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王朱橚的邀请,赵晨虽是朝臣,却又怎能拒绝,向着身后的陆结使了个眼色,微微放大音量道:“你回客栈告诉小祖宗,说我被周王请去做客,晚些回去。”
陆结也不含糊,连连点头大声回应道:“那如果小祖宗问起来呢?你什么时候回去?”
“尽量早一些,别墨迹了,你先回去吧。”
赵晨和陆结擦肩而过,二人配合默契,只是一个撞肩,赵晨手中的东西,便进了陆结的手中。
那是一块金牌,是处理朝廷采办的事情时,朱标给他,用于协调各部的令牌,事后朱标许是忘记,便一直留在他的手中。
这令牌,关键时刻,是可以保命的!
虽然不如免死金牌那般滑稽。
“赵大人,请!”
驾车的马夫并没有看出陆结和赵晨的小动作,做了个请的手势,等到赵晨上了马车时,只听那马夫喊了一嗓子道:“返,开封!”
只是刚进车厢,左右望去,这车厢中的装扮,倒是合乎规制,和赵晨那个胆小的姐夫的车架,别无二致。
只是朱橚坐在上首,车厢内因为季节的原因,多了一个暖炉,暖炉中木炭还在发热,上边盖着小盖子,竟然不见一点烟雾。
走到暖炉的左侧提着裤腿缓缓坐下,听到外边马夫的喊声,赵晨道:“殿下贵为藩王,按照朝廷礼制,赵晨既是朝臣,怎能去开封王宫,还望殿下,留在商丘,亦或是,在其他地方也可。”
“那开封王宫,是万万去不得的。”
藩王禁止和朝臣结交,自然也是禁止和地方官员结交的,甚至说,藩王是不可以和朝廷官员见面的。
而朱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约见赵晨,还要带他去开封府的周王宫,这怎么能行。
朱橚不怕,赵晨怕啊,朱标那家伙心思深的很,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和周王又走的很近……
“那有何妨,在这开封府,孤王说的算。孤不让离开的人,一个,也走不出去!”
朱橚手中拿着一根烧火棍,拨动着暖炉道。
他话音未落时,城外,又是一番厮杀,外边还在飘雪,城门口躺着的尸体,鲜血汇聚,染红了皑皑白雪。
仔细望去,雪地上,四十余俱尸身,大多都是身着飞鱼服,他们每一个都睁大了眼睛,神情惊恐,死相凄惨。
只是此时,赵晨对这一切,概不知情。
听着朱橚的话,赵晨面色平静道;“殿下说的什么话,这是大明的天下,是朝廷的天下,河南承宣布政司,也不例外。”
“殿下是朝廷藩王,是圣上的子嗣,宗人府的规矩,藩王不能插手地方政务的禁令,殿下莫不是忘记了?”
赵晨心中突突跳着,面前的朱橚,老成持重,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憨厚的藩王,反倒是在这里,他和赵晨说这些?
摆明了告诉赵晨,人都是他杀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但你拿我没办法,而我,在这河南地界,随时可以捏死你。
正所谓,知道的越多,危险性越大。
朱橚道:“孤王听说赵大人写了封密信,要送回京城,不知这密信中,是怎么描述孤的。”
“欺男霸女,贪污受贿,王权干涉地方政务?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虎狼之词?”
他的神情非常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不足挂齿的事情,见他缓缓放下了烧火棍,从怀中取出一封还印着蜡封的信。
赵晨心中猛地一惊,瞳孔绽放,这信是他从陆结的手里交到李锦手里的,如今出现在朱橚的手里。
李锦离开衙门,前后没有一刻钟的时间,这信,堂而皇之的,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四哥说,赵大人是可用之人,以为心腹之臣,大哥他身体不好,父皇老当益壮,怕是大哥撑不到继承皇位的那天。”
“赵大人还是,仔细想一想,这信,孤就不看你是怎么骂孤的了。”朱橚将手中的信丢到了木炭中,很快,木炭的热量引燃了密信。
一股浓烟飘起,密信在暖炉中,燃烧殆尽。
“他怎么知道朱标的身体不好?朱标可不是管不住嘴巴的人……怕是不止他知道,难道朱棣也知道?”
“那朱樉和朱?呢?他们……”
只感觉脑神经一阵抽搐,只是那一瞬间,细胞不知道死了多少。
“殿下的意思是,你要夺嫡?”
赵晨向后退了退,背部贴着车厢,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自己被卷进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政治漩涡里。
自古以来,夺嫡之争,都是尸山血海,死者不知凡几,站错了队,直接代表的就是死亡。
而夺嫡之路,也是充满了腥风血雨,稍有不慎,脚下的薄冰之下,便是万丈深渊。
“夺嫡?说的轻巧,远在京师之外,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需要你帮我啊!”
朱橚嘴角上扬,脑袋靠向车厢,“只要你点头,我帮你解决徐家那个丫头,你看如何?”
“殿下真是千里眼,顺风耳,徐家小姐的事情,您都知道,但您又怎么肯定,东宫的身体不好,撑不到继位的那天?”
“倘若圣上提前退位,倘若东宫振臂一呼,把持军队,天下官员纷纷景从,效仿李世民之举,逼宫登基。殿下所谋之事,不就成了竹篮打水,井中之月?”
赵晨开口胡言乱语道,他相信朱橚不会说出去,因为藩王不允许结交朝臣的铁令,说出去害的不是赵晨,反而是他自己。
他岳父冯胜就是和他多有书信往来,被朱元璋猜忌,最终被赐死的,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
原本捕鱼儿海那一场仗的主帅应该是冯胜才对。
就因为和藩王往来甚密,被猜忌,辽东解决了纳哈出,直接被老朱下了帅位,调回应天,作为冯胜副将的蓝玉,接替了冯胜的位置。
朱橚苦笑一声道:“大哥他如果有这份狠心,父皇做梦都会笑醒,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孤的诚意十足,只要你站到孤这边来,孤自当给你记首功,他日封侯拜将,马上安邦,马下治国。倘若你不愿意的话,孤只能让你变成外边的这些东西了。”
说着,马车来到商丘城外,朱橚掀开了帘帐,只见外边,尸山血海,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条尸体。
其中自是以锦衣卫的尸体为多。
“疯子,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就不怕!你就不怕朝廷查下来吗?疯子!”
赵晨吞了吞口水,破口大骂道,这朱橚绝对配得上疯子的称号,真真切切的配得上这个封号。
他的举动,比朱樉还恐怖,还让人惊恐,让人……
朱橚道:“赵大人下车吧,孤要回宫了,明天卯时,孤的车架会在这里等你,只等到卯时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