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余幸带着一个金币,去了远一些的当铺。
一个金币可以换五十个银币,但是要收百分之一的兑换费。
这个手续费可以说是很高了,不过也是没办法——在下城区,金币还是太打眼,带在身上不安全。
有了上次的教训,也不敢胡乱漏财,特意做了个贴身的兜子,把五十枚硬币都放进去,钱袋里只放了两个,一路上买点东西。
下城区虽然大多数人都过的很一般,但若是论着小馆子吃食店,也有那么几家。
比如前面这一处,便算是家老店了,尤其是酥麻饼有名气,反正每逢什么节日或者走亲戚的,都拿这个当特产。
余幸去买了两个,花了六个铜币。
这价格不便宜,因为两个饼子在手里掂量着着实是分量很轻,打个比方说吧,以余幸的普通饭量来说,至少得吃四五个。
那一个成年男人想要吃饱的话,至少得翻个倍。
转的累了,也没小气,在店里坐下来,很大方的叫了两个菜,一个家常炒鸡,一个炒青菜,主食要了饼子。
上菜倒是挺快,分量也算足够,但余幸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味道么,真是不敢恭维。
先说那小炒的鸡肉,本应该是很简单的家常菜,收拾干净的鸡肉焯水用辣椒生姜葱花随便勾一勾味道就足够,可不知怎的,汤水上飘着黑乎乎的东西。
入口还有股腥味儿。
至于那道青菜,也只是勉勉强强的地步,真要计较的话,有些老了,塞牙。
而这样两个简简单单的菜,就要花掉四十个铜币。
在这下城区,一个普通人一天的收入,可能都没有这个数目。
对于大部分的普通民众来说,下馆子吃饭,仍然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即使是很不想浪费,这两道菜也决计是咽不下去,最终只把饼子啃完了。
虽然剩下的挺多,但也没有打包,她自己都吃不下去的东西,没必要带回去折磨大花。
从小馆子出来,又在街上看到卖枣子糕的——虽说是她带起来的这风气,可也并没什么版权一说,大家都能做。
本来就是很普通的点心。
但还是忍不住花一个铜币买了一块尝尝。
“......”
怎么说呢,比起枣子糕,这更像个带着甜味的大馒头。
没舍得用好枣子,也没舍得放糖。
怪不得只要一个铜币就能卖呢,成本就低。
可相对的,这样做出来的,味道就差上许多。
余幸也没再继续吃,看到边上有眼巴巴的小孩,便把糕送给了他们。
这一番忙活下来,也觉得有些累了,便打算回家。
这个年代大约已经有了汽车,先前在书报上也见过类似的图形,但在下城区,主要还是靠腿,或者条件好点的,家里都套着个牲口车。
她走了大约有一个小时,终于拐进自家的小巷子,却又看到那个阴魂不散的邻居——特别讨厌折人的那个,家里养了个大白猫,先前还老上她家来蹭吃的。
不过自从自己养了大花之后,这猫就不怎么过来了。
兴许是一院不容二猫吧,猫这种动物,气性都挺大。
这位邻居,确切的说,是邻居的邻居,之所以讨厌折人,是因为她家原本有个小孩,据说是很小的时候,被折人拐走了。
于是她憎恨所有折人。
对此余幸也只能说是躺枪了,又自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每次都躲着,图个安生清静。
以前由于作息习惯,平时也基本不碰面,而偶尔碰面了,也都跟现在一样,被人用阴恻恻的眼神瞧着,鸡皮疙瘩起一身。
每当这种时候,余幸都要后知后觉的生气。
是,你是很不幸,可又不是我造成的,无冤无仇的,干嘛迁怒呢?
不是全天下所有的折人都是坏的,也不是所有的普通人都是好的。
只是这次要更过分一些,这位邻居竟然还跟她后面走了一段,不远不近的,每次回头都发现她还在,吓得余幸几乎要小跑起来了。
提着一颗心脏跑回了家,远远的瞧见大花站在墙头上,这才觉得安心一点。
于是走上前去,伸开手臂接着,任由猫咪跳在她的肩膀上,摸摸软和毛毛,嘴里还要嘀咕两句:“不许往外面跑,万一被人捉了去,关着你不让你走。”
“你都不会抓老鼠,到时候把猫肉火锅给你一锅炖了,大补,知道不!”
像所有铲屎官的通病,时常要叨叨一些自以为宠物压根听不懂的话。
她抱着猫回到屋里,不忘把院门锁的严严实实,想起那个女人阴恻恻的视线,心里还是很发飘。
也不是说怕她,但被人这样暗地里憎恨着,的确是不太踏实。
俗话有句说,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呢。
“还是早点搬走吧,咱们搬去上城区,有钱怎么都好说。”
“今天走了好多路,脚都肿了。”
“给你准备的鱼干怎么没吃啊?味道不喜欢么?”
她一边说着,便起身去拎了两个油纸包的饺子,手里忙着,嘴里便将今天的见闻说了。
“我觉得,如果我能开个小餐馆的话,生意大概是能不错的。”
“我做饭虽然算不上很好吃,但比外面的味道好,还是有自信的,今天中午一顿饭花四十个铜币,什么都没吃到。”
“还是咱们自己家里舒服,对吧?”
猫在边上蹲着,一应一答,很像回事儿。
“所以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啊,等咱们搬家了换个地方,一定能大展拳脚。”
“到时候给你买最好的猫粮——上城区的话,应该能有猫粮可以卖吧?算了,咱们不吃,我给你做。”
她煮好了饺子,给猫分了八个。
以前是吃六个的,最近好像比以前重了点,所以每顿给八个。
可是猫看上去还是没长个儿。
不过余幸已经很佛系了,自从见了那位疑似猫主人的老先生,她就隐约猜测着大花的身价,至少得是个贵族猫。
贵族猫么,说不定品种就这样。
但无论如何,搬家是要提上日程了。
“从来了这里呀,我也没去过太远的地方,都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儿呢。”
“得亏有你跟我做伴儿,大花,虽然你只是个猫,但我还是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猫静静听着,然后走过来,在她的手上蹭蹭脑袋。
样子很亲昵。
余幸就势将它抱起来,狠吸一口。
上头。
晚上时候,她关好门,将钱袋子倒在桌子上,清点一下资产。
的确是很丰厚的一大笔钱,大酒楼什么的当然是做梦,可开个小饭馆绝对是绰绰有余,而余幸的本来打算,也只是从最小的开始做。
有个自己的小店面,有份稳定的收入。
上辈子没有完成的梦想,这辈子终于有盼头了。
想想还是挺激动的。
数完了钱,她将银币们都妥帖装好,压在箱子下面。
然后煮热水,准备洗澡——今天实在走了太多路了,很疲倦,洗洗澡好睡觉,明天还得忙活别的事情。
刚在费劲的打水呢,突然听到门被砰砰的砸响了。
这动静很大,又很突然,在这样的夜晚叫人心里直突突,镇定了一下,才喊了一声:“谁啊!”
“余姑娘在家吗?出事儿了!快开门啊!”
“苔嫂子家出事儿啦!”
余幸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是个大约四十多年纪的女人,总跟苔嫂子一起去洗衣坊上工的,之前见过几次,挺热络的一个人。
她连忙擦擦手,去打开了门:“你说什么?发生什么事儿了?”
“哎呀你快去看看吧,苔嫂子家的院墙倒了,伤着人了!”
“伤着谁了?严重吗?”
“她家那个最小的,桃妹儿!”
苔嫂子家一共三个小孩,最大的那个是个男孩儿,十来岁,很懂事,帮着家里干许多活儿。
最小的是个小女孩,叫桃妹儿,四岁还是五岁记不清了,眼睛圆圆的很可爱,见人就笑。
余幸很喜欢她家的小孩儿,经常卖剩下的糕点都送过去,孩子们也都很懂事,特别有礼貌,跟上辈子见过的那些‘熊孩子’一点不一样。
这样一听,她也着急了,赶忙道:“怎么还伤着孩子了?我马上过去!”
“行,你快去吧,我还得去叫别人呢!”
女人说罢,急匆匆的走了。
余幸则跑回屋里,关了炉火,包了一把银币在怀里,急匆匆的要锁门。
“大花,我出去一趟!你乖哈,别往炉子上靠!”
猫却不让了。
它跳到余幸脚边,很执意的要跟着。
眼见的时间不能再耽搁,她一咬牙,把猫一并揣在了怀里。
苔嫂子家离着不远,余幸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前街,那门没锁,院子里闹哄哄的全是人。
“让一让!让一让!”
这样喊着一路挤了进去,果然就看到苔嫂子在屋里炕上,边上躺着桃妹儿,那个前些天刚给她看了脚的老大夫正在诊脉。
小女孩闭着眼睛,脸上全是血,小小的一团看的人很揪心。
余幸走到苔嫂子身边,摸着她的手冰冷,脸上也花了全是脏污泪痕,便安慰道:“没事,别担心,看大夫怎么说。”
“...嗯。”
大夫摇摇头:“暂时没问题,得养着。”
“血流的太多了,只能补。”
“看明天能不能醒了,要是神志没问题,按这个吃药。”
然后走到桌前,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了一堆潦草的字,说按这个配药,一副要半个银币,要先吃五副。
苔嫂子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围观的人也唏嘘不已。
穷人真是不能生病,这一下子就是两个半银币的药钱,有几户人家能掏出来?
更别说,苔嫂子家本来就过的辛苦。
这笔钱怕是要了她的命。
若说借,恐怕也不现实,大家伙儿过的都一般,且她一个女人还拉扯着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还的上?
桃妹儿这次是难了。
可惜啊,还那么小。
余幸将那大夫拖走到一边,压低声音:“你开药,钱我先顶上,人治好就行。”
老大夫斜眼看她:“你有钱?小丫头?”
余幸掏出银币给他看。
“差不了你的。”
但老先生的眼神却落在了她前襟里探出的猫脑袋,恍然大悟的道:“噢,原来是你!这野兽崽子还养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余幸:行不行啊他连猫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