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

祁御实在很难将这个字和百里婴联系到一起。

虽然他一直以来与妖怪、亡灵这些非人类们保持安全距离，可他也对他们的能力有一些了解。在他所接触过的非人类之中，百里婴绝对是最强大的。

他偏头看了靠在他肩上睡着的人。

百里婴此刻双眼紧闭，整个人看起来毫无一丝防备。

“为什么这么说？”他问燕小鳐。

燕小鳐抱着自己的鱼脑袋想了半天，“忘记了。”

祁御：……

好吧，鱼的记忆确实没什么好期待的。

燕小鳐晃了晃尾巴，道：“只记得他以前很强，可太具体的事情记不得了。他不该是现在这样。”

他从祁御的口袋里爬出来，胆子很肥地戳了戳百里婴的脸颊，朝祁御摊了摊手道：“你看，他只是动用了一次天生的能力，就需要用睡眠来恢复。而且，还无知无觉，真是大意——”

燕小鳐想到什么，鱼眼瞪大，若有所觉地看向祁御，“年轻人，他对你还真是没有戒心啊，这真是危险。”

他这话的意思，祁御心里明白。

一般情况下，非人类是比人类更强大的存在，他们比人类察觉危险的能力更加敏锐，大多数时候他们不会在人类面前陷入深度睡眠。

那是一种区别于动物本能的能力。

强大如百里婴，就这样在他面前轻易地睡着了。

祁御心中叹息一声，觉得大概是百里婴仍然将他当做曾经的那位“大人”，不知不觉间移情了吧。

“年轻人，你可不要伤害到他啊。”燕小鳐重新缩回口袋里，道：“他变弱了，又对你没有防备，若是你想伤害他，那定然就是他的劫数，跑不了的。”

听到劫数，祁御突然意识到燕小鳐是神仙来着，觉得他这话很是奇怪，便问：“你是算到百里婴命运中会因为我受伤而有劫数？”

燕小鳐囧了囧，轻咳一声：“神仙也不是什么人的命运都知晓的。像百里婴这种异数，命运是无法被卜算的。”

“哦，那我的呢？”

祁御脱口问道，后知后觉，他本不是有过多好奇心的人，也并不在乎命运。只是，因为燕小鳐的话让他意识里有些担心自己会伤害到百里婴，竟问了出来。

燕小鳐摇头晃脑掐了手指算了半晌，疑惑道：“咦？我竟然卜算不出来的命运，你确定你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普通人类……

这四个字把祁御问到了，他很肯定自己有着普通人类的血肉之躯，但他自幼能够看到非人类的存在，又能够和百里婴一起进入绝对灵场，似乎还拥有着一些难以解释来源的能力。

他是普通人类，但又不是普通人类。

燕小鳐拍了一下自己的鱼脑袋，“瞧我，你本来也不能算是普通人类。普通人类哪里能和我平平静静的说话的……不对，确实也有一个……”

他说着，又想到李香，闷闷地垂下了脑袋，手按在胸口上，那是他与李香新的因果线所没入的地方。

作为神仙，他很清楚，念念不忘便生因果，是催发因果相续的最佳养分，他对李香的久久不忘，会在今后的每一天滋养着那如同萌芽般的因果线，机缘到来时他们就会再次相见。

祁御知道他在想李香，轻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鱼脑袋，“别担心，会再相见的。”

与神仙亦或是妖怪相比，人类的生命总是短暂的，幸运的是灵魂的旅程是一程又一程。

**

下车时，祁御叫醒百里婴。

睡了一路的百里婴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却仍有些倦意。

祁御问：“很累？等一会儿就到家了，到家再睡吧。”

家？

百里婴半眯着眼睛，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等他意识到祁御所说的家是指哪里的时候，祁御已经往前走了。他看着祁御的背影，笑得嘴角咧到了耳根。

祁家老宅附近没有人烟，燕小鳐恢复了原身大小，看到百里婴的表情，有些嘴欠地说道：“你这身体是不是不行了？”

百里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打了个响指，火焰燃起。

男人什么时候都不能被质疑不行。

燕小鳐抱着自己的鱼尾巴，惊慌道：“你冷静点啊，别乱来，你要是敢烧我，我可就叫了啊！”

百里婴嗤笑一声，他怕这些？

“你要是放火伤人，年轻人可是会很麻烦的。”

闻言，百里婴指尖的火瞬间熄灭，他不想给祁御惹麻烦，不想让祁御觉得麻烦，他瞪了一眼燕小鳐，想到自己刚才在车上睡得死死的，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便问他：“你没和小朋友乱说我什么坏话吧？”

燕小鳐狗腿地摇起尾巴，他哪里敢说大佬的坏话，“怎么可能呢！我只不过和他感叹了一句你好像变弱了，其他的就没有了。”

“啧，废话真多。”百里婴有些不高兴，他确实变弱了，但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

他警告燕小鳐道：“不许在小朋友面前多话，知道么？否则，我就把你的鱼鳞一片片拨下来！”

一片片拔？！那得多疼啊！

燕小鳐鱼头点的像捣蒜，“不说不说。”

嗯？不对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愣头愣脑的燕小鳐又问：“话说你为什么会变弱啊？”

百里婴将他的鱼头拍开，“不该问的别问。好好修行去吧。”

燕小鳐耷拉着脑袋，心道也对，他是应该好好修行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李香，没有他心里总是牵挂惦念的那个人了，他对人类食物的欲望因她而生，可现在，那种欲望好像也随着李香走了。

李香带走了他对人间的留恋，他好像找不到一个不修行的理由。

祁御走了一会儿发现身后没有动静，疑惑地转身，那两人发现他在等，这才慢吞吞地跟了过来。

“我就到这里了。”燕小鳐只与他们同行到银水河畔。

祁御看着河面，隐约觉得这里是燕小鳐和李香初遇的地方，但他没有问出来求证，只是淡淡颔首：“以后，好好修行。虽然外表不重要，但若是你会因此而自卑，那代表你并不喜欢和接受这样的自己，既然这样，就改变吧。”

燕小鳐点了点头，他心中了无牵挂，只有一个目标：好好修行，早日幻化自如，褪去这副人不人鱼不鱼的样子，再次见面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至少能够有勇气站在她面前，而不是一辈子畏畏缩缩。

【加油啊。】

燕小鳐听到祁御的心声，鱼眼睛胀胀的想要落泪，他望着天，不让眼泪落下来，投身入河。

扑通一声。

河面上的波纹像是一圈圈炸开的烟火。

祁御看到河水中浮起一抹金红，如光如练，荡开数里，最终慢慢沉入河底。

百里婴看着他的侧脸，突然问道：“会伤感么？”

“什么？”祁御心中没有伤感，故而第一反应没理解百里婴在问什么。

“我是问，看到他们的结局，李香的死，你会觉得伤感么？”

祁御反问：“这个结局难道不是一早注定的么？李香是人类，寿命有限，总是会有这样一天的。”

人间的规律便是如此，灵魂或是短暂地成为亡灵继续在人间飘荡，或是早日轮回开启下一场人生戏码，不管怎样，李香和燕小鳐的故事都不会改写。

百里婴垂下眼睫，祁御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这样也好，小朋友对生死如此淡然，那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存在了，他也不至于太过伤感。

呸，这些屁话，他怎么能接受？

若是有一天他真的不存在了，就算看不到，他也要自己在小朋友的心里永远永远的活着，想要他为自己伤心，感怀，想要他一辈子记着自己，乃至生生世世都记得自己。

所以，该怎么办才好呢？

正如燕小鳐所说的，他在变弱，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他需要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

再抬眸，他眼神暗了暗，像极了即将入夜的浓郁黄昏。

“小朋友，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祁御习惯了他的轻浮言语，没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说起喜欢，敷衍地回应道：“好好好，要考虑什么事？”

百里婴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这句话的后续，他不是燕小鳐，不会等到几十年都说不出口一声喜欢，相反，甜言蜜语他会毫不吝啬，喜欢的心意讲上多少次都没关系。

来日方长，早晚有一天他要让小朋友回应。

“没什么。”他霸道地握住祁御的手腕，道：“我们回家吧。”

祁御知道自己挣不开，随他握着，淡淡应了一声，“嗯。”甚至没有意识到，不知何时他已经默认为祁家老宅是他们口中的家了。

虽然现实中只是短短几日的相处，但在绝对灵场里，时间和空间的计算维度与现实不同，他们之间仿佛已经相处了几辈子，已经有一些未察觉到的默契。

**

江也说会让池越上门送支票，但一连几天过去，池越也没有出现。

祁御本就怕麻烦，不想和百里婴组建什么公司，只不过是配合他罢了，对“业务”也不上心，更何况江也的委托他也没办法做到，池越没出现，他也不着急，每日安排好刷题背靠的日程，简单生活。

拖燕小鳐的福，有了他那个冰箱，生活上的饮食开支得到有效节省。

因为家里破产的关系，祁御有意减少开支，他本就少欲，少花钱不花钱这种事对他来说不难。他每日记账，如今生活费还存余5000，就算没有江也的单，也足够他们生活一段时间。

祁御刚合上记账本，叮一声来了个手机消息。

“您的账户消费4999元，余额1元，若非本人操作请及时拨打官方电话9xxx。”

祁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