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连着下了好几场倾盆大雨,外头的暑气被雨水打的略微蔫了些苗头。
王后解了禁足,她宫中的人也开始出来走动了。
算算日子,这场禁足从开始到结束也就才区区四个来月的时间。
刘嫖看着外面湛蓝的天,心想这宫里风云变幻也真是够快的。
本以为王后此次出来一定会大张旗鼓的宣誓主权,但没想到,这个浩浩荡荡的方式不是发号施令,而是给各宫的人送礼,就连刘嫖的秋阳阁也没有落下。
来送礼的是个面相威严的嬷嬷,看着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也是十分老成持重,来到秋阳阁时说的话也十分的得体。
“奴婢姓严,是王后宫里新来的管事,给翁主殿下请安。”
刘嫖看她十分眼生,但因为是王后宫里来的人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说道:“严姑姑请起。”
严嬷嬷恭敬的说:“王后近来整理库房,看着年少时常戴的首饰便觉得放着可惜了,想着翁主年纪小戴着可能合适,所以命奴婢给您送了过来。”
刘嫖看着托盘中金灿灿的首饰,里面有头冠、簪子、项链,像是一整套的,看着做工极其精巧,但却不是代王宫中常见的。
她笑了笑命人接过,“这些首饰做工细致,我很喜欢。烦劳姑姑替我多谢王后赏赐。”
严嬷嬷听了也露出舒缓的神情:“翁主喜欢就是这些物件的福气了。奴婢还要回去复命了,先行告退了。”
刘嫖看着这几个人步履一致礼节周全,想着从前王后宫中的人可不是这个样子,之前那一个个的可是倨傲的很,于是对心萍问了句,“这些人看着好眼生,是王后宫里新来的侍从吗?”
“这...”心萍面露难色的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刘嫖也明白打听消息这种事太监比宫女门路要广,就问道:“赵孔明呢,我有事要交给他办。”
心萍赶紧给旁边站着的心兰使了个眼色让她快把外面的赵孔明叫来。
“今天来的这一行人,我看着眼生。你在宫里见到过吗?”刘嫖看着下面的赵孔明问道。
“回翁主,这些女吏是从长安来的。”赵孔明略抬眼看了看她,“听说年纪大的这位曾经在长乐宫太皇太后身边伺候过。”
刘嫖皱了皱眉头,她倒是知道从长安来了使臣,却不知道一同来的还有女吏。这些人是来给王后撑腰的还是朝廷明目张胆的往代国送了个监视?
但是看这个情形,也不像是给王后撑腰来了。毕竟借着太皇太后的名义可以狐假虎威一波,没必要这么迂回。
“你还听说了什么?”
“奴才听在宫道上洒扫的小太监讲,这一整天王后浩浩荡荡的派人给各个宫中都送了赏赐。”
这是,在施恩?刘嫖也说不准。
但是看之前王后那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就能拉下脸来大行赏赐,这确实有点魔幻了。当然,也可能是那位严嬷嬷在王后面前说了什么。
“你做的很好。”刘嫖看着低头垂手站着的赵孔明,也不问他是怎么跟宫道的太监结交的,随手从手臂取下一枚金镯子,“这个就赏给你了,往后近身伺候吧。”
赵孔明喜笑颜开,双手接过高声说到:“奴才谢翁主殿下赏赐。往后一定忠心办差。”
刘嫖看着桌子上的首饰,虽然贵气逼人但她并不想戴出去,“把这些都好好收起来,放库房吧。”
晚上,心萍抽空去见了赵孔明,跟他说以后提膳传话的事就交给下面的两个做,打今个起就让他在刘嫖跟前伺候。
“翁主既然看重你,你就更要小心当差。”
赵孔明低头弯着腰活像个大虾米似的笑着说:“那是那是,要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也请姐姐多多提点。”
心萍看他也算识趣,但还是有心警告他一番,“我也知道你门路广,认的什么干哥哥弟弟的也多。但你得记住,你有今天靠的是谁。翁主可不喜欢耍小手段的人。”
赵孔明赔笑,打着包票似的说不敢。
心萍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聪明的奴才多的是,聪明到作死的也不是没有。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只要窦夫人不倒,那她们家翁主就永远尊贵。
等心萍走后,赵孔明立马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来这边图什么,不就是想爬的高图个风光。
原本他是使了银子想去窦夫人的拮芳殿当差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被翁主殿下挑走了。本来以为翁主年纪小是个好糊弄的,他还想着哄主子开心,这样说不定哪天还能跳回到窦夫人身边去。但是来这几个月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翁主可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样好哄。
仔细想想么,这是王宫的长翁主,上有太后的照拂又有王上的宠爱,没看到迄今为止就这一位翁主有单独的宫殿么,再加上出手也大方,跟着不亏。
太监不比宫女,不能近身伺候主子,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当心腹。
既然打定了主意认主,那就得显示出他的本事。所以他就趁着跑腿传膳的功夫结交了洒扫宫道小太监。说是结交也算不上,毕竟他现在给翁主当差,哪里都有两分面子。
这群小太监没有什么权势,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但是却是消息最灵通的,只要略微给点银钱就能知道许多事。这不,不枉费他废了这些天的心力,终于逮到了机会在翁主面前露脸了。
赵孔明看着床头的那支金镯子,嘿嘿的笑出声,没想到啊,我赵孔明也有今日啊。他笑着闭上眼,睡梦里那些曾经在他跟前耀武扬威的大太监都在他面前点头哈腰。
刘嫖本来以为王后起来了,她这边的人可能会有些人心浮动。所以这几天都在想着要不要给他们多些赏赐稳稳他们的心。
但是这些天,他们反而做事更加的仔细,好像生怕会触了她的霉头。
思索了一番,她也就明白了。
她不能总是拿现代的思维来想他们。
在现代,公司的日子要是不好过,下面的员工跳槽是正常的事。
但这是古代,等级森严。她跟下面的宫人从地位上就是不平等的。进了她的宫,那就相当于打上了她宫里的标签,想跳槽也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找的到能压制她的主子。
毫不客气的说。她,是代王长女,曾受太后照拂,母亲位及夫人又有协理后宫的权利,再者她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是代王长子一个是幼子。
她这个枝头已经够高的了。
想通了这个,她突然觉得跟这群人更近了一步。
他们跟她是一体的、天然的同盟。没有人敢背叛她,因为利益不够多,而背叛的代价足够的大。
“这些日子你们在外面做事我都看在眼里。”刘嫖摆弄了一下案桌上的茶盏。
心萍把装有银钱的盒子放到她面前,里面金锭一个个的整齐的放着,有大有小。
她是翁主,日常开销都由份例包圆了,也没有人敢克扣,逢年过节另有赏赐,她可攒了不少好东西。
钱财这种东西,该发的还是要发的。不管是收买人心还是期望可以同舟共济,都少不了这个。
“按照职位依次发下去。靠前的领大的,靠后的领小的。”刘嫖对心萍说道,“让他们用心办差。”
不多时,秋阳阁的每一个人都领了金子,各个眉开眼笑的。
高兴这种情绪是会传染的,刘嫖看着他们,内心也不由得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