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别墅后,季司深还是拨通了冷威的电话。
“我们吵架了,你帮我看着冷靳。”
冷威看了看时钟,凌晨一点,“怎么回事?”
这边季司深已经挂了电话。他脑子很乱,喝了酒又不能开车,走到路边打了辆出租车。
“现在?”沈慕白打开床头灯,戴上眼镜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凌晨一点半,有什么急事。
告诉了季司深住址后,沈慕白赶紧起床收拾自己,这个喜欢精致的斯文攻习惯了在同性面前留下好印象。
“怎么这么晚找我?”
一身酒气的季司深毫不客气地直接走向了沙发,一身疲惫,身上落满了雪花。
“把衣服脱下来吧,一会儿湿透了。”沈慕白帮季司深脱下外套拿进浴室收拾了一下,然后给他冲了一杯热蜂蜜水。
季司深看起来糟糕极了,双眼猩红,身体疲惫地缩进沙发里,鞋子脱掉了,直接踩在地板上,可那狼狈的样子还是让人觉得有种令人怜惜的帅气,一种让人心疼的破碎感。
“我好累。”季司深自顾自地说道,“我从来没这么累过,从小到大,哪怕是高考,奥数竞赛,公考,提能测试,我都没觉得累。可我现在怎么这么累啊。”季司深用浓重的鼻音说道。
沈慕白明白季司深的处境,对于他这种身经百战、阅人无数的情场老手来说,他太懂季司深现在的感觉了。
面前的季司深,那么深情,那么痛苦,那么颓败,竟让沈慕白有种想要拥抱他的错觉。
“和他吵架了?”
季司深点点头,沈慕白看见一些泪光甩到地板上。
“我迈出了我最艰难的一步,一步,又一步,可是,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难。”沈慕白坐过去,还是不忍心,用手拍了拍季司深的肩膀。
“我不怪他,我知道他要承受的比我还要多,所以我照顾他的感受,哪怕他一次次出去找别人,我都忍了,我他妈忍了,我可是桀骜不驯的季司深啊,我可是有洁癖的季司深啊,可我还是忍了!但我只不过让人亲了一下,他就要撵我走……”季司深将脸埋进手里。
季司深让别人亲了?什么人敢对季司深这样?沈慕白没想到,冷靳和季司深的感情里还有别人,以为他们只是喜欢和不敢承认喜欢这么简单,自从冷靳戒毒以来,他们之间就很少联系,对他们的现状也不太了解。
“他只是太在乎你了。你可是季司深啊。”沈慕白安慰道。你可是季司深啊,人人都想觊觎的季司深啊。
沈慕白递给他一条热毛巾,季司深不客气的拿过来利落的擦了一把脸,刚才的失态一扫而光。
“跟我说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啊?”沈慕白被质问的一愣。
“关于冷靳,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季司深没等沈慕白回答,接着说道,“最近我发现他不太对劲,我已经完全接受了和冷靳的关系,按理来说他应该高兴极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他隐隐在担忧什么,而且在我面前在极力掩饰。他到底怎么了?”
季司深不愧是双商皆高的人才,情绪宣泄完后马上恢复了理智。
沈慕白推了推眼镜,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季司深,毕竟都瞒到这步了,等解药研制出来,一切问题都解了,也没必要让季司深为此着急上火。
“冷靳的身体是不是出问题了?”季司深自责道,“冷靳的体检报告呢?是我疏忽了,到现在还没看过他的体检报告。”
季司深一直都特别相信沈慕白,像冷靳一样相信沈慕白,但却疏忽了,沈慕白毕竟是冷靳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和自己全盘托出呢。
“沈慕白,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我?”
“冷靳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对我给他开的药已经产生了耐药性,对毒品已经产生了依赖,”沈慕白推了推眼镜,“现在他应该睡不了一整晚的觉,经常身体乏力,浑身酸疼,脑神经损伤,情绪阴晴不定,精神萎靡不振,时而暴躁时而抑郁,这可能是……是不可逆转的。”
“什么意思?”季司深抬起猩红的双眼看着沈慕白。
“就是……”沈慕白支支吾吾。
“你什么意思?”季司深揪起沈慕白的睡衣领子,“你的意思是,他治不好了?”
“只是概率问题,不是说一定治不好。只是身体必然会有些损伤。”
“什么损伤?”季司深捏着衣领的手背青筋暴起。
“加速身体机能消耗,可能引发一些并发症……”沈慕白尽量用一些婉转的词语来表达。
“你的意思是,会影响他的寿命?”
“目前还不能这么下定义。”
季司深紧握的双拳慢慢滑落,身体向泄了气的皮球。
“怪不得,怪不得他最近总提什么以后。”季司深每次一提到未来,冷靳总是隐隐伤感,说要让季司深有个自己的孩子之类的话,冷靳可是放荡不羁只活在当下的人啊。
“你到底能不能研究出解药?!这都多久了,他是你从小到大的朋友,你会尽力的吧!”季司深用一种责备的眼光看着沈慕白。
“我当然会尽力。”
“对不起,我失态了,不应该这样对你说话,对不起。”季司深回过神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沈慕白,现在沈慕白也说没办法,无助中他只能将责备加之给沈慕白。
现在要谈概率,谈概率不就是在打赌,冷靳的命怎么可以拿来赌?
“季司深,我懂你的心情,你比谁都要难过。”沈慕白怎么能不懂呢?但是,他希望,冷靳和季司深的结果是好的,不要像自己这样。
“在这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再起来战斗,沈慕白在心里说。
知道了冷靳的具体情况后,季司深更不敢掉以轻心,除了工作,满脑子就是研究解药。他再也不顾及自己的面子,每天下班后就在段义公司门口等他。
可段义却好像在故意躲他一样,不给他碰面的机会,电话也不接。
季司深心急如焚,一想到冷靳正在某个地方吸毒或者自虐,他就急躁地无法冷静思考。
他更加明确,自己不能只在沈慕白一棵树上吊死,沈慕白虽然厉害,但是绝赶不上段义的实力,段义越是这样躲着自己,就越证明他在玩欲擒故纵,想让自己去求他。
“季警官,好手段啊。”
季司深终于接到了段义的电话。
“原以为季警官一向是个正直公正的好警察,这次居然为了某个男人,动用了这么卑鄙的伎俩。”段义不缓不慢地说,但却看不出不悦。
“段总不还是很快就解决了。”季司深本想通过企业违法违规的一些事找段义的麻烦,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段义的解决掉了,但好在终于联系上了。
“能让季警官如此上心,我反倒是受宠若惊呢。”
这个虚伪的斯文败类,季司深在心里暗骂。
“季警官这么煞费心机,就给你个机会吧。下午五点,到我办公室来。”
对面挂断了电话。
段义从没问过季司深任何问题,但是却把他的内心看的清清楚楚。
五点钟,季司深准时敲响了段义办公室的门。
段义见到许久未见的季司深,内心一丝欣喜,但面前的人和之前见过的大不相同,眼前的人异常憔悴,没有任何谄媚的表情,连客套都显得很敷衍。
“你这是怎么了?”段义不禁关心道。
“段总,直接提条件吧。”季司深一屁股坐进段义对面的椅子上,一身疲态。
“呵,这么单刀直入,反而让我不会了。”段义嘴上说着自己被搞得手足无措了,却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
季司深狐疑地拿起来看了看。
“一天三次,一周一个疗程。”
这难道是给冷靳的解药?段义早就研制出来了,但是为了威逼自己,到现在才拿出来?这未免也太卑鄙了。
“你很聪明,也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不会考虑你现在的处境而放弃条件的。”
“你说吧,什么条件。”
“我要你做我的情人。”
季司深以为他会要求自己做他的男朋友,或者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却没想到会让自己做他的情人,‘情人’两个字眼让自己的自尊又被无情地碾压,他在段义面前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为什么一定是情人?”情人的意思就是,他还可以继续和冷靳在一起,但是同时也要做段义的伴侣,这种脚踏两只船的事情他做不来,段义也笃定了这一点。
“我不喜欢被强迫的爱,我更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关系。”段义轻松地说道。
自由自在?可笑。
对于季司深来说,怎么可能是自由自在?
这是一种背叛,哪怕自己和段义只是名义上的伴侣,但是要是让冷靳知道了,他怎么可以容忍?自己又怎么可以忍受这种不干不净的关系,岂不是又陷入了另一个囹圄?况且段义背景神秘,可能他的实力是自己和冷靳都无法对抗的,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唯命是从了。
“季司深,你等不起了,冷靳也等不起了。”
是啊,冷靳等不起了。
“我,我考虑一下。”季司深魂不守舍地迈出了门,他并没有远走,而是下楼坐进了车里,他需要思考,安静地思考,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现在是谈值不值得的时候吗?冷靳的命是第一,他不允许冷靳的生命出现任何一点威胁。
正巧,冷威打来电话。
“你在哪?冷靳自残了。”
电话里传来冷威焦躁的声音,季司深手里握着电话许久,下车,抬头望向段义公司大楼,夕阳照射在大楼玻璃上反射的光好刺眼,季司深眼底一阵酸楚,耳膜刺耳的嗡响。
季司深伫立在病房门口,从窗外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冷靳。
“你没有看好他吗!”季司深突然吼道。
“他,暂时没事。只是,毒品对脑神经造成了损害,恐怕会……”
“我知道!我他妈的知道,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季司深转身出了门,他不需要冷威告诉他冷靳将来会怎样,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季司深出了医院直接驱车来到了段义的公司,只见段义还在慢悠悠的泡茶,仿佛就在等着他。
“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说看。”
“这个协议期限是半年,半年后,我们之间就立刻了断。”
“季司深,你就那么确定冷靳半年后就会恢复?”
段义站起来,走到季司深身后,手放到他的肩膀上,靠近他的耳朵,“好,我可以答应你,半年的时间,足够了。”
段义自信,半年的时间足够让季司深移情别恋。
季司深想要赶紧逃离这个令他羞耻的地方。
“等等,还没签契约。”
季司深慌乱地签下名字,无论以后契约具不具有法律效力,这都足够让他耻辱,然后拜倒在自己的尊严之下。
“希望你可以保证你的药有效。”
季司深狼狈地快步离开大楼。
季司深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冷靳已经醒了,季司深并没有进去,而是把解药直接交给了冷威,“这是解药,一天三次,一次两粒,这是一周的药,下周我会再送药给你。”
“等等!段义……愿意把解药给你?”冷威问道。
“我会按时送药过来,如果戒毒成功了,记得通知我。”
“深哥!”林子东从走廊一头跑过来,只看见季司深的背影一闪而过。
“他怎么不进去看看冷靳。”林子东念叨。
冷威在心里默语,‘介绍段义给季司深是不是个错误。’然后看了看病房里的冷靳,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晚上,季司深按照约定来到段义的家里,段义准备了烛光晚餐,桌子上丰盛的菜肴和华丽的装饰表明了段义内心的喜悦。
“我亲自做的牛排,你尝尝。”
季司深饿了一天,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块牛排,又吃了很多意面。
“这么好吃么?”段义笑着说道,斯斯文文地割着盘子里的肉不紧不慢地送入口中。
“吃什么都一样。”季司深冷淡地说道。
段义还没吃几口,季司深就吃完了,直接起身走进了客厅,丝毫不顾段义刚刚拿起刀叉。
“你不着急回去吗?”段义吃完后走进客厅。
“我可以回去?”季司深反问道,“要做就快点儿吧。”
“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嫖客和娼妓。”
季司深感到羞耻感倾盆而下,‘娼妓’二字格外刺耳。
季司深穿上衣服,急忙走出了大门。直到坐进了里,才大口呼吸起来,刚才他好怕,好怕段义真的要和他做什么。
正想着一阵恶心涌上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