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翛然也没等太久,,一杯茶倒出来还没喝,眼前在顷刻间就多了数道黑影。
等她看清之后,差点被口中的半块糕点呛到。
“你这是……带着属下去当山匪了?”
“……”赵丰岳沉默一会儿,“反过来。”
肖翛然从善如流,瞅着被五花大绑,还堵了嘴的几个壮汉,“山匪带着你们去当王爷了?”
哼,蠢男人,让你犯蠢。
赵丰岳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乌三,突然福至心灵,到底还是反应过来对方的怨念所在了。
“是为夫之错,该让乌九或乌十来寻你才是。”
算了算了,就算是王爷,也到底还是个人,又不能事事都能考虑周全,顾此失彼也是常有的事情。
肖翛然摆摆手,“知错就好,那你找我来干什么?”
“不急,先让你见见人。”
几名甲胄卫将壮汉往地上一扔,瞬时在她跟前站成一列。
“甲胄卫乌一(乌二、乌三……乌十),见过王妃。”
“……你们好。”肖翛然手肘向后怼了一下赵丰岳梆梆硬的胸口。
这家伙,搞这么正式干什么?
见状,十名正式见过王妃的甲胄卫很识趣,不等王爷说话,就先行告退,默契地抓着阶下囚离开了练武场一样的院子。
那几个囚犯被推走的最后一刻,肖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的脸上都有伤疤……他们犯了什么事?”
你这家伙不会草菅人命,随便抓些罪行不大的犯人过来给我练手吧?
早就料到她会有的反应,赵丰岳不慌不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先解解渴,“夫人不必担忧,那些人确实是为夫给夫人送来练手的不假,但每个都是下月中要斩首示众的凶徒。”
“……有多少人?”
“前些日子让乌三从军中死牢提出四人,与今日囚徒一起,共十五人。”
“都是要斩首的?”
“都是。”
“他们到底干嘛了你还没说呢。”见他端坐着慢条斯理一边喝茶一边回答她,肖翛然索性也跟着坐下拿起茶杯。
“屠村,两个,无一人生还。”
……离谱……肖翛然顿时就不纠结了,折腾一个不那么坏的,和折腾一个凶残到骨子里毫无人性的,当然不可混为一谈。
她桌子一拍,兴冲冲地将赵丰岳拉起来,“快带我去,先逮一个试试,下月中就要问斩,时间不多了。”
地牢里,刚把一群死囚丢进去,乌九和乌十就被几个兄弟围住了,怀着疑惑和好奇七嘴八舌问着他俩关于王妃的性情和特殊之处。
说起性情,乌九和乌十面面相觑,最终辞藻贫乏地只说了两个字,“有趣。”
至于特殊之处,两人笑得神秘又含蓄,顶着八道凶神恶煞的视线,胆大包天卖起了关子。
毕竟乌十去大营禀报猪仔之事时,其余兄弟们并未守在王爷左右,是以,至今他们也并不知晓王妃还有一手换皮之术。
“这个啊,我和乌十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日王爷既然留下咱们,王妃究竟有何特殊之处,想必很快便知。”
乌三想了想,“九哥,我在王府里看见芳嫂子母子,芳嫂子似是能说出话来了,可是王妃医治?”
他们是暗中保护王爷的甲胄卫,王爷险些遇害,他们自然也情况不妙。
芳嫂子一家,算起来同样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得知芳嫂子又能说话了,几人都免不了为此激动一番。
激动之余,再看那些死囚时,就免不了将他们,和王妃,再和芳嫂子联系一二。
性子最为沉稳的乌一率先反应过来,“死囚之中,只有这些人的脸上有伤疤,还有几人身上有烧伤。”
这样的猜测最为合理,可……男女有别,王爷真的愿接受王妃触碰别的男子身体?
几人陷入沉默之时,地牢的门被缓缓推开,他们的主子,已经领着王妃一脚踏了进来。
“他们都是我的亲信,若是有需要,你尽管使唤他们便是。”
“好。”
肖翛然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体验一下疯狂的研究者的人生,在不情愿的活人身上动刀子。
就算学校里的解剖课,她也只是在遗体上动过手。
本以为她会害怕的赵丰岳,在听到心声后,也只剩下惊讶。
她的那个世界,人死之后,竟无需入土为安?
刚一走近,肖翛然便隐隐约约察觉到这群甲胄卫的神色有些不对,情绪似乎莫名有点小激动。
都不用她开口,就已经有人献宝似的,指着牢里面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王妃,这小白脸,几年前作恶之时,被人用茶水烫伤,左肩处有约巴掌大伤疤。”
急着献宝的小伙子,年纪看着跟乌九差不多大,肖翛然记得,他似乎叫乌四。
“既然这样,那你,可要一起去看看?”
肖翛然一手抓住赵丰岳,另一手正要伸出去拉住乌四的时候,被赵丰岳往手心里塞了一根鞭子。
“用此物便是。”他瞧了一眼乌四,“你,扛着此人,乌九乌十暂且留下看守此处,其余人等,若是想看,抓住乌四便是。”
话音刚落,才刚扛起死囚,抓住鞭子另一头的乌四,就被几只手扣住了另一边肩膀,就连衣袖,也多了几只爪子。
像是连珠串似的,眼前一晃,就被王妃带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天地。
“夫君,你们先给这家伙换身衣服,我去准备准备……你知道病患该穿的衣服在哪儿吧?”
只是动脸上还好,肩膀上的话,还是换一身轻便一点的,她才更好动手。
赵丰岳点头,“知,我会让他们也换。”
肖翛然一走,赵丰岳熟门熟路地按照流程,让跟进来的甲胄卫换衣,消毒。
被布巾堵住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死囚瞪大眼睛,挣扎无效,硬是被几名兴致盎然的甲胄卫摁着,换上了病号服。
乌四甚至还给他肩膀上的伤疤位置,用剪刀剪开了一个裂口。
等肖翛然推着所需用具药品过来,一切已然准备就绪。
全麻一上,方才还挣扎不休的死囚顿时瘫在手术台上,仿佛死鱼一般,全副武装的甲胄卫也跟着浑身一凛。
亲眼看着他们的王妃从死囚的大腿上取皮,缝合,修剪,割开已经愈合的伤疤,再植皮缝合,到最后,武功高强的甲胄卫看肖翛然的眼神,就像见了鬼。
光是看着就疼,若非摸到了脉搏,他们几乎以为王妃的面前是具毫无知觉的死尸,否则,怎会一点反应都无?
几日后,重新关回地牢的死囚又一次被扒了衣服。
小伙子们孟浪地凑近他被取了一层皮的大腿看了一眼,又仔细观察了他的肩膀。
细微的痕迹若非近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准备充分的乌六甚至取出一盒胭脂水粉,登徒子一般,给满脸屈辱的死囚上了个妆。
这下,再凑近细看,那细微的痕迹也消失了。
亲眼见着第一个死囚被蹂躏的惨状,紧随其后被如法炮制了一道的另外几个死囚一点一点往后退,直到靠墙才感受到一丝安心。
他们还活的好好的,但任人鱼肉的现状,还是让他们从心底生出一丝悔意。
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徒都不怕死,可这般被一个女人肆意在身体上动手脚,于他们而言,是难堪的折辱。
早知如此,留下那些村民的性命又如何?他们兴许不会在死前还有这般遭遇。
大半个月过去,从十几个死囚身上操练出来的本事,第一时间用在了芳嫂子的身上。
这一次,肖翛然是独自一人完成的手术,只因不止要在芳嫂子的腿上取皮,还有小腹。
肖翛然是无所谓,可对于第二次躺上手术台的芳嫂子,终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手术持续一个半时辰,就连在外头等待的人都因紧绷着一颗心而有些疲惫,更别说独自一人做手术的肖翛然。
过程是艰辛的,但结果是欢欣鼓舞的。
怀着忐忑的心情在众人面前自己一点一点解开纱布,第一时间没敢看镜子的芳嫂,先从那些关心她的人眼中看到了欢欣。
医院里的镜子平整又清晰,映射出来的不再是狰狞又凹凸不平的伤疤,只剩下细微的痕迹在提示她的过往。
肖翛然取出乌六早就备好的胭脂水粉递给她,“试试看能否完全遮住这些痕迹。”
眼底含泪的芳嫂子哭笑不得接了过去,“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
就算不用胭脂水粉遮掩,她终于也能彻底抛开面纱,大方示人。
“小然,听闻还有一曾为王府烧火丫头的姑娘要救?”
说到烧火丫头,肖翛然忍不住摸摸鼻子,“是,芳嫂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算真不是她干的,但占了人家的身体,这锅,她也背的很牢固。
她是想治一下人家的脸没错,但苦主看到她还让不让救都另说。
“若是小然不嫌弃,可否教我如何能给你帮上忙?”那姑娘究竟愿不愿意让王妃救治这一点,芳嫂并不担心。
在王府一住多日,她一直戴着面纱,就连用膳也只露出一张嘴。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清楚她的脸被烧伤,面目全非不堪入目。
如今就算不用胭脂水粉,她站出去就是活招牌。
只要王府里还有人为那丫头抱不平,就会告诉那丫头。
若是有意,那丫头自然会找上她。
这找上她了,同意让王妃救治,也就不远了。
“世间女子,哪有不爱美的?就算她再恨,看到我之后,恐怕也要想想究竟是因恨放弃容貌,还是稍稍放下这番恨意,容貌恢复八成更划算。”
妈妈呀,这女人现在好飒,美爆了!!
容貌恢复八成的芳嫂,说话时有非同一般的傲然自信,女王一般的气势看得肖翛然一阵呆愣,一向很喜欢这种女王风的她,顿时满脑子豆腐渣。
只呆呆地点头,眼中只有大美女,“嗯,芳嫂说的对。”
“傻”在一旁并未说话的赵丰岳,终是忍不住戳戳她的额角,将她戳醒。
原本的芳嫂子,本就是这般模样,如今不过是擦去尘土,重覆光华罢了。
“干什么呀?”肖翛然嫌弃地扒拉开赵丰岳的爪子,别打扰我看美女!
“皇兄派人送来一车新的吃食,算算时间很快就到,不想去看看?”
新的口粮?肖翛然眼睛一亮,“是什么?”
赵丰岳想了想,“似乎是叫土豆,红薯。”
土豆?红薯?这名字光听着就知道里面有点什么的哇!!肖翛然差点跳起来,拽着王爷就往出走。
她得看看,必须得看看是不是她想的那两样东西。
如果是的话,没准儿她就找到其中一个失散的好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