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萨姆和欧曼正骑在蜘蛛车上，面前是一具中枢处理器。

这玩意说实话有点像是长须，巨钳，长脚无数，带着七八根散乱长尾的大虫子。

他们的工作是给这具中枢处理器理线。就是逐步测试中枢处理器的各种数据线，正常的理顺，坏的换，塞的修，保障这个拆下来的大体完好的中枢处理器修复完成。

这四十来天，董师傅带着他们参与了对旧飞行器的拆卸，清洁，测试，修复等等的各项工作。甚至也让他们参与了两台飞行器的重新组装，最终确定，给中枢处理器理线是他们最能胜任的工作。

这工作主要靠他两比别人都充沛的灵能和敏锐的灵机。那条线好，那条线阻塞，大概什么位置什么程度的阻塞，两人通过检测仪非常轻松快捷的分辨出来，甚至比这船厂本身工作了几十年的师傅们都要快都要好。

两人驾轻就熟的兢兢业业的干着。情绪却不太高。

当初在得知董师傅的主要业务是修船而不是修铠装，并且接下来的主要工作便是尽可能的利用从银河海盗这里运回来的这一大批各种关键构配件组装出能用的二手船时，安萨姆还非常高兴。

可以跟着学怎么组装船嗳！简直太棒了。之前曾经有过助力莱恩组装矿机经验的安萨姆感觉这东西能跟着老师傅摸一摸做一做那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董师傅也确实带他们了。也让其他的船厂师傅带着他们经手了某些工作。但最终情况证明，这毕竟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体系。区区几十天啊，能把零件儿认清楚什么是什么，就可以证明这两娃学习意愿很强相当刻苦了。就动手来说，能把拆卸，除锈，保养大体做的不乱，也能证明脑子和手头功夫不错了。

但修理组装船这种东西，尤其连中级班都没有上过一点基础知识都没有，想要会，那得要个几年功夫。

于是也不再放任他们什么都想学，实际上是碍手碍脚的全程参与。而是指定了两人能够专精胜任的工作。

按理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船厂的那些师傅们哪一个不是七八年机修专业大学研修，再有两年实习期，才能来给师傅打下手。他们两个中级班都没上过，能专精中枢处理器的理线，已经是奇迹了。

但是扛不住这一批人里真的有个天才——亚苏。

亚苏跟着董师傅组装了两艘船后，现在自己能独立带队组新船。——现在董师傅正在和他一起试车由他主导组装的第二艘蛙形小飞船。那边的船位上时不时传来阵阵欢呼。

两人沉默安静而有条不紊的干着自己的工作，看似丝毫没有受到那边的声浪影响。但实际上精神力细丝却彼此交融着，也在谈论着亚苏。

“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小人鱼说：“亚苏长的也太快了点。”

安萨姆知道他在说什么：“是。虽然说十八九岁确实是成长发育期，两三个月长高个五六七八厘米这种事也并非罕见。但是他的确是一种生长完全加速的感觉。他不仅仅长高，而且长壮，而且成熟。他最初上船的时候多么懵懂啊，那张脸多么孩子气，他说他十八，但是那股子稚嫩说是十六岁还更像些。但是现在……短短三个月不到，非但长高长壮，那个神情气度说是二十出头也没什么不对。”

“他和苏尼莱越来越像了。”

“但是我们一直在一个舱房住，也一起工作。是看着他一天天变成这样的。并不是换了一个人。”

“所以我怀疑，他并不是苏尼莱的儿子。”

“啊？”

“我怀疑，他是苏尼莱的克隆。之前我们还以为他是苏尼莱准备脑控的一个孩子，但现在，我觉得很大可能他是苏尼莱的克隆。就是那种放在营养仓里催化生长的克隆人。所以他的生长速度异于常人。”

…………

安萨姆咽了一口口水：“克隆……克隆技术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是说，如果是克隆出来的，那么他算不算苏尼莱？”

“我不知道。我小时候，被从家乡劫走后生活的那个融合大星系，听说过这种事。那里的羽族会克隆自己。据说是原本的身体受伤严重的会采用这种技术。他们要使用脑插芯片进行意识上传，将原有的意识上传到新的身体。”

“那意识上传到新身体后，原来的那个身体呢？那个身体就彻底死去？还是那个身体还能维持生存，但意识转移过来？”

“不知道。好像有些人意识上传后就销毁原身体？有些人克隆出来只是取用克隆体的器官，然后销毁克隆体。也有些人本体和克隆体同时存在，并且有着同样的意识……融合大星系就是因为这些奇奇怪怪想不太清楚道理的事情，被外面称为堕落大星系。我那时候根本不太注意这些。只是听说过。”

…………

安萨姆想了想：“我感觉，就算亚苏是个克隆体，苏尼莱的意识还没有上传过来。他们两个……性格好像不太像……”

小人鱼却是相反的意见：“确实……感觉他们人格是不同的。但我认为很可能苏尼莱已经给他进行过意识上传。”

“…………啊？”

“我是说，他脑子里，苏尼莱上传过意识，也或者说，不是上传意识，只是上传了苏尼莱的知识，记忆，技术。”

………………

“你不觉得很像吗？一个短期内在营养仓里催化生长的人体，他有自己的意识，但意识里很可能苍白到只有黑暗，营养剂，所在的营养仓。然后某一天这个苍白的意识体被短期灌输了巨量的信息，记忆。在接受之处，他依然懵懂的像个孩子。但随后，这些信息，记忆，知识，技术，在他与世界的接触，交互和实践中才会很快实化。这在我们旁观者看来就是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和成熟——这三个月我们的实际上只是坐船从人居星来到资源星，然后一直在修东西而已。但是他的成长和成熟——并不仅仅是身体或者知识和技术。”

安萨姆陷入了沉思。确实。亚苏这个家伙确实是把三个月过的像是起码过了三年甚至三十年。

因为想跟着学修理铠装，后来想跟着凑船，安萨姆这段时间并没有像开始那样对亚苏避之唯恐不及，有着频繁的多的接触与对话，他很能体会到这点。

这时候那边的喧闹声渐渐次第传了过来，原来是那帮人大概终于试机完毕，说说笑笑的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了。船厂的正常下班时节早已经过了。一群人都算是加班结束。亚苏显然是那群人的中心。他们走近之后亚苏快走了几步，在下面笑嘻嘻的喊：“安萨姆，欧曼。快收拾收拾下来。一起去吃饭。董师傅要请客呢！”

“好。马上！”安萨姆回答。迅速将本就已经结束的活计收拾收拾好，下了蜘蛛车。亚苏迎了上来：“哇！安萨姆，这台中枢处理器你也弄好了吗？你弄得也太快了吧？你好厉害！”

安萨姆淡然笑着：“我这简单。你那边试车成功了吧？明天都可以试飞了吧？”

“嗯。可以了哦！我想自己试飞，不过我一个人可不成，邀请你来帮我怎么样？”

欧曼慢吞吞的下来，径直和董师傅打了招呼，然后叫安萨姆：“安萨姆，董师傅说带我们去上次你很想去的那家烤肉店呐！走啦走啦！”

于是一群人兴高采烈的往船厂外面去。就在船厂的几重围墙外面有一个专用的街区，实质上依然是船厂范围。上层都是船厂的宿舍，一层只是由家属什么的经营了一些简单的食肆或者店铺。此刻吃饭的人依然不少。

他们的目标烤肉店，倒是有两张桌子空着，他们选了一张桌子挤下十个人，先切了十盘子烤肉，两只烤禽，上了一箱子蛋酒，吃着喝着解饥，然后再请董师傅看菜单。

董师傅笑着骂：“兔崽子们给我看菜单做什么？不是你们要吃吗？自己点自己点！能吃完就行，不许浪费！”

于是一群人又争先恐后的在那里点单，这边亚苏却先撕了两个禽腿都给了安萨姆，这才把那盘子禽肉让别人。引来了一阵嘘声。欧曼翻着白眼拿过餐单找着鱼点。他的精神力细丝却在偷偷沟通安萨姆：“看吧看吧！现在大概苏尼莱给他上传的要和你成为伴侣的记忆已经固化成他的意识了……”

安萨姆苦笑“可是苏尼莱只是在最后那天这样说，可能只是说说而已。他可从来没有这么明显的……呃，偏向我。”

“那虫子不是说他想变成虫母吗。然后，只遇上了你这个雄性。那他说想要和你生虫子，肯定就是他真有这么想。我现在回忆起来，虫子对你也太宽松了。真的。你说你能量石用完，他就毫不起疑的马上给你另一箱。那可是能量石哎，另外两家海盗团看起来也很缺，暗夜幽影肯定也缺。但就是给你不心疼。”

“那可没有啊！暗夜幽影的基地里我们见过是有两个类雄厄尔格兹的。”

“哼。那两个，灵能比你差远了。我都能感受到。”

安萨姆知道欧曼说的是对的。那两个类雄厄尔格兹的精神力细丝非常短促。就是尽力伸展也只有一米不到的样子。而安萨姆自己，日常性可以和小人鱼一样长达两三米的在身周飘扬，有必要的情况下甚至可以伸出十几米，二十米外去探查消息。

“说到这个，亚苏的精神力海和苏尼莱并不相同。”安萨姆一边埋头大吃，甚至又接过了亚苏添给他的一些东西，一边继续偷偷和欧曼精神力细丝勾连：“苏尼莱的是非常特别，非常有力量感，硬，直，甚至有点邪恶的黑色。而这个亚苏……他和羽族没什么不同。而且好像他并不像苏尼莱那样能察觉我们的精神力海。”

想着安萨姆甚至又盯了几眼亚苏的精神力海。对方的关注点，那些细丝确实落在安萨姆身上，但安萨姆没有任何感觉。他继续和欧曼偷偷沟通：“我甚至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雄性？虫族的雄性和雌性怎么区分的？”

“……不知道。”

“如果克隆那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亚苏和苏尼莱生理上应该一模一样……啧啧？万一他真的只是苏尼莱和不知道哪个羽族格力兹的混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