴子的脸上。
驴子吃痛大声的叫起来,四肢刨蹬着要闹,它的主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制服住。
在这场事故中,唯一毫发无损的是大花。
作为一只猫,它有超高的平衡性,四肢轻巧安稳的落在地上。
余幸呲牙咧嘴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看大花已经跑了过来,便摸它的脑袋:“...我没事,大花,你呢?”
“你也没事,那就好那就好。”
但驴子的主人却怒气冲冲的走来了。
“你没事,我有事!”
“......”
篮子是竹编的,虽然大部分打磨光滑,但难免还是有个别的竹刺,而这很个别的竹刺,就恰好把驴子的脸刮花了。
“眼角都破了!流血了!”
的确是很长的一道伤口,难怪驴子会发狂失控,估计是疼的狠了。
“都破相了,我还怎么卖出价钱!”
这确实是理亏,余幸也只能陪着笑脸:“...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愿意赔偿的,你看看多少钱合适,都好商量。”
这驴子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看上去一脸苦相,这会儿一边生着气,眼眶都要落下泪似的。
“原本是和人讲好了五个银币的。”
男人说着,语调都带鼻音了:“这下可好,还怎么卖的出去呢?家里还在等着这个钱翻修房子...”
看样子这头驴子对他真的很重要,余幸也怪不忍心。
“我真会赔的,该我负的责任,绝对不推辞。”
“你怎么赔?难道还能把它买下来?”
余幸:“......”
五个银币的确是一大笔钱,但这骡子,怎么说呢,虽然不是很懂行情,可看着油光滑亮的,应该是属于品相上佳。
她虽然没买过,但见别人在市场上讨价还价,比这个还要壮硕一圈的成年驴子,开价八个银币,也成交了。
驴子属于大牲口,养在家里是要干活的,拉磨拉车,甚至出行代步,都用的上。
这样想来,自己或许真的需要一头驴子,不说别的,盐二出门采购食材也方便一些,自己出门也省的等租车。
“行,我买了,你实在些,还能便宜不!”
原本这话只是场面一下讲讲价,没成想男人也是个过于实在的主儿,竟然真就让了三十个铜币。
“不能再低了,我老婆说,最少要卖到四个银币七八十铜币的。”
“我们家房子前些日子漏了雨,现在紧着钱修呢,不然我早晚要等到再长长身量再牵出来卖的。”
“行,你赶着驴过来,跟我去取钱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