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他承认,他并不稀罕系统的绑定,他不喜欢每日扮演多幅面孔,他有自己的秘密,受系统所累被终日监视,犹如坐牢一般,什么隐私都没了?
那如何交代他的“私心”,他的“谋划”,
这些不能袒露的私心,如何解释他不愿意嫁给徐砺检呢?
又是一声叹息……
翌日早朝,已有了思绪的张宣尔,首次在系统眼下,展示出当朝三品官员的“威风”。
“陛下,臣有本奏,近日御史过寿,在家请了戏班子唱戏,根据太祖时期律令,官员请人唱戏违法,请陛下依律论处……”
那往日最爱告状的御史没料到有一日居然被人用律例反告一状,忙不得辩解道:“陛下,臣母年事已高,最爱听戏,因行动不便,才趁臣生辰之日请了戏班,还请陛下谅解臣之孝心。”
“御史大人的意思是,你身为御史不带头表率,反而用孝义来违抗律法?那以后你再谏言,是以律法为先,还是孝义为先?”
“当然是律法为先,可此律例,已多年未有人实行……”
这句话可是把话柄送上门了,张宣尔勾唇一笑:“其他人或许可这般说,御史大人这般说,是把往日所学全丢在脑后了吗!”
“还是说,无人追究之法便可不遵守,无人举谏之律便可抛诸脑后?”
“陛下,还请治御史违反太祖律法以及身为御史却蔑视律法之责!”
徐砺检:“……”
“准奏。”
“陛下,臣还有本奏,依刚才御史所言,无人追究便无人遵守,便可解释为何朝堂之上诸多大臣欠了户部银两不还了,看来是我户部失职无人追究,便无人奉还了!”张宣尔顺着刚才的话,又把御史的话柄拖出来用了一用。
“自本朝立朝两百余年,藩王修筑翻新、设宴嫁娶、大臣置地购房等等,多从户部借了银两,数目超越百万余两,够我大珏三年税银,却无一人偿还,便是不算利息,也没有连本金有一并吞了的道理!”
“臣奏请陛下,以户部登记名册为依据,派锦衣卫挨家挨户催要欠款,毕竟户部的欠款,便是大珏朝的欠款,由不得人贪了去!”
“诸位大人,若是自觉,还请在年前将欠银如数归还,便是民间的借贷,也是过了年三十,正月期间不催债呢!若是再拖个两三个月,户部,便要算算利息了。”
“什么……欠多少……还不上……”
嗡嗡讨论声骤然响起,几乎一竿子打翻了一朝的人,连皇亲国戚都没能放过。
那知晓欠款金额的官员,愁眉低声与身侧之人询问:“你们家欠了多少啊,能否借我家周转一二,老夫前日才听老妇唠叨银钱不够,如何能在年前还上缺口啊。”
“诶,我家的也不知道还得上多少,若是不够,恐怕还要动用那河东狮的嫁妆,往后,我的脸可就丢在了妇人脚下了。”
“这定是报复!定是昨日我们逼婚,张大人才骤然发难,让我们还钱,这是割我们的肉啊。”
“马上就快过年了,这年礼节礼,喜宴酒席,一堆用钱的地方,如何能拆借出银子来啊。”
不管有没有,此刻人人都在哭穷,互相一呼应,人数一多有了支撑,又开始暗戳戳威胁皇帝,大声叫苦纷纷。
听着众官员的叫苦不迭,张宣尔抬头看向高台上的徐砺检,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心软。
徐砺检在冠冕连珠下隐藏着的双目紧蹩,不明白张宣尔今日为何没有商量便贸然行事,举谏一个御史是小,动所有官员的利益是大,这不符合他一贯低调的行事。
也有聪明的小官,借得不多,只是众人都不还,以往他也不还,如今仙缘之人要还,那必定与系统有关,还是主动积极点好,遂闷头不语,也不出头,只等下朝之后抓紧筹备银子还清欠款。
等众人吵嚷了半天,也不见陛下主持公道,渐渐歇下声来,张宣尔才继续开口道。
“诸位是否都难以还清?”
“哼!你这小儿,你家继承张首辅多年积蓄,南方屯田数千亩族地,自然不知我等官员依靠俸禄的艰难!若是不去户部借银子,连女儿都嫁不起,如何不借?”
“在下不管借钱之理,只问这钱借出去,该不该还?”
“还……是当还,”那人尤不愿意,但不敢当着陛下的面赖账,只使用拖延大法:“便是还,也不能如此急催,说还便还吧。”
“那你想何时还呢?”张宣尔语气玩味问道。
“这当分期还,每年按一定的份额还,俸禄中留下足够家用的份额后,额外地抽出一部分还款。”
“那依大人前面所言,俸禄连嫁女儿都嫁不起,如今便能省出额外的份额吗?”
“……那你要如何!”那官员急了,难道要他承认,光俸禄根本不够一大家子嚼用的吗,难道要他说出其他的外快来源。
张宣尔似笑非笑瞟了他一眼,那人猛然想起了什么,神色慌张起来,忙低下头后退几步归队,不敢再继续。
他心中狂乱地想着:“方才一听要出银子,一向抠门的他,跟着众人一起叫嚣,如今其他人都不吭声,怎么自己瞎出头,莫不是忘了系统的事,万一引起系统注意,当众揭露了他们家的一些阴私事可怎么办。”
这人并非张宣尔今日的目标,不过他的一番唱反调,到自然地引出了张宣尔真正的目的:“陛下,臣觉得大人所言有理。”
旋即又道:“若是有人家里困难,因婚丧嫁娶还不上钱,朝廷也不可像民间高利贷般不顾人生死,因此,臣有一计,想与众臣赌上一赌。”
徐砺检:“哦?爱卿说来。”
“方才言之凿凿证明自家无力偿还之人,相必都是清廉之臣,若是一一核实每家情况,户部抽不出这么多人手,众官员之间沾亲带故,也不便判定。不如这般,臣抽三位,分别选择欠款较高、中等、较少之人,由锦衣卫立刻前去核实,抽样调查。”
“若当真都是还不上之境况,此事便年后再议;”
“若是家中余产丰盛,却故意拖欠不还,那便是借官牟利,占用公款,这三人,当革职查办,给其他人做个表率。”
徐砺检看着张宣尔侃侃而谈双目有神的样子,心中有了计较,朗声一笑:“哈哈哈哈……此计慎妙,准,爱卿,你选吧。”
刚刚还争论不休的朝臣们又吵嚷起来,“陛下,朝廷至上岂容儿戏,我等乃朝廷重臣,岂可如赌坊般戏弄!”
“就是,若是抽到的三人刚好是贪腐之人,岂不连累了我等,臣不同意……”
“……此法不公,臣抗议。”
就连不曾借过钱的明青天明仕宏也首次表态:“臣以为此法有失公允,还请陛下收回旨意。”
一看满朝反对之声,徐砺检眉头紧紧皱起,又是这般,总是被这帮大臣裹挟着,很多政令没法颁布。
从系统降临之后,到首次达到君臣一致的高峰,那是因为君臣的利益一致,都是为了家国更好,且不损害个人利益。
如今一涉及个人的利益,这种朝臣抗议的状况就令徐砺检拧眉。
好不容易爱卿提出了这么棒的想法,这项顽固的老骨头,真难啃。
“明大人!听闻以前您在江南办案时,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破了无数冤案,如今竟固步自封,连这涉及税银大事都这般小心谨慎了吗?您可要知道,这是三年的税银,够修建河道、巩固民生、养活30万大军了。”
“是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收回来税银,为百姓修筑水利、为战士提高奉养,还是放任贪腐之人鬼鬼祟祟背后使计。”
明仕宏:“……”
“诸位!若是问心无愧,当真无法返还欠款,何必怕这一赌,怕的人,不过是心虚罢了,怕在锦衣卫突袭之下,来不及遮掩,暴露出阴私吧!”
“什么……荒唐……也有道理……”
张宣尔先是堵住了明仕宏的嘴,他是标杆,再激了其他人一波,如今朝臣们面面相觑,话风也开始改了。
“臣选的三人,已经选好。”不给别有用心的人暗中捣乱的机会,张宣尔直接揭露他昨晚收集好的三人,其他人不涉及自身,自是不再激进。
“宗人府右宗令、武英殿大学士、督察院左都御史!”
嗬!竟选了宗人府、督察院、武英殿。一个正一品涉及管理皇族宗司,一个是内阁五品,一个是督察院三品,官职倒是一、三、五品排列了。
“还请三位大人稍等,由锦衣卫前去探查一番了,三位大人所欠户部银两为:三十万两、十二万两、六十五万两。”
“是!”一锦衣卫接令后退下,带了三队人马分成三路快步而去。
这三人,有的面色不变神情坦荡,有的微微露出恍然之色,有的好似义愤填膺般怒目圆睁。
张宣尔默不作声,想着昨日系统给的名单,这三人,是南边官员的保护伞,也是暗中利用海运收拢了大量钱财之人,他不信,有了大量的银钱后,还能忍得住不用一分。
家中所用之物,必有超出朝廷俸禄范围的地方,以锦衣卫的能力,池塘、暗道、草皮都给你翻一个遍,不信找不出来问题。
锦衣卫的行动很快,主要是不需要全部查清,只要查到一点不对的地方,就可以先来复命了。
因此,其他朝政议事不过讨论了两三件,就先有三人回来复命了。
“报……”一锦衣卫抬头,后面两个锦衣卫跟着,抬着一个大箱子,得了通报入殿后,哐叽一声将箱子砸在了大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