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娘并不知道黄玉糕大受欢迎,看见掌柜这么热情还有点不知所措。
掌柜请她坐下,还命活计倒茶,活计也很殷勤。
“掌柜,这……您有什么事吗?”虎子娘疑惑不安地问。
掌柜呵呵一笑,富态的脸上显出几分温和:“无事,就是你这黄玉糕不错,以后每五天送五十块过来吧!”
“诶诶,好的。”虎子娘惊喜万分,急忙应下。
掌柜很痛快地结算了这次的二两银子。
虎子娘手里有了银子,心里很是高兴。
真心觉得这阿轩简直就是聚宝盆,怜惜他不知经历了什么,这么一只金凤凰落进了自家鸡窝。自家以后一定要加倍对他好。
从此过了一个月,万家凭借黄玉糕赚了不少银钱。
虎子娘本来要把银钱全部给沈文轩,因为这都是沈文轩的功劳。但沈文轩并没有全要,而是和虎子娘平分了。
“这……阿轩……这不妥吧!”虎子娘是个厚道人,觉得自家占了便宜。
沈文轩却不在意:“这黄玉糕也不是我一人功劳,你们出力制作了。尤其是阿娘,每次都要去供货,也很辛苦。我们各留一点,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买起来也方便。”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虎子娘也就不再推辞了。
沈文轩的身子大好了,也准备去镇上见识一下。虎子娘还是担心沈文轩太过劳累,再三确定沈文轩没问题后,才勉强同意。
又让万虎跟着,要是沈文轩累了,可以让万虎背他。
喜妹也想跟着,虎子娘想着阿弟上午去学习,家里只有喜妹一人也不太放心,便同意了。
因为要去镇上,今天大家起得都挺早。早上吃的是疙瘩汤和杂面煎饼卷腌萝卜丝。
自从黄玉糕赚钱了,又知道沈文轩爱吃白面,虎子娘就买了一大袋白面放家里,万家其他人也跟着沾沾光。
杂面煎饼虎子娘已经学会了,她就可以制作。毕竟是多年下厨的人,味道不必沈文轩做出来的差。
而且沈文轩还用肉丁和大酱做了肉酱,每次吃饼时抹上一些,吃起来特别香。
这疙瘩汤就得沈文轩亲自做了。
热锅放入猪油,将切好的白菜丝倒入锅中翻炒,然后倒进清水。
等清水烧开,用筷子点落调好的面糊,面糊就像小雨点一样落入锅中,成为一个个小疙瘩。
再缓缓倒入一个打散的鸡蛋,煮几分钟。最后放点盐和酱油,一锅汤浓味美的疙瘩汤就好了。
杂面煎饼自然是万家人都爱的早餐,这疙瘩汤也被大家抢光了。
大家还没喝过这么浓稠这么香的汤呢!喝一口,不但嘴里是享受,心里也暖洋洋的。
镇上离竹水村有些距离,村里人去集市,一般都是坐牛车,大人两文,小孩一文。村里的牛农忙时节帮人种地,农闲时载人去镇上。
万虎一家此次去集市一共花了七文钱。
放在以前,虎子娘肯定心疼,但现在卖了黄玉糕有钱了,也就不太在乎了。
说是车子,其实不过是牛拉着一架板车,板子比较大,四周没有围栏,大家围坐板子四周,中间放些东西,多是竹水村的竹制品。
沈文轩的外貌引起了同行人的好奇,他们平日里哪见过这么漂亮白净的人。
但他们不怎么同万家说话,只是偷偷瞄着沈文轩,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沈文轩对此并不介意。
万虎和喜妹一脸兴奋,坐在车上东瞧瞧西望望,看什么都很新鲜的样子。虎子娘则在边上看着孩子们,偶尔叮嘱他们不要乱动。
虎子娘右边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矮瘦女人,刚才集合时来的比较晚,大家都坐好了才匆匆赶来,只有虎子娘右边有位置,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了。
然后她从上车时就一直板着个脸,有时还拿眼夹一下虎子娘。
突然,车在行进途中趔趄了一下,虎子娘不小心撞了一下矮瘦女人,女人脸色立马变了,如临大敌地往旁边躲了躲。
她用手使劲拍拍刚才碰到的部分,冲着虎子娘大喊:“哎呀,扫把星真晦气!你说你来干什么?别把晦气传染给我们!”
虎子娘听了,自然十分尴尬。沈文轩看同村人也没有人制止,甚至还有几个人赞同矮瘦女人,叽叽喳喳说起来:
“是啊,千万别倒霉啊!”
“希望今天一切顺利啊!”
喜妹气得大声叫:“你胡说!”
“我胡说?”矮瘦女人看村里人赞同自己,更有了底气,“谁不知道你妈是扫把星?克死了老公和公公,被婆婆赶出来了?”
“不许你说我娘!你再胡说我打你!”万虎作势要打人,被虎子娘拦了下来。虎子娘劝道:“喜妹,虎子!不要惹事!”
喜妹虎子一听,气呼呼地生闷气。
谁知道对方见虎子娘老实,更加来劲了:“什么?傻子你还想打我呀?真是有人生没人教的玩意!”
“的确有人是‘有人生没人教’。”沈文轩懒洋洋地说,“在车上大呼小叫,别人想打个盹儿也不行,知道的是坐了牛车,不知道的还以为坐了驴车了!”
一番话说得车上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这女人是村子里有名的泼妇,对公婆也很不孝顺,村里人也不帮她,乐得看笑话。
沈文轩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可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主,沈文瑄更加不是,现在沈文轩就是沈文瑄,他深刻懂得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虎子娘长期的忍让才让村里兴起了流言蜚语,才让老宅甚至村里人把她当作了“扫把星”。沈文轩可不想这样,这些人今天能欺负万家人,明天就能欺负他沈文轩。
矮瘦女人被沈文轩一番话气得不轻,扭过头瞪着沈文轩。沈文轩勾起嘴角,轻蔑地回瞪回去。他一双丹凤眼眼尾轻挑,看上去并不好惹。
“你……你一个男妻,哪有你说话的份?”
沈文轩从容地笑笑,礼貌地对女人说:“大婶,我刚才说得不对吗?”
“你叫谁大婶呢?我哪有那么老?”其实女人只有三十左右,沈文轩故意气她才这么叫。
“大婶,我自然说得是你这个老女人啊!”
女人气得直哆嗦,伸手就要去打人:“你这个贱人,居然说我是老女人?”
万虎伸手捉住了女人要打向沈文轩的手,往旁边一扒拉,差点让女人跌下车。
沈文轩问她:“那你觉得自己老吗?”
女人不敢轻举妄动,声音也小了一些:“我才三十多,自然是不老。”
沈文轩接着问:“那我刚才说你老女人时,你心里什么感受?”
女人老实回答:“非常生气,觉得自己被欺负了。”
“别人冤枉你说你几句,你就气得要打人,反过来说,你冤枉了别人呢?你刚才说别人‘扫把星’的话,别人听了该多么难受啊?而且一说就是这么多年!”
女人还在狡辩:“我……我并没有说这么多年啊!”
“你并没有说这么多年!”沈文轩接着说,“是‘你们’说了那么多年!可能每人只过那么一句,可能并不是故意说,只是随口只是跟风,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们每说一句话,就往她心口上插了一把利剑。积点口德吧,否则死后会受拔舌之刑!”
女人吓得捂了捂嘴,接着辩解,不过这次声音小了很多,“她的确就是‘扫把星’,全村人都知道。”
沈文轩问她:“你有亲人吧!”
“当然有!”
“那他们每一个人都还活着吗?比如爷爷奶奶。”
女人疑惑摇了摇头。
“那他们去世时你会难过吗?”
这时有村里人喊道:“她公婆要是死了,她恨不得放鞭炮呢!”一句话又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沈文轩正色道: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并不存在谁克谁的道理。丈夫死了就是克夫吗?那父亲死了就是克父?母亲死了就是克母?那邻居死了是不是就是克邻居呢?是不是还有克猫克狗的?”
“这……”那女人吞吞吐吐道,“这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如果身边每个亲人去世,都看作被克死的,那这世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扫把星’了。”
见女人不再说话了,沈文轩最后说道:“我想如果世上真有‘扫把星’的话,她一定是个恶毒的人,而不是一个孝顺慈爱、勤劳善良、多年守寡不改嫁的人。”
矮瘦女人尴尬地低下了头,虎子娘感激地看着沈文轩,万虎喜妹也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车上其他村里人没说什么,但对万家人态度也不似之前那么嫌弃了。沈文轩的这番话并不单单针对女人,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他知道,只一番话并不能改变人们根深蒂固的看法,还是需要让自身强大起来,万家富裕起来。今天的话,只是让他们暂时闭嘴,也为了让他们知道,他沈文轩并不是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
牛车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在一个不大的镇子边上的空地上停下了。
四周都是各村赶集来的牛车,大家在这里解散,等到买完东西在这里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