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暖终究自己主动拿下了那件衣服，也就让顾泽清楚的看到了她现在的样子。

惶恐不安。

头发因为之前的打斗之后的紧张而与汗水狼狈的凝结在额头和脸颊上，最是灵动的浅褐色的杏眼睁得有些大，瞳孔微微涣散，里边充斥着不安，鼻翼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抖得厉害，唇间以为她在不安时无意识的咬住而沁出了血珠。

她身上也很狼狈，除去轻微的擦伤，胳膊伤被砍出的伤口还在流血，血与划开衣服凝结在一起看上去触目惊心，这样的伤口她身上还有很多。当然，这一次她身上较为严重的伤是背上的那条长长的口子，口子与很久之前已经愈合的伤痕交错在一起，是一种颓靡的美。而两人知道，她这一次受到的最重的伤是心口的那道伤。

徐暖就是以这样的状态，睁着大大的眼睛，惶恐不安的看向顾泽。

那是一种害怕被抛弃的眼神，而她一路走来，不停的再被抛弃，就连刚刚，她没有听到何敏为她开脱的任何声音。不过也是，既定的事实的确是不能开脱的。

“顾泽。”

不要抛下她。

她只敢在心里补完那句话。

她以祈求的眼神看着顾泽。

“对不起。”

无比懊恼自己又一次晚了一步的顾泽再一次把徐暖抱在了怀里。

“我之后去哪都带着你，我再也不留你一个人了。”

章辉和范蓓蓓的突然发难是没有人预料到的，或者，没有人意识到这两人会疯了一样攻击徐暖和邓茵茵。他不带徐暖去堵截那个人就是害怕徐暖会失控，也害怕徐暖被人盯上，结果把徐暖留下了也让她被人盯上了。

“顾泽。”

在眼眶里集聚许久的害怕终于一一落下，微微推离顾泽，徐暖隔着一层朦胧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满心的情绪在此刻是再也不出口了。她终于知道，她的一切他都懂，她不他也懂，她不必再。

而她能的，就是一遍又遍的唤着这个人的名字，她终究是爱上的这个人的名字。

“顾泽。”

于游戏里一个人****伤口的日子在碰到这个人后就结束了，只是满腔悲愤一心寻仇的她从未意识到这一点，在或是踉跄爬行或是意气风发闯关的时候，她也没有发觉，是因为有这个人在身侧同行，才让她不那么惧怕前方的路。

她这才明白，是这个人让她没有踏上一条孤独的会积累无数尸体的路，在她彷徨于复仇的时候这个人总是把他往温暖的未来那条路走，而最终她是走在了两条路的中间。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成长为了一名游戏者，而不是一名复仇者。她本该怨恨这个人，让自己总是在绝望之时感触到温暖，而以致于在复仇时显得优柔寡断下不去狠手又错失良机。而她又在庆幸着，这样的自己还可以触及到这个人，而不是因为踏入了地狱再也没法陪在这个人的身边，看到这个人。

迟来的感情，还有未来吗？

“顾泽。”

在害怕一一落尽时，徐暖的手攀上了顾泽的脸，这个人始终是以这样温眷而深情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自己却又每每认为他的心思难以揣测似乎别有目的的。这是上在垂怜她吗？将这样的一个人送到了她的身边。

“我还可以触碰你吗？”

她的这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夺取了人命，变得肮脏无比。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顾泽握住了她的手，主动的放在他的脸上摩擦。

“暖，试着相信我，我不会放下你，不会抛弃你，且在这场游戏里以性命护你周全。”

眼眶里似乎又有什么情绪在化作生理盐水落下，在没了心防的这一次刹那，徐暖的手摸到了顾泽的唇，都是温暖，和这个男人有关的都是温暖的。

她用她那还带着血珠的唇在他的唇上留了一个虔诚的印记。

此人若是虔诚待她，她回以虔诚。

时光在这个游戏里流转，流转到最初‘千面之湖’的时候，这个男人也是眼角带着****虔诚的吻住自己。

为何当初她要执拗，一心寻觅真相，胡乱的浪费了那么多的时光，而如今在未来迷茫之时，才开始懊悔为何没有更早的珍惜眼前人。

可是，这个时候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也不晚。

这是眼前的男人以回应告诉她的答案。

她在这个游戏里待了近乎一年，而如今才真正体会到温柔时光静谧岁月。她的过去是残酷喋血，她的未来是白雾迷茫，唯有现在，是温暖缱绻的。

脑部开始缺氧，她有些难以呼吸，浑身的力气都用在攀在这个人的身上，在被慢慢放倒的时候，她都没有闭上眼睛，因为舍不得。

她一直都在失去，原本色彩斑斓的世界逐渐变得昏暗，最后只剩下黑与白这两种单纯而又极致的颜色。她能否认为，她此刻是在得到，得到一人陪伴自己在这场不知结局的世界前行，然后无论会有怎样的结局都是笑着迎接？

她不知道答案，而她认为，这个男人会在时光里给予自己答案，自己需要的只是等待。

等待是一个美好而又残酷的词汇。

顾泽醒过来的时候山洞外还在下雨，不是色明显亮了一点，这也就意味着这会是白日了，是他们到达这一关的第三日，因为周龙输错姓名，这场雨会连续到第四日，第五日才会放晴。

昨晚于他而言是一个漫长的晚上，从归来时徐暖主动地放下心防和他谈及了周龙去世还将过往的事情全部告知知道秘密通道的事情，到何敏的当中告白陷入一场奇怪的四角之恋，再到许航的意外收获让他带人去截住几个重要人物却被意外出现的人放跑了一个，紧接着是徐暖与章辉等人的打斗让徐暖被动的杀害了章辉，最后是徐暖未言明却以实际行动回应的情意。

一个漫长的夜和相当之多的收获。

顾泽收回看向洞外大雨锐利带着审视的视线，转而看向还躺在自己身侧蜷着一个毯子的徐暖，微微露出来的白皙右肩膀上还残留着暧昧，而左肩是一个展翅欲飞的蝴蝶以及一道浅浅的疤痕。

看到徐暖已经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团，顾泽才忍不住的伸手去把她的四肢都摊开再一一塞进略显单薄的毯子里。他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傻，这个时候他没有去想必须快速找出的秘密任务者，也没有去想那个逃掉的人可能的踪迹，他满心满意都是眼前的这个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他不会趁虚而入，所以一开始都怀疑徐暖是因为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而让心防变得脆弱一下子就攻克了。而很快徐暖就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并非是一个不断奢望没有可能性的爱恋的可怜人。事实上，在最初秦耀杰死亡的时候，看到遭受巨大打击的徐暖，他就以为自己的奢望成为了绝望，他不心忽略掉的是那个时候的徐暖是以非常快的速度振作起来的。那么他能否认为徐暖其实是在游戏里遇到秦耀杰之前，心就已经偏向了自己？

越想越有可能的顾泽不禁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在看到身边徐暖恬静的脸时，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一口不满足又亲了一口。这样没有收敛的动作很快就让徐暖从睡梦中醒过来了。

徐暖眨着还有些迷蒙的眼睛看着傻乎乎笑着一点看不出昨日那个阴沉冷绝的男人，伸手往脸上一抹，全是口水，她又眨眨了眼睛。

逐渐恢复的意识让她反应过来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会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看到顾泽又笑着凑过来的时候，徐暖一只手糊在了顾泽的脸上，把他往外推了推。

“你又不是金毛犬不要这么粘人。”

她不后悔昨晚的行为，以行为表达她没有办法出来的心意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话，就算之后没有机会出自己的心意，她一不会遗憾，而是带着笑容离开人世。这样的话她才不会对顾泽，她这会只想制止顾泽粘人的行为。

“就算暖是害羞了也不能拿我和金毛犬比。”

顾泽是一脸的愉悦，那双曾经被徐暖形容可以开出花海的深褐色的眼睛此刻是倒映着她的身影。

徐暖轻轻的笑了，并没有做出任何害羞的表现，这样的笑容只会让顾泽得寸进尺的靠近，再次被放倒的时候徐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退。不过等她发觉了顾泽的行为时，她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伸手挡在身前，徐暖非常的无奈的提醒。

“你别忘记我什么还有伤，背上的伤又裂开了。”

一想到昨晚两人因为一时激动没有及时处理后背的伤口后来又因为某些原因让伤口变得更加严重，徐暖就想扶额叹息，而内心那股因为误杀了章辉带来的惶恐不安在两人越发亲昵的举动中渐渐消失了。

在被安抚了之后，她才意识到当时紧急情况下的不对劲，站在自己对面的邓茵茵应该是看到什么的，那个章辉为何会倒下，而范蓓蓓当时是以怎么样的表情压在自己身上让自己错手杀了章辉。这些，她都会一一讨回来，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得先安抚好此刻在自己身侧蹭来蹭去的顾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