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自刚才人头落地之声响起后，就因震惊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中间暗卫一句掩饰话语之后，本有人想要质疑，为何要斩落头颅。
若宗人府右宗令是谋图不轨，完全可以斩断右手或者控制其人，以他的身手，必不是暗卫的对手。
但还未出口，众人就听到系统比往常高了八度充满惊恐的声音，打断了所有质疑的想法。
原来暗卫出手是为了避免此罪人揭露系统存在，那是应当一剑击毙。
不自觉去关注系统的情况，却不料系统惊叫之后，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
消失……
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有人控制不住地抖动小腿，有人下嘴唇被咬紧充血，有人左顾右盼，满目慌张。
都在等待着，等待那短短相处月余，却带来极大改变的系统。
如果真的消失了，真的因为方才那人的喊破消失了！
有罪！有大罪！
暗中守卫之人罪不可恕，明明盯着此人，为何不早一点出剑！
被斩首之人有罪，为了逃过一命不顾大珏家国命运，只顾躲眼前危机，或者本就是间谍奸细等敌人！
张宣尔有罪，他身负仙缘，不谨言慎行，携带着系统就应该躲在无人处暗中布局，而不是出头露脸，面对这么多心怀叵测之人！
我们也有罪，我们都是心怀叵测之人，我们都在暗中打系统的主意，本来它的心声只有张宣尔一人能得知，这样绑定之人绝不会出卖系统，或者说他“出卖”系统，也只会被当成疯子一个！
我们都有罪，是我们听到了，还没有装听不到，说破了，揭露了，才暴露了系统，违反了时空规则，导致系统消失了！
改变大珏灭国危机的机会没有了……
大罪啊……愧对列祖列宗啊……
“呜呜……呜呜……”
不知从何响起的啜泣声，传染般蔓延开了。
听不到心声不知为何的丫鬟内侍们，表示看不懂这帮大臣，莫不是有病，为一个谋害陛下的罪人哭。
不怕被当成同党论处。
“陛下，臣有要事禀告，可否御书房一叙。”久喊不到回应的张宣尔，终是抬头祈求道。
“准。”
张宣尔随着徐砺检一步步往御书房走去，他已经放弃在心声呼唤系统，好似认命一般，只等到无人之处商讨后策。
“退下。”一进御书房，徐砺检就让众人退下，嘎吱一声大殿门被关上。
徐砺检望着眼眶通红布满悔意的张宣尔，内心悲痛，目光对上的一瞬间，他就想起张宣尔还未能治好的心疾。
耳边都是张宣尔慌乱的心声，在无人之时，他的克制变低了。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冒进，我不该站在那……】
【陛下，我成了大珏的罪人，我没用做好这个有缘之人，我有罪……】
【我不该预感到他的不对劲，还在那处守着，我该提前预防，先走一步……】
【都是我的错、我的、我错了……】
被张宣尔铺天盖地的心声忏悔淹没，徐砺检心痛不已，他抬手抚上眼前人的心口，还未开口，喉头便一窒，忍耐后才能不带哽咽地说：“不怪你，是我对你的保护不够周全。”
“我不在意大珏的危机，便是没有它，只要你陪着我，相信我们也定能改变大珏的未来。”即使系统消失了，但是一直以来谨慎不提系统名字的徐砺检，还是惯性避让了它的名号。
“我只怕，只怕你的病……”说到此处，一滴剔透的泪珠从憋不住的徐砺检眼里迸射落下，“你要是离我而去……”
似是不能接受这种想象，他猛地闭上双眼，隐藏眼里的酸意，再睁开时，通红的眼眶布满疯狂之色，“你若先走，我不会留……”
“陛下！”张宣尔猛地伸手捂住徐砺检的嘴唇，心慌意乱的他满心都是对系统消失的愧疚，不想眼前人在乎的好像不是系统，而是自己。
他内心其实有个疑虑纠结许久，此刻，竟再也忍不住问出声：“陛下，你这一个多月对我的种种，究竟……”
“是为了系统……”
隐没在唇齿前羞于开口的后半句，用心声问了出来，【还是为了我？】
徐砺检闻言双眸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人，抬起臂膀握住他两侧的大臂，将人制在自己怀中，似要看到他的心底去，看看这人到底有没有心。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是在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我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你瞧瞧，你就知道我是为了谁！”
“为什么系统不能直接绑定我，为什么不能绑定皇帝，不然就让全天下的人都听听，我对你的感情！”
“你对不起我，你怀疑什么都不该怀疑我，你为什么！”
满腹委屈的徐砺检越说越恼火，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如同炙热的火焰一般张扬，没有一次隐藏，是什么令张宣尔对他的感情抱有怀疑。
转念想到了什么，徐砺检忙又道：“你昨日拒婚，就是为此？”
“……”
【没、不是……】
“别用心声，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徐砺检不想听那不知道藏了什么的心声，他相信说出口的话，才会是徐砺检的真心话，而不是脑子里转一圈敷衍他的话。
谁让之前当着系统谈情说爱，为了令系统屏蔽时，他也没少说表白的话，难道都是心声糊弄他的不成？
“我本来想好了借口，但是如今，似乎没有找借口的必要了。”
“毕竟，若是没了系统，朝臣们未必会同意你娶我了。”张宣尔低声婉婉道来。
徐砺检忍住没打断，心里腹诽，谁让你昨天不答应的，就让你担心片刻，体会一下我昨天的抓心挠肝！
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被朝臣摆布，只要你好好的，我的皇后，只有你一个。
张宣尔陷入回忆，这一个多月来，那日系统突然降临，他本在人群中沉默，忽然收到陛下的暗示，才主动表现，吸引了系统的注意，意外得知了自己的寿命，又绑定了系统。
这短短月余，他对此事的看法，翻来覆去，比女人心还复杂。
初始是忐忑、震惊、迫切，担忧大珏的未来、惊喜陛下的情谊、紧张系统的存在；
后来，在系统的帮助下，得到种种神迹，更是在河南水灾中成功挽救了损失，他无比感念系统的帮助；
但是再后来，费徐的图谋不轨，朝臣们越来越紧逼的视线，陛下越来越‘周全’的保护，接连一个月，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空间。
终日被系统包围，被暗卫全天监视，偶尔空闲，不是在与陛下商讨机密，就是乘夜色中传密信，为陛下汇报一些不好公开的后世秘闻。
而张宣尔暗中布局多年的筹划，这段时间完全斩断。
时日一久，失去自己的梦想，失去社交，失去朋友。
朝臣们不敢和他多说一句话，府邸的贴心人也都换成了暗卫潜伏，以前的朋友更是再无相聚的机会。
就连陛下，口口声声说爱，说喜欢，但是系统在身。
张宣尔分不清，被爱的是他，还是系统在身的他。
这好像没有区别，但是他知道，如果是为了系统，他绝不会嫁给陛下。
“陛下，这段时日的相处，都是为了系统的信息，时间久了，次数多了，臣、臣分不清陛下心意了。”
“臣分不清，陛下对臣事无巨细，是关心臣，还是怕于系统有碍；”
“臣分不清，陛下每日朝后，与臣的亲昵，是为了屏蔽系统，还是想与臣亲近；”
“臣分不清，在陛下心中，在意的是臣，还是有系统在身的臣；”
“陛下，臣最怕的，是陛下要娶我，不是为了我，而是像朝臣们所想的那样，为了控制臣，让臣老老实实待在后宫，安全、却再没有自由……”
徐砺检听着张宣尔的心里话，感叹是之前太过收敛了，他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张宣尔，确保他没有一丝的谎言。
听完他的话，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两个人的目光凝视之间，距离越来越短，没能说出口的话，透过眼神，似乎都传递到了彼此心底。
徐砺检摩挲着张宣尔的脸颊，缓缓靠近，吻了上去。
他一手揽着张宣尔的后腰，一手放在他的脑后，紧紧相拥着，唇齿粘连出暧昧的响声，牙齿似乎磕碰了一下，也没能阻挡徐砺检狂奔的热潮。
越吻越汹涌，二人的舌尖相触，滚烫又缠绵，一会缠绕在一起，一会又上下交叠。
有诞水从嘴角流下来，身形略矮一点的张宣尔被紧紧扣在高大之人的怀里，严丝合缝，两人从未如此紧密贴合过。
胸膛处都能感受到彼此快要呼出的心跳了。
良久，二人的唇微微分开，额头依旧亲昵地抵在一处。
徐砺检轻轻蹭了蹭他的头，双手转到面前，托捧着张宣尔的脸颊，指尖是张宣尔滚烫的耳朵。
他牢牢桎梏住张宣尔的面庞，双眼睁开，距离极近地盯着面前的双眸。
之前数次的亲昵，都比不上此次的心意相通。
徐砺检略一低头，就能轻啄一口他心爱之人。
这种将心上人掌控在手心里，想亲便亲，令帝王的控制欲被填满，他嘴角勾起暧昧的笑意。
徐砺检手指磋磨，捧在手心倾诉他的爱意：
“我想给你起个名字，只属于我能喊的名字。”
“还有什么比爱卿更好听的呢，卿卿好吗？”
张宣尔面色涨红，乖乖待在徐砺检的手掌心中，无力反抗。
“卿卿，我爱你，我只爱你，我这一生也只会爱你一人。”
“不论系统存在或者不存在，我一直喜欢你。”
“从小时候，你一个人陪我读书，你懂我的孤独，懂我的恐惧，你陪伴我，照顾我，那时我便爱上你了。”
“今后我也会只爱你一人，只此一生，愿意与卿携手度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