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最重要的便是迎接新年的到来,孟婧在苏麻喇姑和那和雅的帮助下筹备着除夕晚宴。
孟婧还打算在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将顺治的福晋们聚在一起吃顿饭,用美食笼络一下后宫福晋们。
几天连轴转下来,连苏麻喇姑都累得不行。
她脑筋一转,这时候称病将高正宁唤来问问,想来是非常合理的。
她命那和雅为她穿上靛蓝色的旗装,又佩戴上珍珠耳环和项链。虽说她有不羁的现代灵魂,但毕竟用着原主的身体和身份,不能失了仪态。
她直着腰身,左手手肘搭在罗汉床的小桌上,面色沉静,怡然饮茶。
高正宁背着药箱,匆匆进殿,跪下道:“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孟婧心说,也亏这高正宁能屈能伸,这下跪的姿势比自己都学的好。
她先是将身边的人都遣退到殿外,随后语气肃然道:“高太医起身吧,今日本宫叫你来,是有事问你。”
高正宁一脸懵地起身,宽大的袖摆垂在身侧显得憨厚无比:“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surgical removal你是从何学到的?”孟婧单刀直入。
高正宁认为自己的理由十分完美,依旧坚持着:“是汤若望老师教臣的。”
孟婧扶额,这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随后抬起头冷冷道:“你不知道汤若望是德国人吗?”
“啊这……”高正宁一时语塞。为难的神情和壮硕的身材一结合,更显滑稽。
孟婧继续追问:“皇上说,在南方有些传教士开设的医馆,但高太医祖籍直隶,是在哪里学习的这些知识呢?”
高正宁冷汗直冒,他不知皇后质问他的意图,若当他是邪/教异端,自己岂不是小命不保?
看着他思前想后的情态,正是诈他一诈的好时机,孟婧将手中茶碗盖上,快速提问:“哪个学校毕业的?”
“容城医科大学。”高正宁脑中想着怎样保命,嘴不受控制地出了声。
这问题在原来的世界回答了太多次,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孟婧笑出了声:“哎呀,校友啊,不用装了。”
高正宁不敢回应,依旧冷汗直冒。
孟婧瞧他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又问道:“临床的还是基础的?几年制的?”
高正宁听到这些细节,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皇后,似乎也是穿越而来。
罗汉床上的美丽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抹抹额头上的汗珠,脖子向前伸了伸,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您也是容城医科大的?”
既然不是古人,孟婧也懒得文绉绉说话。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哪个学院的。”
高正宁终于放松了下来,宽厚的肩膀一瞬间耷拉了几分:“我是基础七年制的,正在规培,医院说特殊时期不让我们请假,我发着烧连续工作了几晚,就……”
孟婧猛地一惊,“规培生”、“带病连轴转”、“猝死”,他又比自己早来些时日。
孟婧的眼中有些湿润,当初品学兼优的他被医院磋磨丧命的事引得全国上下的医学生震怒,自己也因为他的遭遇哭了好久,没想到如今能在异世相遇。
她定了定情绪,对高正宁添了几分敬重:“既然是校友,在他乡要互帮互助。”
语毕,她站起朝高正宁伸出手。
高正宁也下意识地伸手与她握了握。
孟婧邀请他坐到罗汉床的对面,道出心中的不解:“为何你一开始不建议他们将孩子送出宫呢?历史上大阿哥确实是被送出宫抚养的,你顺水推舟不就好了。”
高正宁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十分抱歉道:“我对这段时期的历史知之甚少,只晓得大概走向,对宫闱秘事更是一无所知。”
孟婧叹了口气,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历史感兴趣,若不是自己要参观故宫,害怕自己白跑一趟,疯狂查阅资料,也不会知晓这些事情。
她真诚地建议:“我对这段历史倒是有些了解,今后想好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想必我俩有许多可以合作的地方。”
高正宁点点头,还是那般傻乎乎的样子。
孟婧不禁发笑:“高太医,你在原来的世界也是这个模样吗?”
说到这里高正宁就来气:“我原来也曾羡慕人家高大威猛,谁知穿到这人身上,才知道人高马大行动有多不方便!”
说完还锤了一下自己的腿,那腿因为太长,都伸到了罗汉床的脚垫之外。
他气呼呼的样子显得更傻气了,孟婧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虽然外貌看来笨拙,但高正宁也是聪明的,他从药箱里掏出纸笔,随手写下了一副补气的药方。
他边写边说:“今日我来给娘娘看诊,不完成使命,定会引人怀疑。”
孟婧并不意外,他们学校虽是西医院校,但中医学依然是必修课,一些简单的补气血的药方她也知道。
但她还是认真嘱咐:“麻烦高太医把那几味很苦的药材去掉。”
高正宁此时职业病发作,脱口而出:“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孟婧眉毛一抬,声如磬玉:“谁还不是医生呢?”
二人相视一笑。
殿外,那和雅高声报道:“董鄂福晋求见!”
坐在罗汉床一侧的孟婧朝另一边的高正宁递了个眼神,让他起身。
高正宁连忙抱起自己的药箱站了起来,知情识趣地道了一声:“小的告退。”
孟婧也礼貌回答:“高太医退下吧。”
从外面进来的董鄂福晋与低着头往外走的高太医擦身而过,不禁“哇”地感叹了一声。
孟婧隔着幕帘听到董鄂福晋的动静,心中说:
【我就说吧,这傻大个儿谁看了都得惊一跳。】
董鄂福晋看着高正宁的身影远去,轻声道:“就是,怪吓人的。”
她刚回过头,就看见皇后坐在罗汉床上饮茶,于是跪下请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董鄂福晋快过来坐吧。”孟婧含笑招呼着。
董鄂福晋已经来了好几次了,算是个熟人,每次来还带来好些吃食,孟婧十分喜欢,总在心里夸她。
董鄂福晋听那些夸她的话,心里也舒服,这一来二去,她就成了坤宁宫的常客。
【不知道这次又带什么好吃的来了?香扑扑的。】
馋嘴猫的心声传到了董鄂福晋的耳朵里,她赶忙将藏在披风中的热乎油饼递出。
果然,孟婧眼里闪出精光,这宫里天天吃饽饽,这溢出肉香的油饼实在少见。
【董鄂福晋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这宫里若没有董鄂福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
心里虽这么想,但还是要注重仪态,她轻轻“嘶”了一声,将嘴边的口水吸回去,淡淡道:“董鄂福晋有心了,就先放在一边吧。”
董鄂福晋连忙劝阻:“皇后娘娘,这油饼凉了就哈喉了,妾可是捂在怀里为您带过来的呢。”
“既然如此,也不能辜负了福晋一番苦心,我们现在就将它吃掉吧。”孟婧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心中却无比兴奋。
【董鄂福晋不仅心好,嘴还甜,世上怎会有这等可人儿!】
二人在寒冬腊月里啃着热乎乎的油饼,心里美滋滋的。
董鄂福晋嚼着嘴里的饼子,嘟嘟囔囔问道:“皇后娘娘,钟粹宫前几日走水,笔什赫福晋和大阿哥可有受伤?”
孟婧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后才用手帕捂着嘴回答:“人没事,只是搬到了西配殿居住。”
【岂止没事,大阿哥小命都被保住了,只是这大阿哥以后要在宫外生活了,虽也是富贵长寿,但总是比不上董鄂福晋的孩子那般威风。】
董鄂福晋虽不明就里,但前几次听皇后说大阿哥是个没福的,皇上又将那母子放在钟粹宫中遮遮掩掩,想必是出了些问题。
其中详细不得而知,她也不好追问,但这“宫外生活”是今天听来的新鲜事儿。
她想了想,似乎是改转话题一般:“皇后娘娘,您说这皇子如果不在这皇宫里居住,会不会更加自由快乐?”
孟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话今后可不能乱说。”
董鄂福晋这才明白自己失言,被外人听了去,说不定就被指不敬皇家了。
【倒也没错,就清宫里这些皇子皇女的夭折率来看,活下去都困难,自由快乐就更别说了。】
董鄂福晋听到这儿,差点被嘴里的饼子噎着,皇后这话,恐怕比自己说的更危险吧?
皇后对她不错,今后若是皇后心中想到这些有的没的,她一定要想办法帮她岔过去。
【要不怎么说董鄂福晋有福呢,孩子不但长寿,福气还能荫蔽子孙,最后还将董鄂福晋接出宫到王府颐养天年呢。】
董鄂福晋听到皇后说自己之后的美好人生,心情更好了。
【要是能将我一起带走就好了,肯定天天有好吃的。】
董鄂福晋得意洋洋,看来自己这堆美食,已经将皇后的心收买了。
吃完油饼,二人的嘴边都糊上了不少油渍,孟婧用手帕擦着嘴角,笑着对董鄂福晋说:“既然你来找我,那交给你一个任务,去通知众位福晋格格,腊月二十八,来坤宁宫用一顿晚膳。”
董鄂福晋笑着应下,随后又有些担忧,皇后嘴挺严,但心里把不住门儿,现在自己能确定杨氏能听到皇后心里的话,若是其他妃子也能听到,自己这个护皇后党那日可有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