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望见校门口有值日生，等着抓考勤和校服情况。
陆昱珩和应知序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校服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动几声，不用想也知道，绝对是江泽林发来的“亲切问候”。
“同学你哪个班的，过来签名。”
“没穿校服扣5分，没带铭牌扣2分。”
“我是转学生，还没有--”应知序轻声回应，抓住书包肩带的手松了松。
值日生上下打量应知序，露出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
“像你这种编故事，我们见太多了。”
“劝你在主任没来之前，还是签名吧。”
另一位值日生帮忙搭话：“是啊，别耽误大家工作，签吧。”满脸不耐烦，说着便把登记本和笔递到应知序面前。
身后的陆昱珩见状，快步走前两步，伸手搭在应知序肩头，朝值日生点头示意：“不好意思同学，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确实还没来得及去学生处领取校服，我今天就带他去。”
另一侧有值日生认出陆昱珩，走过来拉住同伴：“他是陆昱珩，不会有错的，让他们进去吧。”
“行吧，你们走吧，今天记得把校服取了，明天可就要上报了！
“一定一定，谢谢啊同学，那我们就先走了。”
陆昱珩摆手致谢，转手拉住应知序手腕往前走。
两人再一次凑近，应知序觉得，在公交车上闻到的，特别的味道更加清晰。
原来是他身上传来的，会是洗衣液还是皂角的味道？
应知序配合陆昱珩的脚步，身高上的差距，让他有些吃力，被拉住的手腕传来另一个人的热浪，炎炎夏日，男孩的体温很高，烫的灼人。
走到离校门口有段距离的喷泉池旁，陆昱珩停下脚步，夸张的伸了下懒腰，松开了搭在应知序腕骨的手。
“我们走吧，快早读了。”
“嗯，谢谢。”
陆昱珩被应知序突然的道歉一激，毫不犹豫的摆手：“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嗯，我是说，昨天也谢谢。”
四周的学生统一着装，严格按照校规没有涂鸦和修改，成群结伴有说有笑。
陆昱珩虽然刚穿书过来，但脑海里属于另一个“他”的记忆，让他早就对朝临中学校园的每一个地方都很熟悉，眼前是的喷泉池和孔子雕塑也不足以新鲜，但他觉得，面前的应知序却是例外的。
一起走回教室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是习惯安静，一个是佯装安静。
他们同一时间踏进教室，班里的同学都好奇的看向他们，温芮刚想说你俩怎么一起来的，话还没开口便被陆昱珩一记眼刀，示意安静。
温芮和同桌对视一眼无果，两人脸上都一脸八卦意味。
什么情况？
他俩怎么一起来的？
你问我？！
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朝后望去，陆昱珩和应知序早已各自坐下收拾书包，没有任何互动。
放弃八卦的转回头，坐下了。
...
“这道是送分题，大家一定要把握！”
“如图，设平面ADC的法向量为u=（xy，z）”
“当z=1时，x=y=-2，则u=（-2，-2，1）”
“那么点B到平面ADC的距离...”
“ding ding”，大课间铃声响起。
数学老师唾沫横飞地讲题，已经拖堂了几分钟，走廊外传来的喧闹，也吸引着班里的学生无心向学，布置好今天的作业，便安排学生擦黑板下课。
“我的天，刚刚那道题谁听懂了!”
“这也太难了，高考要是出这种大题，我肯定玩完儿。”
“是啊。”
“诶诶，还没抄完呢，别擦了啊。”
上课听题听懵了的学生困怏怏一股脑栽倒在桌上，浑身像被抽干了元气一般。
陆昱珩挑眉望向周围倒了一大片的同学，心里深有同感，高中毕业多年，自己早就完忘光了这些知识，而且数学这科他的弱项，上课和下课对他来说毫无差别。
所以到底为什么让我在高中啊！你就是穿到大学也好啊！！
内心一阵烦闷，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解锁点开微信，几百条信息扑面而来。
顿觉没意思，抬头就瞧着应知序毛茸茸的呆毛一晃一晃，心里又开始暗暗猜想避风港出现的原因。
手指无意识点在桌面上，眼睛看向自己的数学笔记，略有所思，慢慢腾起身--
“应知序，张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门口的传话声打断了陆昱珩的想法。
应知序关上错题本，撑着桌面站起身，朝外走去。
“报告。”
“进来。”
办公室只有翻阅试卷和键盘敲击声。
张老师歪脑袋越过办公桌隔断，眉笑颜开的看着应知序，待他走到面前，轻声询问他：“在班里还适应吗？学习进度可以跟上吗？”
“适应的，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有任何需要或者疑问，都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谢谢老师。”
张婉宜依旧笑意盈盈。
原本新学期开学，应知序并不是她带的学生，但同行的老师，私底下听说了应知序常年请假，身体也不好，担心他影响班级整体，便不愿意在自己班里接收。
教导主任直接找到她，本想费口舌，耐心劝说一番，她却在翻阅完应知序的个人资料后，便主动接下。
她微微仰头看向眼前的少年，心疼他的遭遇，又佩服他的坚毅，她觉得只要他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能改变他的未来。
“对了，还没有安排你去领取校服，我让班长带你去一趟。”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我！我带他去吧！”
“陆昱珩，你怎么在办公室？”
“我路过。”
张老师没有急着回复，半信半疑，睨了他一眼，接着点点头，向两人摆摆手，“那你们俩快去吧！”
陆昱珩稳住欣喜的表情，一本正经的道：“应同学，我们快走吧！”
应知序淡声回嗯，两人走出办公室。
正在接水的老师看向两人背影，好奇询问张婉宜，“张老师，这就是你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吧？”
“是啊。”
“看起来班里同学对他挺好啊。”
张婉宜闻言身体往前挪了挪，眼睛盯着教学资料，用欣慰的语气道：“是啊！要是能一直这样好好相处就好了。”
话音未落，嘲讽的声音响起，“哟，张老师看起来很有信心嘛！难怪程主任还没讲完，就接下了，这么急着邀功，不知道的以为捡到宝了。”
“何老师讲话何必如此难听。”张婉宜原本平淡的表情，眉头皱起。
“是话难听，还是事难办，恐怕张老师心里有数。”
“成绩好有什么用，无父无母只有个捡垃圾为生的爷爷，自己还有心脏病，就是要去京市比赛，估计钱都凑不出来，怎么和别人比。”
“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来人名叫何湘，身材高挑，一张长方脸因为嘲讽的表情让颧骨高凸，尽显凶相，手上拿着某驴品牌的包包，腕表华丽，价格不菲，是朝临中学出了名的难搞教师，学生私底下称呼她为“女魔头”，听说她是被校长直派下来教书的，泼辣好强的性格无人敢惹。
张老师没有再反驳，只是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捏着的资料的手紧了紧，气不打一处出，她初来乍到，人微言轻，不好多说。
气氛尴尬了半晌。
有老师出来打哈哈圆场。
何湘自视清高，也不愿与张婉宜多费口舌，自顾自地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
学校很大，初中部和高中部不在一个校区，从初二这栋教学楼走到学生处，需要经过很长的天梯，别的学校总戏称朝临中学是“山区”，学生天天都能爬山。
一路的绿意生长，在风中撞击，沙沙作响。
陆昱珩主动打破沉寂，“你还没逛过学校吧？”一双墨玉正直勾勾地看着应知序。
左手从口袋拿出，指向正前方，“我们这边直接越过天梯呢...就是办公楼了，那一栋都是行政老师办公区，我们要去学生处就在2楼。”
手指移动，指向更远处，“绕过他，就是3号食堂和4号食堂，还有小卖部。”
微风吹过树梢，应知序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灰白色的办公楼隐匿在树荫里，能见到些许同学说说笑笑的走着，楼梯被清扫的十分干净。
应知序觉得陆昱珩真的很热情，但又实在不明白，而且似乎总是找不同的法子和自己搭话。
难不成他也是找来的？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对，应该不是。
陆昱珩余光看到抿唇不语的应知序，微长的碎发随风肆意，侧脸的小痣随着走动上下晃动，浑身散发着冷淡的气息，使的人不敢靠近，但靠近了，又觉得舒服的不想离开。
看来莫名其妙穿书过来，也是有好处的。
他眼底骤然一亮，双手交叉放到脑后，忍不住轻笑两声。引得应知序不解的眼神侧头看他，他们走在绿茵下，少年肆意的样子是他见所未见的，不自觉地，他眼里亢露出笑意，唇角上扬。
“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笑的。”
“我没笑，你看错了。”
“你明明就有，而且我没骗你，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应知序还想说点什么，旁边的少年又喋喋不休。
“但是你也不要一直笑，这样可能会引起别人的误会，而且你也容易笑僵脸，我以前有个舍友就是，有一次笑把下巴脱臼了，我们拖他去医院搞得他大半年不敢大笑。”
“不过你应该不会，你应该经常冷着脸...”
“舍友？可你不是住宿生。”
应知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陆昱珩一阵心虚，慌忙解释。
“朋友！是朋友，你听错了。我们快走吧，就在前面了。”
说罢便，挠头自顾自往前走。
应知序突然扬唇笑了起来、唇边绽开一抹笑容，笑意浮上笑眼，暖暖的。
见身后少年没有跟上，转过头询问道：“怎么停下来了...”一下子看呆了陆昱珩，他心中痒痒的，嘴里不自觉呢喃着，“还真是个漂亮的避风港--”
“你说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也没说。”
有点不太自在地慌忙别开目光，不敢再直视应知序。
很快，两人便取完了校服，原路返回的路上，气氛冷淡了几分，眼看时间来不及，陆昱珩也不再多话，两人腿长脚长，不一会就赶在铃声响起前到了7班。
*
朝临的课程安排的很满，高二已经是不能松懈的时候，连上几节新课，大家的精神状态都昏昏沉沉，连放学铃声都激不起众人的积极性。
应知序收好桌上散乱的笔，揉了揉脖颈，掏出书包里的饭卡，走出课室到最近的1号食堂。
眼前乌泱泱一片前来打饭的学生，食堂略显嘈杂，教师窗口倒是空荡荡，满屋饭菜香味和正中央电子屏上放着正午新闻。
应知序跟着队伍末尾，见前排菜单栏写着，今日供应糖醋排骨，身边路过几位学生盘子里都有，还有两位女生在讨论能不能买到。
想了想卡里的余额，放弃了尝试一把的想法，打算点两个素菜就行。
两位讨论的女生聊得火热，顺利打到热卖的糖醋排骨还开心了许久。
轮到应知序，食堂阿姨手里的大勺放在排骨边，自然的询问来人：“吃点什么？”
“白菜和土豆丝。”
“啊？”
阿姨错愕的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以为听错了。
应知序重复。
“小伙子吃这么素，挑食可不好啊！今天食堂可有糖醋排骨，不来一份吗？”
阿姨伸手打菜，热络地聊着。
“不用，谢谢阿姨。”
“害，客气啥，姨给你多打点，来点汁，长身体的时候多吃啊！”
“谢谢。”应知序礼貌弯腰接过盘子。
阿姨嘴里嘟囔：“奇怪，咋还有娃不喜欢吃肉呐，这最后一份糖醋排骨还以为要打出去了呢...”
“阿姨，香菇鸡肉、酸甜排骨和南瓜，多加点饭哈！”
“诶--欸，好嘞。”
抬头看向窗口，少年已经转身走出队伍老远，只看见模糊高瘦的背影。
陆昱珩在食堂中部排队，单手插兜，百无聊赖地听着，江泽林等一干人激烈讨论着昨晚的球赛战况。周边许多小女生咬耳说着小话，时不时传来打量的眼神，害羞的红了脸。
【天哪，陆昱珩他们今天居然来了食堂？】
【虽然成绩不好，但是这张脸是真的帅啊！】
【要是能一起做一排吃饭就好了！】
陆昱珩咳嗽了一声，只能装作没注意，静心不听她们的心声。
“昨天那场球赛也太帅了！”
“是啊！第四场还剩3分钟，对方比分都追到差6，我差点吓死。”
“还好关键一攻击中，对方都没机会反击。”
“吓得吴迪差点，当场汗流浃背。”
“哈哈哈哈哈。”
江泽林连连点头，“可不是，这就是阿珩没去，要是去了还用得着打这么久嘛！”说罢拍拍身边人，“是吧~阿珩。”
陆昱珩没搭理他，往前一步。
“那确实是，谁能劫球陆哥啊！”
“那家伙可帅。”
一群人说着又兴奋起来。
陆昱珩回头，用慵懒的眸光示意他们，“行啦，到我们了。”
迈步上前，弯腰点完餐，刷完卡放进口袋，单手端着盘子就往外走。
正值饭点，几乎坐满了人，一群人的位置基本是没有了。
都是大大咧咧的男生，也没有位置要求，大家打完就各自分散就坐。
江泽林眼睛溜光，远远的便瞧见几个空位，一溜烟跑了过去，大扯嗓门：“快来啊！这有位置。”屁颠颠坐下，抓着饭勺一副差点饿死的样子。
陆昱珩忍俊不禁往他的方向走，却在半道停了下来。
“这没人吧？我能坐这吗？”陆昱珩话虽是这样问，手上的盘子早就放下，未等人回应，自问自答道：“看来确实没有，那就谢谢啦！”
眼前忽然有个阴影，随之传来音色清润纯正的嗓音，噪杂的环境让对方的声音像路过街边集市，耳机里传来的歌声，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但又能被人听见。
应知序还未抬头，便看见满含笑意的陆昱珩。
他总是这样。
应知序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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