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夜，缀满空的星星和圆月为大地带来了淡淡的略显清冷的光。遍布乔木和灌木的丛林犹如沉思者，静谧无言。白日里林间的喧嚣早已沉寂，那些于暗处蛰伏的生物或是憩或是伺机而动。

这一切都与徐暖无关，她站直了身体，俯视着许航，这样的姿势给了她一种自己是占据上风同时可以发号施令的错觉。

唇瓣上下碰撞着，话语在唇边挤挤攘攘，因为晚饭没吃多少现在又紧张不安，她的喉咙有些干涩，想必之后出来的话也是嘶哑不堪。

要怎样问，才会让许航和顾泽都认为她并非是不信任，而是不安。

可是，一旦问出口了，就已然代表着不信任。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真的很让人讨厌，而顾泽和许航也一定自己，自己没有迟钝到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

问？

怎样问？从何起？

徐暖静默无言的时候，许航先开了口，声音里透露出浓浓的疲惫，喑哑的声线让徐暖想起了入夜前的顾泽。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抱歉，我暂时不能，时机到了你就知道了。”

徐暖怔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大许是之前顾泽从不隐瞒他，任何事情都会挂在嘴上，如同那些承诺一样反复出现。而在顾泽自责再也不会给承诺之后，徐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了解顾泽的行为。

她一直认为言语是很容易欺骗的人，才会那么厌恶承诺，但是如今看来言语是最好的交流工具，只要明，就可以解开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他什么时候回来？”

任性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徐暖颇为自嘲的笑了笑。

“很快就回了，你先去休息。”

许航又一次闪躲了徐暖的对视。

“你觉得我会被这模糊的回答所动吗？”

徐暖有些怒，因为担心吵醒其他人她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然而低哑的声音更容易泄露她的情绪，其间的愤慨不满都满当当的要溢出来了。溢出瓶罐的水，是回不去的。

“就算是他这会站在你的面前，也不会告诉你的。”

许航察觉到徐暖外露的情绪，有些不解徐暖为何这么容易就情绪波动了，但是记得顾泽嘱咐的他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劝服徐暖。

只是这句劝服的话就如同一根铁棒，狠狠的敲打了徐暖一下，脑袋还有心脏，都因为颤抖了一下。

“…我知道了。”

好一会，徐暖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微微低着头的她像是随时会和这个夜幕融汇在一起。

徐暖转过身往回走，几米的距离在她看来是永远都跨越不过的。

明明还有月光，那个背影却已经开始和黑夜融合了。

许航犹疑了一下，才叫住了徐暖。

“等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徐暖面无表情的再次转过身，隔着不算远的距离看着许航，浅色的眼眸因为失去了些许光彩而显得有些寂寥。

许航皱眉，但还是沉着声音问。

“你，是真的喜欢泽吗？”

他不能给允许任何人利用他的兄弟，有些事情在之前就该辨别清楚，否则当有些事情发生后，那就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挽回了。而和徐暖这样的女人交流，直接是最好的方法，而一旦她想隐瞒，别人就无从知晓她的打算。

徐暖的眼眸显得有些薄凉。

她的确没有怎么表现出自己对顾泽的在乎，也没有亲口过那些蜜语，她计划的未来也没有顾泽，所以，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她没有打算回答许航，这件事与许航无关。

“我并非怀疑，而是你的行为让人无法去想偏。”

许航淡淡的解释了句，又看似不经意的提醒徐暖。

“你要知道，泽他是不一样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他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家世样貌才华未来，都不一样。

徐暖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许航问这话的意思。

顾泽的兄弟，希望自己二选一。

深深的看了许航一眼，徐暖才又走回去，躺进已经没有暖意的睡袋时，她也就没了睡意。清冷的月光在睡袋上边扫了一圈，显得有些漠然。

杂乱无章的想法涌入了大脑，紧接着就是细碎的脚步声涌入了耳里。

不止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徐暖的眸子又冷了下去。

许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醒过来，何敏和于羽稍稍有些尴尬的停在了他们临时宿营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月光、树影、一男一女。

徐暖用没怎么带着感情的眼眸扫了一圈那两个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何敏有些不一样了。

脸色微微发白，不是经人事之后的红晕羞意，没有刻意护住的脖颈有淡淡的暧昧。

徐暖立马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她又立即看向于羽，此人虽然脸上带笑，但是，有些不自然。

不应该是愉悦吗？

一股违和感浮现在徐暖的心头，但是她还没有傻到直接开口询问其他人的私事。

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徐暖就又躺下，睁开眼看着星空。

没有困意。

她可以从各种各样传入到耳里的声音来判断何敏和于羽的行动，走回来，浅声交谈了几句，进入睡袋，准备休息。

她放轻了呼吸。

但是这个夜注定不平静，在徐暖睁着眼看空的时候，她听到了破空而来的展翅声，很密集，且来势汹涌。

来者不善。

徐暖立马坐起来了，仰头看夜空，有一大片看不清样貌的生物从丛林一边飞了过来，经过圆月的时候，还挡住了一部分的光，足以让她猜测这些还没有露出真面目的家伙是庞然大物了。

“大家都起来，有危险！”

几乎是在下一秒，许航就高声厉吼起来。这样高亢的声音成功的唤醒了原本酣睡的谢怀和邓茵茵，而徐暖不心与迟啸鸣对上视线时，看到了他眼底的清明。

这个人之前并没有睡到，他知道自己与许航简短却意味深长的对话，也知道何敏和于羽的外出归来，当然，也就知道顾泽暂时离开这里了。

又是一个不可控的人。

徐暖压下心头的烦躁，与其他人一样，很快的收拾东西往背包里一放，然后拿出了短刀，在这一阵慌乱里，并没有人刻意去注意顾泽的行踪。

在他们又可以清楚的看到月亮的时候，他们也就看到逼近他们的生物是什么了。

鹰。

体型庞大但是很普通的鹰。

远远比不上最初进入游戏时碰到的杀人鹰，或是在三十几关的时候碰到那群很像人类的鹰。

不过，就算是很普通的鹰，只要有尖锐的爪子和喙，就可以伤到人，特别是伤害人类的脸部。

乌泱泱的鹰群伴随着特有的叫声俯冲下来，势不可挡。

徐暖并没有很担心，只要他们进入丛林里，利用高大乔木密集灌木藏身，这些只能够在空中发挥优势的生物就拿他们没辙。不过进入丛林这件事是需要许航来的，而她等着。

可惜的是，伴随着鹰群叫声响起的是系统的声音。

又是一次少数服从多数。

选择的是主动攻击还是被动逃避。

八个人的选择怎么可能一致？

徐暖有些恼，在脱下外套拧成条状将那些老鹰甩到一边的时候，就开口对还在犹豫的几人喊。

“大家都选择被动逃避。”

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进入密林里，而不是在这个相对空旷的地方与这些老鹰纠缠。

不过还是那句话，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权，而每次选择都是与自己身利益有关的事情，每个人考虑事情的方向不同，一旦不需要队长发号施令的时候，选择就会变得一团糟。

不是所有人都会和徐暖一样，准确利用地形，不会觉得逃避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保命是很重要的。

对于这个选项一般人反射性想到的就是，他们是在选择可以攻击还是不可以攻击，而没有想过每个选项的背后代表了什么。

目的不一样，手中的资源不一样，每个人对游戏的了解和态度也就不一样。

很显然，面对这个选项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攻击，只有攻击才有命继续走下去。

徐暖是少数，尽管迟啸鸣的选择是和她一样的，也挽救不了什么。

“可恶！”

徐暖是真的恼了，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选择逃避才是正确的！”

从不在团队里多言的她开始埋怨，而这样的埋怨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怒火。

“注意下你话的语气，我们有武功不回击就傻呆呆的躲藏，你是傻子吗？”

因为起床气和突然起来的惊吓，邓茵茵又恢复到之前的火爆脾气。

徐暖的脾气也上来了，特别是在她看到何敏和许航都不赞同的眼神后。

“这个规则我不玩了！”

比起越来越多的老鹰，徐暖更恼怒的是眼下每个人的态度。

“你们认为系统会这么好心的去制定一个规则吗？每一个规则的背后都是陷阱。少数服从多数白了就是让愚蠢的人作出愚蠢的决定！”

十分生气的徐暖都顾不上自己在什么了。

“徐暖，你不能因为你是少数就任性耍脾气，就算你不玩这个规则，也改变不了你就是那个少数人。”

徐暖此刻态度与最初与第三批游戏者相遇时针锋相对一样，因为许航回忆起了那时被挤兑的场景，脸色阴沉，话也不再顾及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