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咽了口唾沫，举刀给自己壮胆：“你他娘的是个疯子？！操了他娘的鸟蛋的！老子先剁了你儿子，再剁了你，谁都不留！”
秦飞尘猛然刹住脚步，那张鬼脸面具缓缓扭回来，面具下的眼睛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他突然几步跨了进来，朝大汉和小六走过来，大汉举着刀作势要砍小六，警告他停住脚步，他却置若罔闻，大汉本就对吓尿裤子的小六下不去手，恍惚瞬间根本来不及反应，秦飞尘已经贴近大汉一把抓住他的手，直往自己的脖子上提。
刀划在少年人白皙细长的脖颈上，丝丝血痕顺势留下，平添血色与雪白的诱惑之感，晶莹剔透之上，诡异凄恻。
面具后的双眼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力量，驱策着注视它的人，秦飞尘喉结微动，“吃了我，来，我给你机会，让你吃我。”
“操！！操操操！！我|操|你他娘的个死疯子！！”大汉大骂一声撒开了手，一拳朝鬼面具打下，秦飞尘微微后倾，拳风略过，面具后的系带被吹进门的风带起，他伸到脑后轻轻一拉，面具落下。
他那张绝美与狰狞相交的脸孔暴露在外，嘴角扬起，正挂着令人不适的笑容，被他这张怪脸做出，难看又不难看，好看又不好看，只教人打颤，仿若见到了怪物。
“轰隆——”屋外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要下暴雨的前兆，秦飞尘忽然低声笑了笑：“给你机会你不要。”
先是低笑，后又哈哈狂笑不止，行迹疯魔至此，大汉已经完全确认他就是个疯子，提起菜刀就想砍，却被秦飞尘一把抓住手腕。
“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过后，手腕被少年用一只手生生折断，秦飞尘从地上捡起菜刀，蹲在大汉面前：“给你机会你为什么不要？”
大汉疼得全身冷汗，耳鸣不知，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秦飞尘又问了两遍，见他只顾喊疼，举起刀便狠厉劈下。
“吵死人了。”
“问你话，你要说。”
“给你机会，你为什么不要？”
“闭上你的嘴。”
“啊啊啊啊个没完没了。”
菜刀刚砍下去时，大汉还叫喊、求饶，拼命想远离这个屋子，秦飞尘一手抓着他的头发，一手跟劈柴似的，刀刀不致命，刀刀入肉见骨，砍到后面，这大汉根本就是被活活疼死的，可秦飞尘还没有停手。
他就像是活阎王从地府里走出来般，浑身上下都是溅出来的血，脸上的笑容却愈来愈灿烂，如同孩童纯然，似乎不是在把人剁成肉酱，而是小孩子在踩水一般的天真烂漫。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不把握机会，要我吃吗？”
“哈哈，我可是很多年没吃过人肉了。”
“哟，骨头还挺硬。”秦飞尘说着，已经在劈砍人骨了，他神情专注，兴致盎然，伸着舌尖舔着嘴唇，脚踩着大汉的骨头，手用力拔出插|进去的刀。
一旁的小六已经给吓傻了，躲在椅子下连抖都不敢抖，害怕有点声音会被秦飞尘注意到，秦飞尘拔出菜刀，刀已经卷了刃。
他将刀随地一扔，吐了口口水，低声咒骂破刀，四下去找其他东西，这一转眼睛，便看见了椅子下的小孩子。
小六只见那边的屠夫忽然停下了动作，皮靴缓缓转向他这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再慢慢蹲下。
可惜了秦飞尘的这张脸，若是没有疤痕，他生得少年人般的好看，没有人不会喜欢，没有人不会对他心生好感。
他下半张脸先探过来，察觉到小六身体瑟缩，停下了低头的动作，起身将地上的面具戴好。
“小六，乖，爹爹来了。”
少年的声音晦涩，不知是不是方才癫狂久了，笑得沙哑，和方才那个杀人狂魔一点都不像，如果没有满身的鲜血，他就是个安静的少年人，仅此而已。
他向小六伸出手，小六却见他浑身是血，腥气扑鼻，害怕得不敢近身。
秦飞尘等了片刻，声音冷下来：“过来。”
小六还是不肯，他突然俯身粗暴地将小六从椅子下拽出来。正此时，外面暴雨如注，倾盆而下，小六被惊雷吓得怪叫一声，挣死命挣脱秦飞尘的桎梏，想要跑开。
屋子里黑沉沉的，秦飞尘也不知在想什么，竟然还真的脱了手，眼见着小六跑出去，他微微眯起眼睛，攥紧拳头，杀心骤起，捡起一旁大汉的骨头朝小六一扔。
不知他下了多少力道，小六被打中小腿，摔在门外的狗啃泥里。
秦飞尘紧随其后，一把掐住小六的脖子：“你要去哪儿？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跟爹回家？！”
他虽然没有露出脸，可也想得到这番神情该如何的狰狞，仿若魔鬼俯身，来自地府的低吼：“说啊！为什么不回家？！”
泪水和雨水混杂，小六整个上半身和头都被秦飞尘按在泥土里，呜咽道：“爹爹……”
秦飞尘浑身一震，恍惚回神，自己都要把这孩子掐死了，就算掐不死，也会给闷死。
他猛地放开了手，倒在泥里：“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你爹！！我不是你爹！！我儿子早就死了……他早就死了！！他和我一样，他是个怪物！哈哈哈哈他是个怪物！怪物生了个小怪物，小怪物生下来就死了哈哈哈哈……”
说到此处，小六久久不能继续，陷入沉默，眼神涣散。谢行云看向身边的教主，小声问：“你知不知道他还有孩子？”
教主紧蹙眉头，缓缓点点头：“起初并不知道。”
那孩子算算年纪，应该是他十六七岁时和别人生的。
谢行云又看向小六，那孩子的双眼处流下了两行眼泪：“为什么，为什么要先救我，再害我……为什么……”
谢行云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小六，事情都过去了，你……”
“没有过去！过不去了！！”小六情绪激动，一把甩开他：“你看看我的样子？我已经不算是个人了！要我怎么过去！！”
“你……你这个是秦飞尘害的？”
小六将衣帽拉下来，遮住小脸严严实实，无言。
“算了，谢谢。”陆九霄道：“剩下的等事情解决，我同你说吧。”
“不必。”小六闷闷的：“我自己能行。”
小六的眼睛很像秦飞尘夭折的那个孩子，便是因为这点，秦飞尘才在街上一眼看中他，将他绑来。
小六并不是他的儿子，年纪都只够做他的弟弟而已，可秦飞尘是个疯癫的，经常容易发狂，又视人命如草芥，他师父无尘道人给他练的邪功更是迷惑心智，这整个人就是个危险的炸药桶。
弑戮教的都是亡命之徒，根本不管他疯不疯，能带着赚钱有地位的，就是好头儿。
小六害怕，他应该转身就跑，哪怕在外面捡垃圾，也比待在秦飞尘身边安心。
秦飞尘平时是那个好爹爹，他看着此刻的爹爹，不顾一身华贵的衣服，躺在泥水里任由雨水浇灌，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哭，再像只迷路的小兽一般呜咽，想起很多个夜晚，他缠着想和爹爹一起睡，爹爹都答允了。
爹爹和他睡觉也不会摘下面具，说怕吓到他，他窝在爹爹的怀里温暖又安心，甜甜地睡下。
从小流浪到大的孤儿，一向是一个人，怎么会拉黑不敢一个人睡，可小六就是想和爹爹在一起。
爹爹睡觉时更像个小孩子，和他一样喜欢蜷缩起四肢，抱成一个团子状，也会做噩梦，梦里还会哭。
他偶尔会被爹爹做噩梦时的声音吵醒，爹爹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不要杀我爹娘！”
爹爹的爹娘是谁呢？
“我不要吃！我不要吃！”
爹爹做梦梦见好吃的啦？
“她为什么要杀我……她一定会杀我的……她一定会找到我的，我会被杀死，不要，娘亲……”
每次做噩梦醒来，爹爹都会轻轻安抚他，让他不要怕，鬼面后的眼睛湿润悲伤。
……小六想起这些，便迈不开步子，怯怯地走到秦飞尘身边：“爹……爹爹……”
秦飞尘好像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灰暗的天空：“……”
许久，蹲得小六腿麻，全身湿透，他突然听到倒在地上的少年轻声吐出一句话，虽然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铿锵有力。
“去你娘的老天爷。”
还吐了一口。
他将蔑视发挥得淋漓尽致，眼中仿佛有火在燃烧。
“小六？”
“爹爹……”小六靠近了两步，看少年从泥里爬起来，从怀里掏出什么，一下子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那似乎是颗药丸，一下子就滑进嗓子眼了，沾了雨水，冰凉至极。
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这是什么？体内五脏六腑就开始灼烧起来，从身体的最深处起，疼痛不止。
小小的孩子哪里能承受疼痛？孩子在泥里如泥鳅般打滚叫嚎，秦飞尘冷眼看着，笑着：“你叫我爹爹，自然也要像我……”