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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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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昭第二日起来用朝食都不见晏长华的踪影,直到金珑瑜来晏家负荆请罪,才看到晏长华。

金家说负荆请罪也不是虚言,真让金珑瑜到了晏家院内,脱了外袍,只着一身雪白绸衣。

金珑瑜直愣愣地杵在院中,见除了晏家人四周有不少的仆妇小厮在偷看。

被下人围观受刑,顿觉羞耻,便给他哥使眼色。

这金珑瑜伸尾巴,金珑岭就知道他要拉屎,撇了撇嘴,上前对晏海笑道:“还烦请世伯屏退下人。”

“这会子倒要起脸来了,平日里也没见多爱惜。”

声音清脆,乃是长荣。

今日二房只有她来看热闹,没了父母的掣肘,便没压低声量,全院子都听得到这清脆的女声。

那些仆从听了都窃窃私语,掩面讥笑。

金珑瑜不曾被下人这般耻笑过,脸上有些抹不开,又犯起混来,嚷道:“要打便打,搞快些,小爷忙着呢。”

金珑岭被晏长荣的话刺得面露窘色,见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又在撒泼,嘴角的笑意更显僵硬,略拱了拱手表示歉意,走近金珑瑜,给了他肩头一脚,金珑瑜便被踢翻在地。

这一脚看着凶猛,其实不疼,金珑岭刚想跟他哥顶嘴,抬眼看了看他哥,已是横眉瞪眼,怒火中烧,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也不敢造次,只能讲话咽了回去装鹌鹑。

“晏妹妹请吧。”金珑岭笑着对晏长华喊道。

晏长华也不扭捏,提着裙摆,拿着藤鞭,径直走向院中。

金珑岭又见到了晏长华,见小美人拿着鞭子,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她穿着玉色纱裙,没有珠翠修饰,竟比初次见面更加清丽脱俗,让人简直忘怀。

又想到这般美人居然委身赘婿,难免有些可惜,倒是与自己般配。

嗯?

不过可以踹了那个韩昭再嫁给他啊!这个法子可行,反正他轻薄了她,正好有了说辞。回去先探探娘的口风,若是可行就让娘来说合。

他想着想着就入了迷,根本没注意到晏长华已经抡起鞭子,挥舞手臂。

“啊——”

等到回过神来,一鞭子已经打到身上,惨叫响彻云霄。

“一鞭——”晏长荣拖着声音欢快喊道,“二姐姐我替你数着,你只管抽他便是。”

晏长华回首向晏长荣点了点头,随后便铆足了劲,挥舞藤鞭。

“两鞭——”

“三鞭——”

“四鞭——”

......

晏长宁每报数一次,金珑瑜便惨叫一声。

女声甜美欢快,男声撕心裂肺。

韩昭在旁边看得清楚,晏长华舞起藤鞭来,鞭声呼呼,宛如灵蛇,专挑那皮肉敏感的地方打。

晏长华自小娇养在内宅闺阁,连马没骑过几回,更不要说练武了。

他有些好奇。

他旁边的晏家人都面色正常,没有惊奇之色,脸上只有扬眉吐气、大仇得报的喜悦之色。

他耐不住好奇,附耳问了问晏海。

晏海现下心情舒畅,掩口轻声告诉了韩昭缘由。

原来这安氏出身将门,家中祖上是开国得了军功的猛将,只因本朝重文轻武,她家才渐渐没落。这安氏出嫁前在娘家跟她父兄修行武艺,自小练习十八般兵器,寻常男子与她过不了三招。

原来如此。

韩昭心道,怪不得昨天没有回来,原来是速成鞭法去了。

金珑瑜被抽得左右躲闪,皮开肉绽,鬼哭狼嚎。

他没想到看起来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打起人来跟个母夜叉一般,顿时觉得还好没有娶她过门,不然怕是要被打死。

金珑岭在旁边也是看得心惊胆寒,他没想到这晏家小姐这么有力气,打了几十鞭子,力道丝毫不减,他这弟弟虽然混账,但已经抽得面目全非,血肉横飞,难免心疼。

“晏妹妹打了这么久,累了吧?喝杯茶歇歇也不迟。”金珑岭看不下眼,插科打诨道。

晏长华正抽得兴起,根本停不下来,道:“谢大公子关心,小女不累。”说罢,抽得更用力了。

金珑岭背手而立,看金珑瑜被抽得哭天喊地,涕泗滂沱,手指握紧又蜷开,张开又紧握,重复了千百次。

他几次都想让晏长华停下来,只是这话已经放出去了,覆水难收,若是出尔反尔,得不偿失。

金珑岭不忍再看,背过身去,等待这场鞭刑结束。

晏长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不停歇地抽了金珑瑜八十鞭子,鞭鞭用了心思巧劲。

正值盛夏,他这一顿鞭子抽下来,自己头上汗珠密布,发髻凌乱,衣衫浸湿,很是狼狈,但内心舒畅,如沐春风。

金珑瑜被抽打得奄奄一息,嗓子都哭喊嘶哑了,瘫在地上,只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晏长华。

金珑岭见胞弟被抽打得不成人形,心中惊骇,赶紧唤了在院外候着的大夫和仆从,将人抬了出去。

他面色冰冷,但礼数周到,与晏家夫妇说了些话,便要告辞。

“公子留步。”晏长华拦住金珑岭,正色道:“这次只是八十藤鞭,还望大公子回家劝诫三公子谨言慎行,否则下次便是八十杖了。”

八十杖若是结结实实地打下去,是能把人打残残废的。

金珑岭心中一凛,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家这边亲眼见金珑瑜被打地丑态百出,心中大快。

晏海做主,今晚两房一起吃个家宴,家中仆人也都吃些酒乐一乐。

因为给晏长宁养病,晏家二房都住在城郊的庄子上,出城要些时间,晏长荣便留在了凤栖院玩耍打发时间。

“二哥哥,这饮子真是好喝!”晏长荣喝了一杯加了牛乳的甜饮子,圆润的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她平日最讨厌喝牛乳,这饮子加了牛乳却没有腥味,反而香醇顺滑,还带着丝丝焦香甘甜。

这饮子是晏长华按照韩昭教的方法一步不差做出来的焦糖拿铁。光那做壁挂的焦糖酱,他便和采星采月一起熬了四五次才熬成韩昭说的那个味道。

“你喜欢喝,便拿些去,自己学着做。”晏长华见她嘴角还挂着奶泡,伸手用绢帕抹了去。

“小孩家还是不喝这个为好。”韩昭见她年岁小,想着还是不喝咖啡为好,免得对肠胃不好。

“文进哥哥小气!”晏长宁撒娇道,“二哥哥再给我做一杯吧,荣儿还想喝。”

晏长华摸了摸她的头,韩昭说过小孩家饮多了咖啡对身体不好,也不让她喝了,只劝她吃些果子。

晏长荣也不耍小性子,乖乖地吃茶果。

晏长华见她吃得香甜,又想到晏长宁,他今日没来看金珑瑜行刑,怕是身子不大爽利。

“你哥今日怎么没来?”

“昨日我们练了大半宿的鞭子,我哥说是歇了,其实偷偷在窗边看我们练呢。”晏长宁情绪有些低落,“今日他本是要来的,只是昨晚吹了风又睡得晚,今早就没起来,他将我唤到床前,仔细叮嘱我早些出门,还让我帮你数着,怕你分心少抽了那登徒子一鞭,吃了亏。”

晏长华听了,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韩昭想起昨日提出这鞭刑的便是这位晏三公子,想来让晏长华去学鞭子也是他的主意。

“这次还真是靠你哥哥帮你二哥哥出了口恶气。”韩昭向晏长宁竖了个大拇指。

“那当然。”晏长荣骄傲道:“我哥哥可是小诸葛——神机妙算。他早就料到我娘会吵起来。爹爹管的生意跟金家有往来,哥哥常帮爹爹拿主意,便料到这条件金大郎肯定会答应,连昨日他困乏的时间都是算好了的,好让二哥哥去我家跟我学鞭子。”

韩昭暗忖,那病弱少年竟如此早慧,这是走一步而观全局啊。

“哥哥昨晚还夸文进哥哥你呢!说你有读书人的风骨,不畏豪强,堪称清流,没丢读书人的脸。”

韩昭笑了笑,谦虚推脱。

几人说说闹闹,便到了晚上家宴的时间。

晏长宁传了口信过来,说是身子不大舒服,便不来用饭了,但带了封信给大伯一家。

晏海看了信,虽面容凝重,但不露忧愁之色,随即招呼众人吃饭饮酒。

家宴一团和气,和乐融融。

韩昭的三日旬假便在这场风波中度过了,次日便又是早六晚六的上学生活。

次日韩昭到了书院,不过温书片刻,便感到身边的同窗时不时的瞟他,眼神或讥讽轻蔑,或艳羡嫉妒,或悲悯怜惜,或沉痛遗憾。

早晨温书没有夫子督促,全凭自觉,或温书,或补眠,平日里大家互不干涉。

韩昭平日在学校也不冒尖,他是怀着虔诚学习的心来上学的,除了偶尔交上去的诗赋被夫子夸奖,会让同窗另目相看,其他课业并不出众。

他也没有相熟的朋友。

毕竟赘婿,有失读书人的脸面,哪里能做朋友呢。

韩昭懒得管他们,他是以中有足乐者,不管他人看法也。

既然天不亮就起床了,便不要虚度光阴,抓紧时间学习才是正道。

这半日下来,课余时间,午膳时间,书院的人但凡碰见自己的,要么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自己,要么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韩昭纳闷。

所以是他今天自己写的策论过于惊才绝艳,才这般打量讨论自己?

韩昭有些飘飘然。

下午的茶歇时间,薛满倒是找上了韩昭解了他的疑惑。

薛满不过在东城书院挂个名,也不正经读书,只是偶尔来点个卯,应付家中长辈。

“文进兄——你可真是稳如泰山啊。”薛满一把搭住韩昭的肩膀,将他拦住。

“薛兄哪里的话。”韩昭不动声色,笑着挣开薛满的手,“今日薛兄怎么这么好的兴致来书院。”

薛满见他还不知情,笑出了声,那笑声轻狂放肆,引得周围的儒生侧目而视。

“小昭儿,别怪哥哥没跟你说,现在安合上下都知道你那娘子被金三耍弄一番,没了清白。”薛满又贴了上去,在韩昭耳旁吹气,“虽说你是个倒插门,合该是你对晏家小姐三从四德,只是你身为堂堂男儿,真咽得下这口气啊?”

韩昭道:“你从哪里听的胡言?”

七夕当晚他慷慨陈词,不过是说被金三出言不逊,摸了晏长华的手背,怎么就失了清白?

简直是无稽之谈!

“小昭儿忍不了,便不要吃晏家那碗饭了,那晏家豪富,我薛家也不差。薛哥哥还是养得起一个小昭儿的。”

说罢,薛满就用扇子挑起韩昭的下巴,眯着眼看着那一双清明凤目。

这金珑瑜原本也在东城书院念书,不过念了两年,便自退了。薛满与金三在书院相识,可谓是臭味相投,只是金三仗着自己那张小白脸,比自己便利些,虽是酒肉朋友,但心里多少有些酸妒。

他昨日便在勾栏瓦舍听闻了晏金两家的事儿,听闻金三吃了瓜落,便提着些酒水礼物去探望,顺便看他的笑话。

薛满原以为凭他家大爷的手段,不过是笞了金三几杖,没成想金三那一身细皮嫩肉被抽得不成人形,连金三最为得意的俊脸都被抽得鞭痕累累,

他见金三破了相,心中暗暗欢喜,让你忝着你那张小白脸欺男霸女,活该!

他假模假样安慰了金三几句,那金三倒是把他当成了难得的患难知己,掏心掏肺地说了一大通。

金珑瑜被打成这个样子,没有一个月见不了人,便使劲向亲娘卖惨,金家老夫人见小儿子被打坏了,哭着喊着让大儿子要收拾晏家,不然就上吊去见死去的丈夫。

这金大郎不敢忤逆母亲,也被哭得烦心,便想出了个毁了晏长华清白的阴毒招数,反正他家这个混世魔王是男子,调戏女子只要不上衙门,过段时间人们只会说他是个风流浪荡公子,也不影响声誉。

女子以贞洁为重,家门严谨的人家,若是家中女儿失贞,轻则青灯古佛,了却残生;重则投缳沉江,以正家门。

那晏家小姐若是被传失了贞洁,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假的也能传成真的。

就算那晚有那么多证人又如何呢,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晏家就等着吃闷亏吧。

金大郎当即派了人手去人员繁杂之地散播金三强了晏家小姐的谣言,反正他们两家已经私了,晏家再想扯皮就毁约了。就算他们去报官,这金三不过摸了把手,也构不成多大的罪名,花些钱打点一下也就过去了。

薛满听了心中惊骇,暗叹这金家大郎果真狠辣。想来这晏家女眷的名声怕是救不回来了,晏家只能吃这个闷亏。

“小昭儿,跟哥哥走吧,包你吃香喝辣,还不用在晏家吃软饭受气。”

横竖结局都是晏家吃亏,薛满也不怕将金大郎的计划跟韩昭摊牌。

他本来就想着,趁着这次风波,将韩昭给捞出来,他许久没有尝清俊书生/后/庭的滋味了,现下看着韩昭面带薄怒,颇有风情,一颗心被搔弄得痒痒的。

韩昭见他色/欲/熏心,竟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了,冷笑道:“薛兄怕是还没睡醒吧。”

他莞尔一笑道:“韩某平生最爱俊俏美人,不喜肥猪丑人。想必薛兄也听说了,我家娘子美若天仙,我还是吃晏家这碗软饭比较舒心。”

打蛇打七寸!

骂人便是要戳人痛处。

他每次见到薛满都见他是认真捯饬过的,想来他是极其注重外表的,只是底板太差,再怎么打扮,也还是一个丑字概括了事。

周围的儒生虽然都装作各干各的,但耳朵都张着呢,听到韩昭的话,忍俊不禁,有些促狭的还对薛满指指点点,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果不其然,听了这番语,薛满气得脸皮紫涨,宽肥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韩昭见效果达到了,也不理会薛满,转身去找夫子告假。

这金家实在心狠手辣,他必须尽快回晏家把金家的恶毒心思说清楚。

薛满见韩昭潇洒离去,留自己在原地被人耻笑,脸上红红白白,好不精彩。

韩昭你让我丢人,老子非让你吃吃苦头不可!看你到底服不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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