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里一片大乱。
尤其是皇城附近。
皇城门口在打,附近两个坊接连起火,而且一个比一个火势劲猛。火势先从最南端的承福坊开始,不久后是立德坊。这时就有人推测,再北面的清化坊可能也要遭殃。而此时大司马唐振并不在家,唐家长老紧急会议,做出对策。
家里剑客纷纷出动,快脚通传到处跑,通知各位重要人物。其中唐灵儿自然在被通知之列。大城郡主匆忙上车,临走还不忘派人去后院通知苏御一声。苏御好像是第二次登上唐灵儿的车,他一上车,马车急奔而出,赶往唐家祠堂。
此时唐家祠堂已被里外三层翻找,确定没有可燃可爆之物。重要人物到齐之后,唐家武装力量开始迅速行动。剑客分布全坊,搜索易燃易爆之物。卫兵端着轻弩,青衣拎着刀,保卫祠堂。
“劲锋何不进去?”
“没被邀请,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十七哥带你进。”
刚才唐宽、唐典、唐云进入长老会大殿,随后唐灵儿也跟了进去。苏御觉得自己身份不够,在没被邀请的情况下,不能贸然进入。这时唐延走了过来,生拉硬拽般把苏御拉了进去。
长老会大殿里庄严肃穆,唐宁瞥了唐延苏御一眼,没说什么。屋里椅子不少,苏御也跟着坐了下来。唐灵儿见到苏御进来,略显愕然,可她并没吭声。会议继续进行。
刚才长老们在一起商量,皇室、孟氏、西门氏都遭殃,唯有唐家没事,这会不会让人产生误会?现在唐家不能按兵不动,应该立刻派人联系皇帝、孟家、西门家,撇清嫌疑才对。
唐宁说,暂时不要行动,还是要等在外面观察情况的人回来再说。
不久后有通传跑回来,回禀众长老:皇城附近,赵亚夫带领骁骑、豹骑与熊渠卫打在一处;羽林卫守皇城按兵不动;张云龙带玄甲骑兵一万人到徽安门,射声卫不给开门,张云龙下令强攻;左右千牛卫两位统领发生矛盾,千牛卫自己跟自己干起来了。现在情况是,禁军打禁军,张云龙打城门,全乱了。
情况复杂,唐宁当机立顿:“唐家不能坐视不理。唐云,去唤甄霸道来。”
唐云未走,唐立拦了一句:“二哥如何打算?”
唐宁表情凝重:“把徽安门砸开,放张云龙进城。”
唐恂急道:“二哥,三思啊。现在不知张云龙是何目的,冒然助其进城,恐怕不妥。”
唐炯也眉头紧锁,可他并没说话。
唐宁一笑道:“振儿临走前对我说,皇帝与他早有默契,若洛阳有刀兵大事,唐家当以张云龙动向为准。”
刀兵大事,还是长老们来做决定。别说十九岁的唐灵儿,就是五十岁的唐宽也没有在这里说话的资格。能让旁听,已经很给面子。苏御现在没心情考虑面子的事,除了觉得形势紧张之外,还关心千牛卫的事。不知道万长槊到底是哪一派,而锦衣卫现在是否跟随万长槊一起与右千牛卫打在一处。
记得自己还曾向皇后建议:赵亚夫、姬凌云、万长槊可靠,现在看来,这话说得冒失。
——
当赵亚夫听说新中桥那二十辆车是奔着孟家去的,他放心了些。早知如此,也没必要非让张云龙进城。此时豹骑拦住熊渠卫,正在近战肉搏,赵亚夫带领骁骑将他们包围,决定不放过一个造反者。
双方都是精兵重铠,打起来好似钢铁碰撞,铛铛直响。虽已占胜势,可要想把这帮铁疙瘩般的士兵彻底消灭,还需要好长时间。
赵亚夫摘下弓箭,箭头上松油点燃。
他已是第三次举起火箭,还是不忍心发射。
此时熊渠卫的马车里想必装着火雷,趁距离皇城大门还有些距离,不如干脆在这里把它引爆算了。只要这东西提前引爆,熊渠卫便没办法冲进去。那时赵亚夫便占据必胜之势。再全力清缴,倒也没有后顾之忧。可此时双方士兵都聚在马车一旁,一旦点燃,连豹骑也要跟着遭殃。所以赵亚夫才三次举箭,还犹豫不决。
突然发狠:“豹骑将士们!对不住了!”
“嗖——嗖嗖嗖”
赵亚夫举箭的同时,身旁骁骑也在举箭,赵亚夫的箭放下,他们也放下。可这次赵亚夫的箭飞离弓弦。
火箭飞射,点燃马车,不久后火雷炸响。
右掖门前火光骤起……
——
皇城,后殿。
皇帝赵崇坐在龙椅里,庚亲王赵准低头跪在殿下。
赵准的脸色难看极了。哪怕是身在宫中,依然听到外面传来三声巨响,每一声传进耳朵里,都让赵准的头更低了些。虽然赵准不知巨响为何而来,可他知道外面一定在打仗。而这事一定与赵裕隆有关。
这次来见皇帝,其实赵准已察觉到危险,可他觉得自己心中坦荡,不畏此行。正如他说,在皇帝驾崩之前,他不会用兵来争夺皇位。他要当皇兄的忠臣,还要当先帝的孝子。可将来赵崇驾崩,他要把皇位抢到手,因为这个皇位是陈太后当着众人的面许给他的。他只是在抢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赵准已来到后殿一个时辰,大殿里鸦雀无声,一句话都没有。
犁万堂快步进殿,在皇帝身边耳语几句。
终于,赵崇嘴唇动了动:“准弟。”
“皇兄。”
“抄裕隆家的时候,你说谁去最合适呀?”
赵准磕头:“让弟去吧。虽是胞弟,但绝不容忍他如此胡作非为。我会亲手杀死他,把他……”
“不必。”赵崇哑声道:“亲弟弟尚不能容,何容天下?裕隆一时糊涂,犯了错,没必要让他死,把他关起来也就是了。不过,追随他造反的那些人不能轻饶,当灭九族。”
赵准离宫,曹玉簪盯着赵准的背影,咬牙切齿。她不同意皇帝的想法,如果是她做主的话,赵准不能走,赵裕隆不能活。可她此时不说话,一句话也不说。曹圣不止一次提醒曹玉簪,你姓曹,不姓赵,就算你给皇帝生了儿子,你也是外人。
赵准刚走出大殿,就见到曹圣在外面等他。监军卫队旌旗招展,早已整装待发。
——
外面打乱套了,可这时董琰还在天龙寺里看着他新到手的好产业。
福善坊,天龙寺,洛阳城的中心坊市,越发繁华之地,看着这足以养活他几辈子的巨大产业,他畅快大笑起来。
可这时一名怪妆少女悄然来到他身后:“你笑够了没有?”
“嗯?”董琰微微扭回头,突然觉得脖颈一凉,他一惊,瞪大双眼,刚要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来,一使劲,竟还喷出一口血来。
怪妆少女手心里一把短刃,就在董琰扭头的那一刻,闪电般划过他的喉咙。
待董琰喷血时,少女已退到一丈开外,将手里的短刃丢掉,冷哼道:“我不喜欢有血喷到我身上,请你快点死。”
董琰气急,有许多问题想问,可他问不出口。血不断流出,他用手捂着脖子,两腿无力,瘫软倒下。这时从怪妆少女背后走来一群人,为首一人身穿蓝色儒士袍,蹲下身子,粗暴地把董琰翻了一个身,在董琰身上翻找。
在董琰怀里拽出房契地契,用之在董琰脸上拍了拍:“老奴才,跟我斗?”
把房地契揣好,袁昆冷笑道:“你还能找到吕长啸来对付我,看来你小子也不简单啊。可你以为一个吕长啸就能让我乖乖听你的?你跟你的主子一个毛病,就是太喜欢做梦。以卵击石。你把皇帝当成什么了?陈太后那般厉害,又如何?区区三千人,再加上几桶火雷,就想把皇城拿下来?你当赵亚夫和张云龙是面团捏的?”
使劲给董琰甩几个巴掌:“老奴才,我忍你好久了!你当我袁昆是什么人?跟你一样一身贱骨头吗?我要斗的,最起码都是个爷!不是爷身边的狗!”
董琰哽嗓漏风:“酆亲王……是……是你……害死的……”
“呵呵呵,你大彻大悟了?哈哈哈哈哈哈!晚啦!太晚啦!”狂笑几声,袁昆拽着董琰,鼻子顶着鼻子,面目狰狞瞪视,极低声音道:“你以为酆亲王家的绝户是那么好吃的?酆亲王的三儿子,都是我杀的。他的小女儿,也在我手里!”
“唐……唐……”
“对,是唐家。是唐琼帮我办到的。呵呵呵。”
董琰要说的不是这个,他还想说话,可袁昆一拳击出,只听董琰脖颈处传来嘎嘣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