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
凉国公府。
只见府门内的仆人丫鬟们,慌慌张张的东奔西跑。
脸上的那些急躁,焦虑,无法掩盖。
过不多时,小舞身后带着一名郎中,从后边院子走了出来,只见小舞低着头,神情越发沉重的对郎中问道:“大夫,我家小姐她真的?”
“嗯,千真万确,这种事情,还是很容易判断的,决计不会有错,夫人确实是怀有身孕了。”
大夫红光满面,往常人家听说家中添丁进口,那都是会给赏钱的,凉国公府这么大的国公府,应该也会给不少吧。
当然,这种事情,他也不敢胡言,为医数十年,他摸过的喜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断然是不会出错的。
小舞神情萎靡不振,低着头道:“香秋姐姐,你帮我送一下郎中,记得把诊金结了。”
说罢,小舞头也不回的向着后院返回。
屋子中,两个暖炉,挡住了外边的寒气,屋内气温恒定,温润如春,只是王谊躺在床榻上,纵然辰时,也感浑身乏力,侧着身子,正想小睡片刻,小舞从外边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小姐……”
小舞低声说道。
闻声,已经重新躺下的王谊,缓缓起身道:“进来吧!”
“小姐,姑爷一点消息都没有,这都快两个月了,他可真是狠心,您都怀身孕了,他连一封家书都没有。”
小舞气呼呼的来到王谊身边,自从赵晨出城送朱椿的车驾后,至今已经两个月没有归家。
别说归家了,当真如同小舞所说,一封书信都没有。
“他去开封公办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的。再说了,这件事等他回来了再告诉他,不也很好嘛?”
王谊面色平静,古井无波,她是愿意相信赵晨的,那个为了救她,冒着被杀的危险,被关进大牢。
杀人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因为那是对生命的亵渎,但一个敢于在面对暴力时,以暴力回击,是需要勇气的。
小舞嘟嘟囔囔道:“可是那边还住着一个人呢,小姐,您也真是心大……”
抬头望了望一旁的耳房,这处院子以前是蓝欣的居所,院子很大,庭花水榭,两旁有着十数处耳房,蓝欣出嫁之前,是那些贴身照顾蓝欣的丫鬟们所住。
如今王谊住在这里,小舞便住在一旁的耳房,可除了她之外,这院子中,还有一个人。
那人自从进了院子后,整整两个多月,没有离开过屋子,每日只是有丫鬟去送饭食,她倒也都能吃的干净。
直到今日,王谊连那个人的模样都不知道。
小舞不说,她都要把那个人给忘记了,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之前和我说,政治场上,是没有对错,只有输赢的。”
“可往往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有相应的付出,那个人她不愿意见人,躲着,那便让她躲着也好。”
王谊倒是看开了,想透彻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会被碾成齑粉,信仰的,爱戴的,追逐的,心中的那根标杆,无一例外。
......
长江。
走走停停,一月有余,赵晨带着众人,从扬州登船,渡江南下。
船板上,陆结躲在远处,他也有很多需要思考的事情,而恰恰,人的烦恼,往往来自于思考。
已经回到应天府地界,躺在船板上吹着江风,依旧是患得患失,心情沉重,前世的他,认为自己打拼出那么大的基业,掌控十数亿现金,不动资产超数百亿。
他认为是自己辛勤,天道奖酬自己的。
那个时候,他还在洋洋自喜,认为自己是一个成功人士,帅气多金,应有尽有。
可从河南布政使司回来的路上,他思考了很多,他在想,天道酬勤,为什么自己要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无情的摧毁。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陷入自我怀疑,深深的愧疚当中,穿越之前,他听到过一句话,当时他是不相信的,是嗤之以鼻的。
直到他将自己在这个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联系起来,他相信了。
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自己能把握的,太少太少,甚至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登上什么样的舞台,手里拿着什么样的剧本。
“赵晨,起来喝粥了。刚出锅的,还热着呢!”
徐妙锦端着两份清汤寡水粥,放在了船板上。
枕着手臂,望着天空,扭头看了一眼徐妙锦道:“这一路上,让你费心了,马上就靠岸了,靠了岸就是金陵,咱们还是……”
“你呢,你父亲是中山王,画像现在还挂在武英殿和太庙,位列六公之首,我呢……没爹,没娘,门不当,户不对,你这样下去,真的会嫁不出去的。”
站起身,拿着徐妙锦递来的热粥,一口便喝了下去,所谓的清汤寡水,自然是名不虚传的。
里边的米粒,数都能输的清楚绝不超过二十。
“说这些话干什么,回了应天,我就回家了,谁还要见你啊。”
徐妙锦嘴角微扬,扭头看向大江。
“如此……当然是好了。”
暗暗点头,深吸一口气,赵晨看着大江,颇有一种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冲动。
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何止是大,那背后的黑暗,全部呈现在他面前,一切的谜团,随着陆结的一句话,迎刃而解。
周王是有一定的权力,如果赵晨知道,朱棣造反的时候,被北平的地方官摆了一道,差点直接死了,他或许早就应该明白了。
做这一切的,不是周王,朱橚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随随便便就敢猎杀锦衣卫,把他们当猎物,任意杀戮。
他也不敢,把一省布政使,一府之长,说杀就杀?
甚至说,为什么是让他去河南做这个钦差,为什么不是蒋瓛去,为什么不是朝廷的其他大员去。
无法理解,不能理解。
......
东宫。
朱标端着茶盏,对身边的小太监低声询问道:“赵晨该到了吧。”
“回殿下的话,按时间推算,这个时候,赵大人应该已经到扬州了,最迟明日应该就可以入京了。”
小太监躬身作揖,低声说道。
目光平静的向前望了望,站起身抻了抻老腰,打着哈欠道:“这江南的天,是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他在河南经历了这些之后,会怎么看我。”
“殿下忧虑了,您是君,他为臣,这臣子又能如何看待君王呢。倘若赵大人真的遂了他的意查下去,怕是要翻天咯。”
小太监知道的似乎很多,说这话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朱标道:“是啊,查到最后,把自己满门抄斩了,乌豪的尾巴,都抹干净了吗?”
“回殿下的话,都处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