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芝自从被水中救起来以后,一直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朦朦胧胧中,她仿佛看到高远向她走来。
那是很多年以前,他们在金陵附近的梅花山骑马,射箭的地方,那个时候,新婚不久,中原局势安稳,原本以为,能够这样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那里是他们夫妇秘密的藏身之处,每当他们心里不痛快,就会至这儿来!看山看水,听着鸟儿的鸣叫声,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然后,可以暂时忘记所有的烦恼。
“高远,高远。”她又开始呓语起来。
“灵芝……灵芝……灵芝……”她一惊,隐隐约约中,高远的喊声随风而至,她不禁凝神细听。忽然,她听到马蹄声,好像看到高远骑着马,正向梅花山疾驰。好像听到他的声音在喊:“灵芝……灵芝……灵芝……我来了!我回来了!”
张灵芝惊愕着,不相信的循声看去。蓦然间,他看到高远了,他骑着马出现,他果然不会辜负他,不会丢下她和两个孩子不管。
“灵芝!是我啊,我回来了。”
张灵芝目瞪口呆,看着高远骑马奔来的身影。高远也看到她了,大喊:“灵芝!”他跳下马,拚命的喊:“灵芝……我回来了。”
她就向着他飞奔,他张开双臂,也向着她飞奔。两人终于奔到了一起,紧紧的拥抱着。这次,他们彼此终于拥抱在一起!张灵芝又哭又笑:“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在我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你又出现了……高远,你真的还活着吗?”
高远这个铁骨铮铮的将军此时也哭到:“我答应过你,我会守护你!灵芝,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守着你和两个孩子!我们永远在一起!”
张灵芝颤声说:“高远,你不要走,你走了,剩下的局面我一个人无法面对,皇上让我接替你去带兵,因为朝廷中已经无人可用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买不走,你看我不是牢牢的抱住你了吗?”
“你有没有受伤?你好好的吗?让我看看你!”张灵芝哭着喊道,说完就仔细看高远的手,捧着他的脸,一直哭。
“我听说你在去北方,孤军深入,遭遇埋伏,被乱箭射中,将士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行了。”
“没有,你看你看,都好好的,灵芝,我没有受伤!”
他们看着彼此。张灵芝喜极而泣了:“你真的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我!我们赶快回家,爹娘和孩子们还在等我们,将士们还在等你这个将军回去。”
“灵芝,我不管身在何方,我的心一定守在你的身边!为了我,为了孩子们,好好的爱自己,照顾好爹娘,高家和张家!要不然,我死不瞑目。”说完只见高远浑身是血,面色惨白的看着她。
张灵芝大吃一惊:“高远,你受伤了……你为什么这样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告诉我啊?”
突然间,张灵芝被人从后面抱上马背,她一回头,原来是陈松陵。
“怎么是你,陈松陵,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放开我,你这禽兽!”
“你怎么和你夫君说话的。”
“你怎么还不死,我要杀了你。”
“很可惜,我命大,死不了。”
“我宁愿马上就死,只要能看着你死在我前面。”张灵芝怒不可和的看着陈松陵。
陈松陵一笑搂紧她,在她耳畔说:“我在战场上见惯了生生死死。”
他温暖的呼吸轻轻拂过耳边,这话听上去有奇异的感觉,张灵芝忿忿侧首避开,心神略一恍惚,待再凝眸,只见高远只能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她眩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全身一软,“陈松陵,你放过我吧。”
“梦君,你说什么呢,我才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放手,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放手。”
“救命,救命啊,高远,救我。”
“梦君,不要在挣扎了,跟我回家。”
高远却一跃上马,马儿疾驰而去。张灵芝被陈松陵紧紧的抱在怀里,哭着,喊着...高远...高远....
张灵芝喊着喊着,觉得自己砰然一声,摔落在地上。这一震,就把她震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她正从床上上跌到地上。
莹儿和莲心,扑奔过去,赶快把她扶了起来。莹儿道:“小姐!你怎么摔到地上去了?
“奴婢和莹儿,都在这儿陪你,老夫人这些天太过劳累,已经歇息去了。”
张灵芝茫然四顾,只见卧室里一灯荧然。她颤抖着,神思恍惚的说:“我怎么会在房间里?为什么点着蜡烛?现在是晚上?”
没有梅花山,没有高远,没有柚青和柚兰……原来,那都是梦。但是在梦里,她被陈松陵抱着,张灵芝想到和陈松陵的婚约,只觉得阵阵寒意。
接下里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张灵芝在刘珍珠的精心照顾下,身体总算开始恢复,刘珍珠和李云山结婚多年才生下这么个宝贝女儿,这个女孩一直是他们掌上明珠。
这天清晨,张灵芝起了个早,一个人坐在镜子面前,看着眼前陌生的自己,开始思考今后的人生。既然她死了两次都没能离开人世,看来上天有好生之德 ,她留在人世上,还有事情要做,是了,她要调查清楚大闵国怎样在几年之内就迅速败北,她还要活着回到金陵,去见自己的父亲和两个孩子。
现在,重新出现在燕京的已经不是张灵芝了,是李家的千金小姐——梦君。
李梦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张灵芝——大闵国高远的遗孀,两个孩子的母亲,英姿飒飒的女将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梦君,梦君。”刘珍珠推门进来。
“梦君,这么早就起床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娘,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这些天,又让你和爹超心了。”
“待会儿松陵要来见你爹,过阵子他又要出征了,皇上已经下令,在他出征以前你们必须要完婚。”
李梦君听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这天终究还是来临了,逃避也不是办法,既然他要出征,那他一定会到金陵,她也要去金陵,以另一种方式去见父亲和两个孩子。
陈松陵过了不久就来到李家,他今天来,除了要和李云山商讨继续南下征战的事情。他单独骑着一批高头大马来到李府门口,立即有小厮过来将马牵走。
“伯父,伯母呢。”
“她在照顾梦君呢,松陵,那天多亏了你,我后来听梦君的丫鬟说,她落水后,没有一个人会游水,还是你跳进冰冷的湖里救了她。”
“伯父严重了,梦君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后来想想都很后怕,那天如果我不在,谁会去救她,她没事儿就好。”
“对了,松陵,皇上已经下旨,等到你和梦君完婚后,你就要继续出征。”李云山直身而坐,凝眸看他半晌,这是上好的江南龙井,提壶为陈松陵再斟一杯,然后双手举杯致意。陈松陵亦心领神会地依样举杯,两人相对饮尽。
“我待会儿就让她来见你,你是她未来的相公,又是她的救命恩人。”
两人很快茶水饮完,丫鬟月梅忙过来参茶,李云山向她命道:“去请小姐过来。”
少顷,月梅回来,禀道:“小姐说身子不适,不便见将军。”
李云山尚未开口,陈松陵便先命月梅道:“再去请你家小姐。”
月梅目询李云山意见,李云山颔首许可,她便重又去请。片刻后又是独自归来,道:“小姐说,她从来不见陌生人,何况是将军。
李云山浅笑摆首,对陈松陵道:“她身体一向不好,估计一定不肯过来了。”
“松陵能烦劳伯父亲自去请她过来么?”“松陵冒犯了,梦君是我的未婚妻,她落水以后,我父母也很记挂她,我就想现在见见她,这点,希望伯父能明白。”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管家何九来报。
只见李云山的长子李剑宵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爹,怎么松陵也在这里。”说完就两个年轻人就紧紧拥抱在一起。
“好兄弟,让我好好的看看你。我们一年不见,松陵,听说你在象峰山打了大胜仗。”
“剑宵,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慢慢聊。”
“爹,娘呢,我接到书信,信上说,梦君病得厉害,我就快马加鞭的从盛京赶了回来。”
“你妹妹身体一直就是那样,月梅,快去告诉夫人和小姐,看谁来了。”
月梅不敢怠慢,立即跑去了李梦君的房间,“夫人,小姐,少爷回来了。”
李梦君一惊,今天是怎么回事,仇人都聚齐了吗?想到中了埋伏的高远,现在,就去会会这个李剑宵。
“莹儿,替我收拾一下。”
“梦君,你的身子还没好完,你别。”
“娘,没关系的。”说完李梦君就和母亲走出闺房。
“梦君,你好些了吗?”李剑宵看着妹妹,关心的问道。
刘珍珠负手立于她身边,李梦君眉目都不曾牵动过,像是已被冰雪凝固。
“梦君,怎么了,他是你哥哥啊。”原来他就是李剑宵,这个李剑宵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剑眉星目。曾经在金陵就听说此人和陈松陵都是大苏国的悍将,命运也是捉弄人,今天两个仇人就在眼前,如果现在自己仍然是张灵芝的话,说不定还能和他们一较高下。
“爹,我有些糊涂了,很久没见哥哥,我...”
“都别站着啊。”刘珍珠赶忙圆场,说罢丫鬟小厮们将凳子端上来。
李剑宵看着李梦君,突然觉得她的眼神和往常不一样,有些遥远的陌生,甚至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